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意端着一杯水悄悄走了进来。

钟寒正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上方。

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很清醒。

“老大，喝水吗？”

余意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俯身看着钟寒，想着要不要把他扶起来。

钟寒没有回答他，而是微微侧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眼里有探究，有疑惑，有看不透的情绪。

余意被盯的头皮发麻，他不知道钟寒到底醉没醉。

正在这时，余意的手机响了，从隔壁卧室传来阵阵铃声。

“我……我去接个电话。”

余意又是匆忙跑了，手机响的太是时候了。

只是看到来电显示时，余意皱起了眉头。

“喂？”

“还知道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和我们说话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声，语气很冲。

“有什么事吗？”

“老爸朋友的女儿和你在一个城市工作，我把她微信……”

“有完没完？我说了我不结婚，不相亲！”

“老爸都让步了，不就想看着你成家立业吗？结个婚怎么了？”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余意头疼，他的父母是很传统的人，认为工作后就应该把人生大事放在首位。

而且是近乎疯狂的地步，每次回家，除了相亲就是唠叨，还说如果不领女朋友回来，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因为结婚的事情不知道吵了多久，余意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几乎都不愿意回家。

“就你那个性格，能做什么主？指望你自己找对象，下辈子吧。”

“你凑什么热闹？和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余意忍不住吼着对方，不是别人，是比他小两岁的弟弟。

他们两人似乎天生相斥，不仅性格不同，长相也一个随爸，一个随妈，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两人是兄弟。

“哼，你以为我稀罕管你，要不是老爸……”

话还没说完，对面似乎有人嘟囔了一声。

余年转而不耐烦的说道：“不管你了，微信推给你，爱去不去。”

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

余意把手机扔在床上，什么相亲，他才不去。

转身想去看看钟寒怎么样，却发现对方正抱着胳膊，靠在卧室门口看着他。

余意心里莫名慌乱，“老大……你……”

“我没事，真的没喝醉。”钟寒的眼神无比清醒。

他突然抬脚向余意走了过去，贴着余意的身体，盯着他。

脸越靠越近，余意的脑子瞬间成了一堆浆糊。

“好大的苹果！”

钟寒没来由的一句话，下一秒一口咬在了余意的脸颊上。

“怎么咬不到？”

钟寒迷茫的看着他，着急的长了长嘴。

余意已经完全僵住了，钟寒的嘴唇凉凉的，可他的脸颊却热得发烫。

像是吃到了美味的苹果，钟寒胡乱的抱着余意，蹭着他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心口涌向四肢，在身体里四处冲撞。

钟寒乱蹭间，不小心碰到了余意的嘴唇。

只是一瞬，却足够让余意心惊胆颤！

［小意为什么不推开我，难道他真的喜欢……］

余意震惊抬眸，钟寒根本没喝醉，他装的！

一把将身前的人推开，余意颤抖着手指，“老大……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余意强装镇定，将钟寒送回他的卧室，转而头也不回的走了。

关上房门，余意缩在床上，抱紧被子，他真的完了……

整个身体像烧起来一样，余意努力压下慌乱的心脏，和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

原来自己喜欢男人吗？

活了二十多年，余意却搞不懂自己的性取向了。

余意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

梦里的钟寒一点也不温柔，亲吻更像是啃噬，余意觉得很痛，却醒不过来。

梦里的自己很主动，主动环上他的腰，攀上他的肩膀，回应他的亲吻。

钟寒的呼吸紊乱，他趴在余意耳边，温柔深情的低语：“小意，我喜欢你……”

余意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恨不得把脑子里的那些画面全都倒掉。

第二天，余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当钟寒问他：“我喝醉后，没有做丢脸的事吧。”

余意道：“没有。”

他知道他在说谎。

他也知道。

两人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钟寒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余意却刻意避开了钟寒，很明显。

任何肢体接触都变得草木皆兵，擦肩而过时的不小心触碰，都能让余意神色慌乱的躲开。

程浅看着镜头，目光不由得跟着那两人，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他俩就跟绝交了一样，距离五米开外。

连沈千帆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吵架了？”

休息的时候，沈千帆拉着钟寒追问道：“昨晚什么也没做吗？还是说做了什么被讨厌了？”

钟寒的脸瞬间黑了。

猜对了，被嫌弃了。

“与你无关。”

