柳月婵看着红莺娇殷切的目光,伸出掌心,接过了递来的红铜色小铃铛。
她知道这个铃铛是什么东西,这是魔教继任者代代传承的金铎铃,世间仅有一对,无论相隔多远,被禁锢在何处,只要其中一个碎掉,另一个铃铛也会碎裂,指引铃铛的主人,定位另一个铃铛持有者的方位。
金铎铃上拴着绣了摩尼花的红绸带,风一吹,铃声大响,声若玉振。
别找姓丘的?
柳月婵垂下眼脸,心中惊疑。
她隐约联想到什么,想让红莺娇说清楚!
凌云宗灭门一事,莫非魔教真的知道什么消息?
当年凌云宗危急时刻曾放出消息给龙淮岛,但覆舟赶去时,一切都迟了。柳月婵赶回凌云宗已是三日之后,萧战天昏迷不醒,龙淮岛岛主言辞恳切,言语中透露出消息曾被拦截,收到为时已晚,丘玉函在之后的凌云宗重建之事上费尽心力,助柳月婵良多,柳月婵感她厚谊,从未怀疑过什么。
凌云峰一场天穹业火,绵延千里未熄,五行修者至元婴期,未曾见有修习火法大成者,天都尸火克鬼修,太阳真火灭冰焰,三味真火焚人魂,天穹业火毁灵迹,那一场业火,有备而来,将所有线索痕迹付之一炬。
魔教跟凌云宗并未有利益往来,但那段时间甚至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红莺娇与玉函越来越不对付,时常在她面前说龙淮岛的不是,哪怕萧战天从中说合,也未曾见红莺娇软和态度。
红莺娇本就讨厌龙淮岛的人,柳月婵心知红莺娇脾气上来乱说一气的毛病,对她气头上说的话,很是恼怒,也曾因此跟红莺娇争吵数次。
可如今的红莺娇,有什么理由再提丘氏呢?
龙淮岛也不会碍着红莺娇跟萧战天什么事。
“姓丘的,是谁?”柳月婵装作一脸茫然的问红莺娇,“我为什么要找她?”
“我现在说了,你也记不住,只要记住姓丘的都不是好人就行。”红莺娇抓着柳月婵的手,指尖一戳,取了柳月婵指尖一滴血滴在镀金铃上,“反正这个铃铛你收好,也不要随便用,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你就用灵气灌进去,碎掉它。”
魔教的金铎铃,仅有一对,也没几个人能认出来,红莺娇不怕这铃铛被凌云宗的人发现,只担心柳月婵到时候未必会用。
想那凌云宗出事时,柳月婵尚困在秘境当中。
魔教曾截下过凌云宗求救的消息,事情重大,不敢耽搁,顷刻便将消息又送回了龙淮岛。红莺娇以为龙淮岛必然会去,覆州瞬息千里,她那时才跟柳月婵为着龙淮岛的事情吵了一架,就没管。
谁能料到后来的事情?
红莺娇还记得柳月婵在凌云宗石碑前长跪不起的模样,那一年的凌云峰上,议论纷纷,叹息声,看热闹的,落井下石之人不少,芳容如死灰,一夜吹猛雪,她不敢上前细瞧,怕见柳月婵落泪。
红莺娇决心继承圣女后,派人盯着凌云宗。
但凌云宗当年的事情,魔教不是没有查过,左右龙淮岛欺世盗名,故意拖延是没跑的!千头万绪,线索寥寥,红莺娇也不敢断言自己就一定能查出真相,她从前倒是爱放话,可惜被柳月婵抓过几次“吹牛”,如今也不大敢大包大揽说自己行。
心月狐的踪迹,都没查到呢。
以前觉得自己什么都行,死过一遭,总算懂了几分收敛,可这几分收敛,也都是因着柳月婵跟萧战天,红莺娇想着想着,有些愤闷,见柳月婵捏着铃铛看,也不说话,脸上连个笑容也不给,忽然伸出手夺道:“你要是不喜欢,算了!还我!”
柳月婵胳膊一抬,略感诧异的凝视着红莺娇,搞不明白红莺娇一会儿要给,一会儿不给是想干什么,何况滴了血,这铃铛已经认她为主,红莺娇反悔也无用。
想了想,柳月婵将手里的铃铛握紧,塞进怀里,朝红莺娇点头,“我喜欢。”
“那你怎么不笑一笑?”
柳月婵哑然,本就没想笑,被红莺娇要笑脸,倒觉得好笑了。
“我笑不出来,手疼。”柳月婵伸出手,给红莺娇看她刚刚划破的伤口。
“怎么可能会疼,伤口都愈合了,我就戳了……”红莺娇用指尖比划了一个小的角度,“我这么一点点,针尖大的伤口。”
“疼。”
“……那,那再给你抹点药粉。”
想了想,柳月婵还是决定装下去,若红莺娇打着跟她交好的关系,倒也方便。
“为什么滴血?”
“这叫滴血认主。”红莺娇解释,“你以后去凌云宗拜师学艺,就有人教你了,修者有些法器,是需要用血炼化的。”
“都用血吗?”柳月婵捡些幼年对修行的疑惑和担忧,在今日借着童言稚语说出来,“那不是每天都要受伤,唉。”
红莺娇没想到柳月婵小时候居然会担心这个,兴致勃勃问她,“你是不是怕疼啊?”
“嗯,怕疼。”有些话柳月婵从前不说,但她在心里想。
她怕疼,又怕冷。
她生的清冷,但人心都是热的,她初入宗门时候也曾忐忑。
“你放心,你资质可好了!”红莺娇安慰她,“很多东西,别人学起来难,但我学起来特别快,可轻松了,我想你应该也差不多!”
