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希完全无视了乔潇的问题，目光落到她旁边的老师学生们：“你们，为什么在这？”

说罢又偏过头来，盯着摆在前面的摄像头：“假装还像从前一样和平，维护着完全没有必要的秩序。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非要听她的话？”

这实在是个怪问题。校长不大对劲，大家都能感受得到，竟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他的声音分明很低，轻盈如雪绒。但倘若所有人都同时听到了雪落下的声音，未免太过诡异。

有人轻轻拍了拍乔潇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小韩老师。她小声说道：“在你们直播的时候，校长已经找几个老师谈过话了。挺奇怪的，我总觉得他话里话外都在针对你。”

针对我？乔潇哑然失笑。

据小韩老师转述，无非是以校长的语气询问，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学校里都发生了什么。对于老师们愿意顺从乔潇一事，表现得相当不解。

何止是不解，态度甚至有些过于尖锐了。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处于爆发边缘。

“他一定觉得大家愿意听你的话，是因为你家有权有势。”小韩老师喃喃道。她是学校里最年轻的一批老师，面对校长的诘问，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毫无疑问，这是在挑衅。他故意选择校长的身体，大概就是看上了这个身份自带的威圧感。在忙着直播的当口，不知道多少老师已经被轮番问话。

换个说法，简直就是单独威胁，这家伙果然学聪明了。

半晌，一个学生答道：“校长，其实对于我们来说，还是规矩明确的学校更适合生存。”

教导主任试图过来打圆场：“学校的情况，我可以和您私下谈……”

聿希听都不听，反问道：“明明是她强迫你们接受的，不是吗？”

说罢，他又盯上了放在桌子上的实验报告纸：“你们好像明白很多厉害的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乔潇挑眉。

电流声响起，用来直播的屏幕突然浮现出画面来，播放起人们对抗丧尸的影像，淡忘许久的血腥与恐惧，再次袭来。

“想活命就要杀了丧尸，他们待在这里没有意义，只能等丧尸找上门来！他们凭什么要听你的，你有什么资格？”

“如果不是我们在，您大概就在校门口被丧尸啃干净了。”乔潇眯起眼睛，说着风凉话。

众人的沉默中，一股隐秘的不安涌动起来。

一边是校长，提出这种质疑似乎很合理，另一边则是实打实帮了大家的同学，不知该替谁说话。

聿希的兴致逐渐高涨：“不如过来打一架——”

话没说完，只听咚地一声，乔潇把身下的椅子掷了过去，正好砸到聿希身前。

别以为玩家可以随便拿捏，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那就公平竞争吧。”乔潇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淡淡，“依靠控制人心散布混乱，靠越权进行打压，如果你就这点本事，休想让我认输。”

“系统，开启自定义模式，我要自行导入题库。”

系统久违地说了句话：【宿主想导入什么问题。】

“很简单，”乔潇朗声说道，“单项选择题，答题者是在场所有人。如果选择一人作为领导者，是选维护秩序的我，还是那边想要破坏秩序的‘校长’？”

一旦放出选择权，任何人都不能作弊。

玩家还没窝囊到这份上，事事都要别人教你做。

她非要坚持到底不可——乔潇径直转过身去，看向准备投票的众人们。

“就按照大家的真实想法投票吧，没人干扰你们。”

话虽如此，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乔潇就是拥有这样的自信。

“喂，难道不能再让我说句话？”聿希已经完全被隔绝在系统之外，可他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乔潇的脑内。

“让你说，你又能说出什么花来？”乔潇不屑一顾。

一分钟投票时间过去了。

【最终的投票结果，宿主……】

乔潇没有听到结果。她的视线突然无限拔高，像是灵魂被强行挤出身体。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如同入梦一般，能够和系统直接沟通。

怎么说，打不过就耍阴招啊！

在梦境般的虚空中，乔潇无奈叹息。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她深呼一口气，试图驱逐内心的烦躁，“辛苦了一路，就为了名正言顺过来呛我吗？”

“我承认，确实很没意思，”相比于乔潇的理直气壮，聿希的声音反倒虚实难辨，“本来以为会很有意思的……”

“你做的事情完全没有目标，这样只会显得你更蠢。”乔潇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或许混乱和随意就是聿希的本质，他的目标也从不具体。

