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是陪着弟弟出来的,主要是防着风眠跟水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知道这样做很过分,可是为了李家,为了风眠的锦绣前程,他也只能做一个坏大哥了。
众人坐下来吃吃喝喝得好不热闹,封缜算是场子里最热闹的人,毕竟他现在算是最春风得意的一个人,事业爱情双丰收,简直幸运得不要不要的。
酒酣耳热之际,人放开了,封缜抱怨:“李大哥你为什么不收我家田地?”
这氛围谈起这事,可见他真的很是愤愤不平,众人都侧目的看着他。
李晏淡淡地说道:“我说过,你到城里去做工,田地的事情我帮你照料着,至于卖地的事情以后再谈。”
“那为什么二蹶子,麻癞子家的你都收了。”
“他们家穷。”
“那冯家呢?”封缜把枪口对准冯大冯二:他们是杀猪的人家,哪里看上去穷了,你故意针对我是吧?
李晏望了一眼冯大,冯大狠狠地瞪了一眼冯二,冯二尴尬地喝酒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说过这事以后再说。”
“行,那就等过了年以后再说。”封缜也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人,他也见好就收。
马上就要去城里工作了,家里的田地荒着,还不如给李大哥种着,李大哥是种田好手,碰到极其恶劣的荒年,比起别人家颗粒无收,他们家也有不错的收成。
“你真的打算到城里去工作一辈子。”难得,李大哥也关心别人。
“嗯。”
“打工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封缜望了一眼舒晚晴说道:“没事,我有打算。”
这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模样吧!水灵想要说什么,可是看见舒小姐在身侧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毕竟这位小姐肯屈尊绛贵跟他们这群泥腿子坐在一起吃饭,可见对封缜她还是十分上心的。
抬头,看见李风眠正幽幽地望着他,那模样千言万语欲说还休,让她心里不由得一酸。
她不甘心,那又怎样,还不得认命。
杨金铃义气,故意把汤汁泼在她面前大声叫嚷着:“哎呀,这个位置没法坐了,来来,大家赶紧挪个位置。”
众人也不疑她,都急匆匆的起了身,坐下来一看,水灵坐到了李风眠身边,中间却隔着封镇。
其实不怪封缜,他主要是追着舒家小姐而去的,结果李晏更是被挤到一边。
这下更是迢迢牵牛星,皎河汉女。杨金铃跟李晏在那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杨金铃气得咬得肉骨头咯吱作响,就像是咬在封缜身上一样。
封缜又是鬼精一样的人,看见杨金铃那血红一样的眼睛,一下子就恍然大悟,故意地咬着一口肉跟她对着干。
水灵怕两个人掐架,只得不停地跟杨金铃使眼色,小声音跟她念叨:“淑女,淑女。”
杨金铃看了一眼眉目稳重的李晏,她这才消停了一下,羞红了眼吞下他那个大骨头棒子。
桌子上的人各怀心思,虽然人多,但是却显得比往年更冷清几分
杨金铃想做个淑女来赢得李晏的好感。封缜在舒小姐面前不敢太过造次,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风眠总是频频的看向水灵,更没有什么心思玩闹,李晏本就是沉默的人,冯家兄弟就完全是个来蹭吃蹭喝得主,至于水灵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竟感觉和大家都陌生起来,心里不由得凄惶。
她有一种感觉,她这么一村朋友以后恐怕也不会像今天聚集在一起。
年少的岁月终究已经过去了,他们应该面对现实往前走,往前看,生活再艰难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至于她和李风眠有情无缘,有缘无份,只得听天由命。
年过月近,十五未到,家家户户就开始下地干活儿,庄户人家需要生存,哪怕没到芒种时节,在这个时候也得在山上寻摸到一些吃食,不然,三月未到怕就要饿肚子。
