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过程中，乔潇脑子放空，来不及思考。

随后便被安全气囊支撑起了身体。

一阵猛烈的抖动后，四周渐渐趋于平静。

她在混沌中抬起眼睛，发现乔疏桐用身体护住了自己。

山崖大约十多米高，掉下来似乎并无大伤。

“看来豪车确实有贵的道理。”她低声嘟囔道。

乔疏桐不可置否，松开怀抱，又替她解除安全带。

指尖相触时，沾上了冰凉的血液。

“你没事吧？”乔潇探过身子，想帮乔疏桐查看伤势。

谁料下一秒，乔疏桐猛地将她推出车外，然后快速关闭车锁。两人一外一内，就这样隔绝开来。

“怎么回事，”乔潇意识到不对，拍打车窗，“你要做什么，想丢下我一个人？”

可雷声淹没了她的呼喊，根本听不真切。

乔疏桐没有说话，他的意识似乎在溃散边缘，勉强仰起头来，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掀开破损衣袖，后肩的咬痕还在持续渗出鲜血。

大概是方才在护她上车时受的伤。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乔潇读出了传达的意思。

——我不行了，你快走吧。

乔潇头脑发懵，莫非这才是他执意让车坠落山崖的用意所在？

一是采取极端手段，尽量在最短时间内甩开追来的丧尸；

二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为她的逃脱争取时间。

乔疏桐是她穿来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没想到居然会见证他的异变。

他受的伤很重，可能在沦为丧尸前，身体先一步步入死亡。

马上离开，还是说……

先下手为强。

乔潇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冷静，冷静。她不断告诫自己，手头没有合适的武器，轻易动手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还是走吧，留给他最后的尊重。

乔潇刚想转身离开，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攀在车上，轻轻一跃，半只身子跳进车窗内。

看上去有些眼熟。

像是那条本该已经死亡的丧尸犬？

乔潇咽了咽口水，理智告诉她应该尽快离开，可她忽然感到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她的视线开始扭曲变形，犹如蛇蝎鬼面拼凑而成的万花筒，在她眼前旋转，蠕动。

越是不想看，越是无法闭上眼睛。

小狗爬进车里后，叼住乔疏桐的脖子，红色的舌尖随着呼吸颤动。

它相当高兴的样子，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似笑非笑，仿佛人类才有的表情。一咧嘴，两侧□□的肌肉也跟着凸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乔潇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重复起那晚问过的问题。

——聿、希。

——什么？

——你、可、以、叫、我、聿、希。

乔潇觉得自己是疯了，她居然在和一条狗对话。

——他快死了，你放过他。

——你是看到路人在垃圾箱里捡垃圾，也会上去说教一顿的类型啊。

——捡垃圾？

——我说错了吗，垃圾箱，垃圾，捡垃圾……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只狗好像“嘿嘿”笑了两声。

它扭过头，嗅了嗅乔疏桐的衣领，露出森森獠牙。

然后咬向他的咽喉！

乔潇想要尖叫，可叫不出声来。

她感到一阵眩晕，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

乔潇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其中一个贱兮兮的，正是她的系统。

另一个则很轻，轻得像伏在羽绒上呼吸。这么轻，传到她耳中却无比真切。

可惜一开口就原形毕露。

“你可真是找了个好主人。”

“啧啧啧，系统同样拥有人权，我们两个是平等的。”

“结果连个实体都没有？”

“那也比你变成狗强！”

“狗？啊，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差不多，你别总是人权人权的，太复杂的词我听不懂。”

乔潇觉得头疼，她需要理一理思路。

首先那条狗绝对不是普通的狗，他和系统似乎处于同级。这么说来，甚至不能断定他是真实存在的生命体。

叫什么来着，聿希？

好古怪的名字。

乔潇接着听下去。

“哪来的滚回哪去，别总碍我事。”

“可是我好无聊啊。看来看去，还是你这里比较有趣。”

“你的任务呢？我看你是又把负责调停的世界搞得一团糟，被迫停职了。”

“没有啊，”聿希顿了一顿，“我把我的任务一起带来了，现在两个世界已经快要融合完毕，我没和你说吗？”

“什么，你个混蛋——”

系统气得快要冒烟了。

“完成融合后会怎么样，你快说！”

聿希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像是懒得解释：“不过是我的命令权限会在你之上，我可以取代你为你的主人布置任务。”

