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

“我回来了！”

付听雪远远就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影在水中等待着。几乎只是看到他的一瞬间，付听雪的心上就涌上喜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的路上是那样的急躁，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什么一般。

他喘着气来到谢知面前，几乎是飞扑着抱上了他，谢知在水中毫无凭托，被他撞出去好几米。

“谢知——”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身体一僵，随即抬起宽大的手掌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于是一路上的惶惶也在这一刻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安定情绪似温柔海潮漫上来。喜悦是温和的，和相拥着感受到的漫长呼吸一样，柔软得像岸边的细沙。

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付听雪忍不住想要倾诉，就好像有好多话要说，然而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两人静静地抱着，最后付听雪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一路回来都很黑。”

谢知脸上原来还有些担忧的情绪，听着这认真的控诉，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他失笑起来，眉角微挑，眼神像是看一个离不开家的小孩子，如此打趣着。

付听雪定神地看着谢知，却坚持不到两秒就移开了视线，就好像内心真的有点心虚起来了。这种离不开的感觉到底是哪来的啊，一定是因为朝夕相处太久习惯了！

他清咳一声，看向自己手指处的红线：“这一根要怎么处理啊？”

谢知从自己的手指尖轻轻一揪，就像拔去一根发丝一般轻松。于是这些似乎鲜活的红线都霎时间失去了生命，无序漂浮着。

付听雪看了一眼自己的指根处的一点红，抬手抓住那活结的线头抽出。他把这一条长线收进了壶中：“它不会烂掉吧？我拿来用一用。”

谢知摇了摇头，牵上付听雪的手往上面游去。

两人浮出了水面，谢知才解释道：“扯下的一瞬间它就成为普通的绳子了，或者说，是一条不会再烂的绳子。”

“你们，终于上来了！”

一个惊喜焦灼的声音响起。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三人坐在小船中齐齐地看过来，划着船桨往这边靠近。

时棋然脸上的表情快要哭出来了：“你们真的吓死我了，感觉你们下去了好久好久。”

因为大家的手机都已经没电关机了，所以对时间的概念只剩下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

夜灵月也说道：“幸好你们上来了，我刚还和小然说要做好下水捞你们的准备呢。”

“别担心，我肯定有分寸的。”付听雪将麻袋递给船上的人，自己也在他们的帮助下奋力上了船，“你们看，这一次还算是有点收获嘛。”

他打开了袋子，露出里面丰富的战利品。

黄奕在旁边幽幽地补充：“你的分寸就是在水压不断增加的情况下也不愿意上来吗？”

付听雪脸上的笑容一滞。水压，什么水压，一个小时的时间扣的这么准，忘了水好像涨的特别快了。

好在他们现在的注意力都主要在麻袋里的物资上，并未意识到这点小插曲。

“是啊，实在是太危险了！”时棋然扒了扒袋子里的东西，“就为了这些，你要命也不顾吗？”

付听雪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是真的感觉自己可以继续才没有立刻上来的。对了棋然，你可以挑一下。”

时棋然把袋子一放，看着付听雪语气严肃了些：“这些东西，我想过了，我是一点也不能拿的。”

付听雪一愣，正要说话，时棋然抬手示意自己先说完：“这次的出行是我考虑不周，准备也不充分，让大家跟着我玩命了。迷路、在外夜宿、水位上涨，个中风险都不是可以轻描淡写带过的，如果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还收下你的东西，那就是昧着良心办事了。他们俩也已经同意了。”

付听雪终于可以说话：“可是我们跟你出海，本身也是后果自负的事，在出海前难道我们还会天真地以为毫无风险，出来捡宝藏的吗？东西都是你出的，这五分之一我不给才会难受。黄奕和夜夜两人可以不给，我代表自己给你。”

时棋然与付听雪也接触了一段时间，自然也知道他说这话是毫无虚伪的掩饰，也并不是托词，他是真的觉得这五分之一是要给的。

时棋然看着他认真的双眼，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出航前真的是这么想的。明明广播里一直提醒，可是大家不都是这个想法吗，给我一只船，我也可以在金山上享受时代红利。”