当然,也有例外的人家,比如李家,李晏是村子里干活的一把好手。虽然不是像村长家天天大鱼大肉,不过也有红薯白米糊口。
一大早上,水灵就坐上封缜的马车进镇,她昨天晚上做了一些糕点,她想拿给拜访唐氏兄妹,顺便想让香娟帮忙打听一下有什么活计自己可以做。
她们家米缸也快要见底了,再不想办法来点钱,他们爷俩就真得喝西北风了。而且秦大夫留下来的药也不够了,特别是那种补身子的药,那是山上采摘不到的药材,必须要在镇上的药材铺子里才能买到。
药材铺子里的药又很贵,一钱补药至少两串钱,她现在两个铜板都没有,哪怕来的两串钱,这还真是一文逼死英雄汉。
“你也别愁眉苦脸的,老爹的病迟早会好的。”封缜看她一路不说话,以为她是担心她爹的病情,连忙安慰她。
水灵强颜一笑:“我知道,我只是……。”她想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可是看着封缜那身摞着补丁的半旧衣裳就不敢开口了。
家家都不好过,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只是什么?”见她不说话,封缜抿嘴一笑从衣兜里掏出几个东西丢了过来:“接住。”
“什么?”水灵手忙脚乱的接住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几个铜子,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笔巨款。水灵没有丝毫的高兴连忙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工钱呗。”
“少来,你年前才领的工钱,你才跟我炫耀的,你忘记了。”郑水灵朝他翻了个白眼。
“哎呀,我还真忘记了。”封缜拍了一下脑袋,回头又朝她拍马屁:“水灵,什么都瞒过你的眼睛。”
“说,这钱是哪儿来的?”水灵厉声质问,真担心他钻到眼钱里去,到时候毁了自己。
“得,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封缜一脸痞气:“克扣。”
“什么。”水灵一听差点儿气炸了:“你疯了,你只是个一跑堂的,怎么会有克扣?而且,如果被你家掌柜发现了怎么办?”
“行,行,水灵你慢点儿说,你这连串带炮似的问这么多问题,我回答你哪一个?”封缜依旧一脸嬉笑。
水灵更是来气:“从头说,一样一样地说。”
封缜说,他本是去做跑堂,得了掌柜赏识,做了跑腿的采买,有些店家为了让他多进食物,都会暗地里塞给他一些克扣。
封缜说得云淡风轻,水灵听得心惊肉跳:“你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得了,这可是要见官的,我们乡下人哪里见昨了那阵仗。”
“不会,不会有人发现的,我做得天衣无缝。”封缜满不在乎地说道。
水灵看他的表情更觉得会有大事要发生,连忙手中的铜子丢了回去:“你这钱来路不明,我不要。”
封缜听了这话也气了:“怎么来路不明,我一不偷二不抢,又没有坑蒙拐骗,这是别人心甘情愿送给我的,我怎么不能要。”
“封缜,你不能这样,你要想想你的爹娘。”水灵苦口婆心地劝着:“你若是误入歧途,你这一辈子的前途可就毁了。”
“我们这些农村人哪有什么前途?我只要赚到钱就行。”
郑水灵望着封缜严肃而痞气的侧脸一时无语,牛车在古道上疾驰而过,一排排树木往后飞逝。日光从树木里斑驳的照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拖长变窄变宽,却总是不离不弃。
他真的变了,不过在镇上呆了短短几十天,他真的变得她不认识了。
良久,他打破了沉寂:“我如果不努力赚钱,我怎么能娶上媳妇。”
他说得对,她无力反驳,封缜也是个心比天高的男子,他是他们村子里最会钻营的人,十村八店其实很多姑娘对她都有爱慕之心,他都看不上。
他却只看上了蕙质兰心的城里姑娘舒晚晴,上次看着那姑娘的谈吐举止绝非非凡人家,还是老板唯一的闺女。
人家哪能轻易把这好姑娘下嫁给一个农民,哪怕他再能干也不能。
一时之间水灵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但他的钱却真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