“还有从我的世界过来的一些小玩意，不值一提啦。”

乔潇的心情难得和系统同步。

对此，她只想说——

聿希，你可能不是真的狗，但你“人”是真的狗。

“啊，你的主人也在听着吧，”聿希话锋一转，“接下来，我希望你回学校看一看。”

“在家躲着太乏味了，对不对？这么有趣的挑战，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此时此刻，乔潇很想锤爆聿希的狗头。

她在末世到来前拼死拼活囤货，搞建设，不就为了到时候能安心躺平吗？

在极度的愤怒之中，乔潇的意识开始快速抽离出梦境。

去他妈的挑战！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乔潇向虚空中大喊，“发给我方便面厂视频的人，难道是你吗？”

“为什么猜到了，因为很像狗的视角吗？”

此时此刻，乔潇只有一句话。

——滚！

**

乔潇睁开眼睛。

额头上敷着冰凉舒爽的湿毛巾，方怡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守着她。

乔潇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情想问，以至于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才好。

“你醒啦，”方怡回过神来，惊喜道，“有个好消息，丧尸已经全部消灭光了，你多休息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乔疏桐……在哪？”纵然有千百种思绪，率先脱口而出的，果然还是这个。

“没见他跟你一起，难道不是自己溜了？”

见乔潇沉默不语，方怡继续絮絮叨叨起来：“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在门口，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都说了让你不要一个人上山，你非说战斗力都应该留守，好好保护村子。你要是真出了事，别人不知道，我得愧疚死。”

“让你担心了。”

很多话憋在心里，终究没有开口。

勉强吃了点东西后，乔潇想给乔天昂打个电话。

可是一直掉线，只好作罢。

第一次丧尸潮过后，整个村子算是上下团结了起来。为防意外，他们将巡逻的范围扩大到了山上。

哪怕一再追问，今日负责巡逻的人也声称没有见到乔疏桐，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

连那辆越野车都凭空消失了。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正式采取之前的方案，将孤儿院作为隔离空间，暂时安放身上存在伤口、但情况不明的村民。

如果有更专业的医务人员和医疗设备就好了。

安置途中，乔潇看着方便面厂的员工，突然想到什么。

“你们绑架乔疏桐后，是不是来过一拨人，负责讨债的那种？”

一位工人点点头：“是啊，被我们合力赶走了。”

看来就是她和张珞最初来到孤儿院时，遇到的那些人。

事情竟然就此联系起来。

她还想说些什么，鬼使神差地，收音机响了起来。

嘶嘶拉拉的杂音异常尖锐，听得人头痛。

“谁打开的？”她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回应。

要紧的关头，似乎谁都没有那层闲心，这收音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报道声忽高忽低，断断续续：“截止至目前，云城已有三分之一地区彻底沦陷。”

相比之下，方家村的打打闹闹简直小巫见大巫。

“其中，最为严重的当属宁航区和……”

宁航区？这个地段高校云集，原主的高中就在此地。

像是在故意播给她听似的。

“话说，你知道咱们学校怎么样了吗？”她问向方怡。

方怡的眼神忽然变了，她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正是班级家长群。

高中生理论上不能带手机进校，所以她们所在的班级并没有明面上的学生群。

在末世降临前一天，方怡曾假借家中老人的身份，在家长群里转发了网络上沸沸扬扬的“变异生物”视频。

结果三分钟内惨遭班主任撤回：“方怡家长，请勿传谣信谣，家长群里不要发布无关内容，谢谢配合。”

“咱们学校大部分是住宿生，”方怡有些难过，“有几个女生和我关系还挺好的，完全联络不上……”

她看向乔潇，好像也在期待她会说些什么。

谁知道，最先坐不住的人并非她们。

“有人要把货车开走！”外围的工人率先反应过来，大喊道。

那可是重要的战略资源！

车还没开出去多远，就被轮流值守的村民合力围住。道路本就狭窄，根本挣脱不开，只好就此停下。

“李哥？”乔潇跟上来，很是惊讶。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向来温和的小李会做出脱离集体的莽撞事来。

莫非……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咦，我好像见过你。”

结果方怡抢先说了出来。

“你是不是我们班韩老师的男朋友？”

完蛋。

乔潇算是明白了。

搞不定她，就在她队友身上下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