“我觉得系统说错了一件事。其实，你根本不是愚昧，只是具备着丰富的、无处挥发的感情吧。”乔潇笑道。

所以他热衷于亲身探索世界的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人际关系。

真不敢想象，倘若他是玩家，估计早就曝尸荒野了。

此时的聿希没有实体，自然也看不到表情。

“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具体的样子？”他问。

“为什么一定要，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倒不如说，我最怀念一开始遇到的那只小狗。”

还真像条小狗一样。多理一理他，说不定能安分点。

她仿佛跌进了一团泡沫之中，在初级的刹那与其融合。在四散、折射着光晕的气泡之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是乔潇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本来的面貌。

莫非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可以在这个空间具象化不成？

这个或许就不错。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她想着。

“那就把我的脸给你，好不好？”

聿希似乎没有搞懂她的意思，因此保持了沉默。

这时，上方浮现出一串文字，就像直接烙印在视网膜上一般清晰明了。

【距离末世结束：50%】

【清空进度条即可结束末世】

“这个进度条代表什么？”

“你猜呢。”聿希的回答懒洋洋的。

“那就拜托你，别再惹事，让我好好通关游戏吧。”

无论如何，只需要想办法清空剩下的50%进度条，她就自由了！

刚激动了没几秒，就听到系统的声音传来：【宿主全票通过】

等她再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会议室内。

校长突然间失去意识，瘫倒在地，在场的人慌乱起来，她却无所谓的样子。

现在的乔潇只关心一件事——进度条到底代表着什么？

**

校长醒来后，似乎对自己回到学校的过程生产了混乱，也不记得和乔潇的争执，校医们决定让他多休息一段时间。

乔潇刚走出会议室，郑绻朝她招手，似乎有话要说。

“重大好消息，”郑绻显得格外激动，“云城时报要采访你！”

等等，原来云城时报还在正常工作？

直播时，帮忙调整设备的郑绻也被拍到，她在报社做过实习生，因此收到了协助专访的联系，媒体人的敏感度和效率着实令人钦佩。

“正好，我这里还有之前的素材没用上。”

不是别的，正是此前帮乔潇演戏，在叔叔家拍下的那些资料。明明时间没过去很久，现在看来，却仿佛上辈子的事了。

“其实不是专门采访你，时报要出一期专栏，你只是其中一位代表。”郑绻耐心解释道。

“学校的情况呢？”

“自然也会好好报道，安心吧。速度快点，你这条是临时加的，主版内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可别因为咱们耽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似乎没有了拒绝的道理。

“好吧……等等，有人找我。”正说着，手机的提示音响起，乔潇接通了电话。

乔天昂的声音响起：“小潇，没有打扰到你吧，有件事情想和你聊聊。”

郑绻在一旁听着，眼睛发亮，好像期待着自己能逮到什么大新闻。

“是这样的，我打算把疗养基地的项目交给你。”

什么疗养基地，没听说过啊。乔潇飞速搜索着大脑，相关信息缺失。

郑绻看出了她的困惑，从旁插话道：“是乔氏集团承接的合作项目，集休闲观光、医疗养生、商务会议等等功能于一体。”

“不过很可惜，施工进程缓慢，建了十年还剩个尾巴。”

看来真是个大项目，居然交给她来办，乔家到底还行不行了！

“叔叔，我对这方面不太在行。”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小潇，你听我说，”乔天昂的声音激动起来，“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疗养基地内部出现了纠纷，很多员工被恶意限制人身自由。后面一出事，全部被关在了里面，现在里面一团乱麻。”

好家伙，果然是要把烂摊子甩给别人。不过，听上去居然有些心动。

“所以说，我做什么都可以？”

“利用现有的东西，做什么都可以。至于其他的，现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行吧，乔潇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新主意。

好好利用这个疗养基地，一鼓作气，说不定真的能把末世通关掉？

另一边，综合办公室内，今天轮班的老师也在愉快地刷着积分。

小李依旧陪在小韩老师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学数学题。

愣神的工夫，一个影子窜到了桌子旁，探头探脑地环顾四周，看上去是个男学生。

“你找谁？”小李问道。

“不找谁，”不知为何，少年蹲在地上，双手则搭在桌沿，像条小狗，“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做题。”小李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这是什么，我也要做！”少年突然来了精神。

“做了这个，是不是就能和你们一样？”

和我们一样是什么意思？小李和小韩老师对视一眼，脸颊有些发烫。

不对，这人是从哪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