付听雪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时棋然看着付听雪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果然不知道吧，很多人其实现在怨的不是雨，怨的是自己没有一艘船，怨的是自己不会游泳。一包压缩饼干可以卖出一千块，一袋零食可以卖出两千块，现在的物价已经是如此，只要出去捞一次，就是日斗万金。就你这袋的物资，卖出几万块都不是问题。哪怕不冒险来捞，像送送物资什么的也是日赚几千不在话下。”

难怪，难怪自己在群里以物换物的时候大家都很乐意，至少换的都是价值相近的东西。

可是，这雨都下成这样了。

付听雪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水下待得太久，此时裹在了厚厚的披风里也依旧有发抖的错觉。

黄奕见空气变得沉默，连忙开口说道：“好了，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基本下不了水了，就这个涨势，明早我们说不定连楼里都待不了了。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准备明早出发吧。”

他看向付听雪：“你这里的东西，我们是需要的，但不会白拿你的，刚才我们商量过，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以物换物，回到家里就换，现金的话，也可以。”

付听雪深呼吸一口气：“不用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这点事不必计较得这么清。”

夜灵月温温柔柔地笑着：“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你了，换做任何一个人，遇到你这样的人，都很难拒绝吧。”

付听雪垂下眼。对于他来说，这一次出行所收获的已经远超期待了，只是无法对他们所说。这一麻袋的东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根本不值得他们的感谢。

说到底，还是他拥有系统，生活得轻松太多，才无法与他们共情吗？自己所想的那些，也只是停留在心里自欺欺人的悲悯。

他看向谢知，想和他说话。

这一刻，他只想与他说话。

谢知自然看出来了，他看向众人：“失陪，你们先挑挑看里面有什么能吃的吧，我和听雪聊一下。”

两人拾阶而上，来到高层。

“怎么了？”谢知牵住付听雪的手，安抚性地在他掌心摩挲。

付听雪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我太矛盾了。我既想独善其身，于是不敢把系统的事泄露半分，却还想帮助他人，能帮的事永远只是些微乎其微的小事。”

他看着谢知，一双眼眸却在暗色中透着点光：“你说，如果我有一天要向他人说出的系统的事，你能护住我吗？”

谢知并未直接回答，因为之前的付听雪几乎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以他的话来说，就是那些实在是杯水车薪的东西，个人的力量救不了太多人。

但这一次的系统是与其它轮回都不同的。

在此之前，付听雪的系统都是他的9999背包，随着不断轮回逐渐消耗，最后濒临用完。

但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成功，才算尽头。

毕竟末世是没有尽头的。

宇宙意识也并不给予回应。只是在背包物品用完后，付听雪的新系统就来了。

谢知其实在这么多次抽卡后，已经感受到了一点奇特的气息，这种形式的礼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得上偏爱。

付听雪是如何得到这些偏爱的？

是因为他所作所为其实是得到认可的吗？

在每一次轮回后，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自己并不知道的事吗？

谢知对付听雪的一切并不完全知晓。毕竟他只是一个尝试重构的人，而他所构建的那个，只是个冒牌货。

一开始付听雪是个被选择的人，但加入这场试炼，却是他个人的选择。他为了这场试炼，作出了怎样的努力，谢知并不完全知晓；他为了这场试炼，下了怎样的决心，谢知也不完全知晓；谢知只是陪伴着他一次又一次，看着他越来越沉默。

直到这一次。

他给了他这样一个道具，屏蔽了他身上的时间——他再次见到了一开始这个，很“人性”的付听雪。

那个轮回过数百数千次的付听雪作出了怎样的选择，他从来不过问，毕竟他只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

重回开头，这就是破局的方法吗？

谢知不知道，但是他看着付听雪，还是露出了微笑：“只要你想，我就会尽全力保护你。”

他不需要很多思考，不需要思考对错，不需要思考成败，他其实只要遵循付听雪所想就好。

付听雪听到谢知如此答案，这种被全力支持的感觉真的太令人幸福，脑子微微发涨，还是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说随意把系统这件事说出去啦，也不是现在想说。我只是在想，既然命运给了我这么一个神奇的系统，万一它有一天还会给出那种拯救世界的神器呢？

“那我总不能暴殄天物，还为了自己一点安危而掩饰它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贴贴贴贴！元旦假期啦，这两天会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