柳月婵抿抿唇:“……”
柳月婵真想敲敲红莺娇的小脑袋,修行哪有那么容易的,毅力悟性学识缺一不可,要真如红莺娇说的这样,为何她因道心所困,始终无法突破元婴期,而红莺娇也跟她一样,停滞金丹期那样久?
魔教修行跟别的道门不同,根本不需要秉持道心。
虽不知具体是怎样修行,但柳月婵对于红莺娇这“轻松”二字,实在听得想皱眉头,当初她知道柳月婵连《三字经》都没读过时,便是同样的感受。
世间许多人都没有灵根,寿命有限,知道惜时刻苦。
身为修者,逆天而行,又怎能随意对待,柳月婵心中自有一道尺,心向长生。
“我困了,莺娇,我去休息了。”柳月婵站起来。
“又去睡!”红莺娇惊道,“你不是才睡醒!”
“还是困。”
“好吧,那你去睡吧。”
青山绿水去无声,海面隐约有数道黑影在龙淮岛附近穿梭,今夜过去,后日便出太泽境,再一日,就进入周海,红姑的船自然会绕开龙淮岛,但这一次,红莺娇跟着红姑出行,却是打着进龙淮岛捕妖的主意。
红莺娇记得红姑讲那“一箭之恩”的故事时,曾提过那段时间,龙淮岛除了海龙暴,若非红姑提早一天离开,恐怕就要撞上。
红莺娇心知,这海龙暴并非天象,而是人为。
当年鹤州有一处秘境,因着靠海近,普一问世,便吸引了大量修者前去探宝,但此秘境入口难寻,海底旋涡处处,魔教曾拿到过一个消息,有一散修在鹤州濒死,为了魔教的庇护,说出一个秘密,言那三槐丘氏,曾在龙淮岛水下饲养妖兽,便是为着鹤州那一处秘境。
柳如仪就死在鹤州。
当初红莺娇判出魔教后,让萧战天陪着自己去龙淮岛一探,却不知是谁露了消息,害她跟萧战天差点被发现,只能匆匆离开,等再去龙淮岛,海龙暴相关记载跟痕迹已经全部消失。
如今海龙暴才出现了一两次,都没在商船中传出多少消息,若不是红莺娇刚醒来就让人去查,未必能发现端倪。
红莺娇眯起眼睛,回到雀室修行,哈桑护法,红姑看完账簿来看了她一眼,左右修者修行跟睡眠也差不多,便打着哈欠回房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柳月婵还未醒,忽感到一阵猛烈的晃动,整个人差点从床上滚下,反手抓紧床褥,柳月婵睁开眼,拿了外衣披上就往外走,正好跟来瞧她的柳如仪撞上。
“月牙,你且不要出屋,起风了浪大。”柳如仪双手并拢点在柳月婵身上,瞬间身上那股子晃动感便减少许多,柳月婵的双脚得以稳稳靠在地面行走。
“师兄,我们到哪里了?晃得好吓人。”柳月婵直觉不对,按照正常的路程,此时应该还没出太泽,可这晃荡之感,分明是接近周海才会有的。
“快出太泽境了。”柳如仪也没想到红姑这条船竟加速,行的这样快。
一大早便听见红姑嚷嚷着,说她那女儿浪费之类的话,似是因着红莺娇胡闹,拿了灵石催阵,使得船行加速。
“那咱们要走了吗?”柳月婵道。
柳如仪点点头,“依着这个速度,约莫下午,咱们便能到周海。”
“师兄,外头在吵什么?”
“红姑训斥她女儿呢,那孩子,实在调皮。”柳如仪摇摇头,“竟拿了灵石催阵,用掉的灵石,几乎跟红姑这一趟船运赚的钱差不多了。”
柳月婵蹙眉。
“催阵?”
“你不懂,以后师兄慢慢告诉你。”柳如仪问她,“饿了吗?师兄给你端些早食来,今日有肉粥跟包子,听伙计说,还有红枣糕。”
“红枣糕……”柳月婵闻言,有些馋了。
“想吃红枣糕?我去拿。”柳如仪转身,“外头风浪大,别出来了,回头身上淋湿了,多难受啊。”
等柳如仪走开,柳月婵走到甲板上看去。
红莺娇正站在船边,刚被红姑训斥了一通,她也不在意,此时晃动的船身没动摇她分毫,似乎玩的挺开心的,每当有浪花卷到船上,便尖叫着笑几声,伸直了右胳膊,将那灵气灌注在指尖,引着水柱在天空转圈圈。
察觉到后背的视线,红莺娇转头。
“月牙,早上好!”
“早上好。”
柳月婵发觉红莺娇换了一双鞋,那是一双避水鞋,用特殊材质制成的,可以随着红莺娇的年龄增长自动变幻大小,红莺娇若是想下海入水,便会换上。
红莺娇,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1)说一下读者关心的更新问题吧。
随缘更,这本数据收益一直都比较差,V前没上过好榜,V后也是毒空,日更救不回来,除非日6万,但是我码字慢,下班后不想天天熬夜,没啥动力,已经放弃日更。只保证完成,不会敷衍读者。
(2)关于评论。
个人认为评论区主要是读者互相交流用的,作者的主要职责是多写。写的好写的不好,进步最重要。也没有一蹴而就的。
有些涉及剧情的东西,众口难调,实在不好回复,每次就是写累才去看看评论的撒花加油啥的给自己打个气继续写,希望大家别介意,无法每条都回复。
(3)看文就是作者读者脑电波对上了,想一起耍!
文不可能人人都喜欢,相信大家也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口味不同,因缘而聚。谢谢所有喜欢本文的读者,尤其是愿意继续支持正版订阅和我一起走的读者,谢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