钟寒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他侧眼看着余意，对方正和程浅谈的开心。

他独自一人走了出去，外面是一个巨大的走廊，弧形的玻璃整块覆盖着，阳光透过来。

钟寒的神情平淡极了，他摸了摸口袋，落了空。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余意只不过是没什么戒备心罢了。

他对谁都好，不懂得拒绝别人，可能在他看来只是把自己当成朋友。

任由自己撒酒疯，也没有往另一方面想，推开自己也是觉得自己过分了吧。

他想起有一次公司聚餐，张佟喝醉了，抱着余意撒娇耍酒疯，余意也没有推开他，还送他回家。

那次他自己默默吃了好久的醋，也是因为那次，站在只要看到张佟和余意亲近，心里就很不舒服。

但事实上，两人只是普通朋友。

要怪就怪自己太喜欢余意了，一点亲密的小举动，都让他忍不住多想。

余意的态度也很明显了，照顾醉酒的上司，掩盖上司丢脸的行为……

钟寒低头轻笑，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幼稚过度了。

调整好心情，钟寒走回摄影棚，余意和程浅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这样也挺好的，做朋友已经很好了。

余意一直在听程浅说她拍戏时遇到的奇葩事，他微笑着认真听着。

撇见钟寒走出去的身影，心里有些不自在。

昨天的事，余意还没搞明白，他总觉得当前的发展太奇怪了。

突然之间，钟寒就闯进了他的生活。

明明过去两年，两人一直保持距离。

他一定忽略了什么。

对于感情，余意向来是畏首畏尾，犹豫不决，思前想后。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谈恋爱，也绝对不是那种主动表白的人，所以他素来喜欢暗恋。

把感情藏在心里，其实也挺好。

再加上，对方又是钟寒，还是个男人，自己二十多年的情感认知都要被彻底推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钟寒。

余意试图想象，钟寒有一天宣布自己谈恋爱了，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应该会很开心的祝福他吧。

既然不嫉妒也不吃醋，即使对方和别人在一起也不在乎，余意想他或许并不是喜欢钟寒。

可能是带入到自己身上，移情心理作用下有些心疼他，其实心疼的是那个不敢表达感情的自己。

昨晚那种场景只能说他的自制力太低，他冒出的那些念头和那个梦境，也是因为被钟寒不小心亲到，所以太紧张了。

余意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钟寒喜欢他，自然会抱有期待，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自己吧。

应该远离，虽然他本来是打算远离的，只是实施起来遇到些曲折而已。

“小意，你和钟寒吵架了吗？”程浅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有啊。”

余意紧张的扣着手指头，面色上没什么变化。

“你别和钟寒计较，他就那个性格。”程浅试图帮钟寒说好话，“心口不一，脾气又臭，但人……也还行。”

嗯？

余意疑惑，她说的是钟寒吗？

“老大……他很温柔的。”余意道：“除了工作失误他会发脾气，除此之外一直都很温柔，对办公室同事也好，很热心，很大方。”

“啊？”程浅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他温柔吗？他的笑不都是装出来的吗？一点都不真实，你没看出来吗？”

“没……没有吧。”

钟寒是装的吗？

“咦~”

程浅一脸不可思议，“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可没见过他温柔。”

“老大对你很温柔啊，我们都觉得你们俩很配的。”

“温柔？很配？”程浅怀疑自己记忆出错了，“他哪里温柔，整天阴阳怪气我！”

“可是……可是……”

余意想说钟寒真的很温柔啊，很多人能证明。

可程浅认识钟寒的时间比他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脾气不好吗？

他是在刻意伪装自己吗？

或许自己从没有认识真正的钟寒。

“别聊了！”

沈千帆带着温怒的声音响起。

程浅长叹一口气，“又要工作了，烦人。”

沈千帆可不会顺着程浅，一点也不顾及她是女孩子，态度强硬，只要她表情不到位，沈千帆就会毫不留情的甩脸子。

余意一边担心程浅，一边又不敢惹沈千帆。

他这个局外人，比程浅还要心惊胆颤。

钟寒下午很反常，远远的站着，也不管他们，都没怎么看余意。

余意想离他近点看看他在想什么，借口上厕所和他擦肩而过，可钟寒什么也没想。

只是目光盯着前方，整个人都很平静。

平静的让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