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纪言书的临时办公室,付听雪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离谱的事。
因为下午在群里关于付听雪能疏解抑郁情绪的言论比较夸张,至少在他人看来都很不现实,然而说话的几人又都那么信誓旦旦,这件事就有了些戏剧性。
有趣的事情总是避免不了被传播,半天下来,不止3幢楼,甚至整个世纪彩虹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一位样貌出众戴着精致白手套的青年志愿者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在与他交谈之后心情变得愉快许多。
也实在是付听雪的单手白手套是有那么些标志性特征的,不然这传播速度还不会这么快。
纪言书讲述的时候也有些无奈:“所以现在是有些人找到我,说他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想让你去一趟。其实在这种暴雨不断的天气中居家,确实是难以避免会产生些消极情绪的,我看有些人确实是需要,所以想问一下你,你真的有这种能力吗?”
她话说出口,然而心里还是多少觉得有些荒谬的,但是这个死马当活马医的特殊时期,她宁可相信付听雪是有这点能力的,说不定就是他心理学得特别好呢,毕竟学心理的人总会有些在外人看来很玄学的手段吧。
如果让学心理的人又听到这种偏见,大概又要喊冤了。但此时付听雪也只能披着这个心理学的外衣点头:“是的,我当时的导师在针对抑郁情绪方面有独到的研究,虽然我只学了皮毛,但多少还能顶上用场。”
谢知本在旁边一言不发,这时候插了一句:“但是我们有个要求,我必须全程跟在阿雪旁边,并且这个治疗过程只能在家中关门进行。”
付听雪有些错愕地看过去:“谢知......”怎么就治疗了,为什么还要关门,这样子肯定会有人害怕的吧。要是他上一世有这种活动,他也肯定不敢随意让陌生人进来,尤其其中一人还有着伤人记录的。
纪言书也是觉得难办:“为什么呢,今天下午不也是在门口进行的吗?”
谢知态度坚决:“你放心,只要一开始有人接受,并且向外界传达出有用、好用、安全的讯息,后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的。我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出于保护阿雪的立场,现在我们接下这个委托,也是出于帮助他人的志愿意向。”
言下之意是本来就是出于自己的善心,自愿为主,总不能还要强迫付听雪去做这件事惹来麻烦。
纪言书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笔不断地转。她微微皱眉,最后吐了口气:“这件事我还不能敲定,还要征询他们的意见,如果没有人愿意接受,我们这边会希望给出更多的补贴让付听雪帮这个忙。”
谢知点头,并不意外。
付听雪也知道谢知的出发点是保护自己,此时并没有说话。
他们回到家中。
付听雪这才问谢知:“为什么一定要到家里面,这样子接受的人肯定不多,越是胆小的人越容易心理受伤,说不定最需要我们帮助的人会因为这个而放弃。”
谢知点点头赞同付听雪的说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呢,如果我们只是站在外面,那么你所谓‘心理治疗’的过程就会被外人看光,说不定还会录制成视频发到其它公开的饿平台,如果传播开来,你这并不含专业要素的神气疗效,又怎么解释?”
付听雪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多少也有想到。”
谢知继续说道:“我们夸张一点吧,现在你身上最突出的特征是什么,是你的白手套,那你认为会不会有人猜出是你的白手套有这种奇效呢?现在的隐患还不是很明显,但是之后呢?就比如说两三年后,大家的心理疾病问题肯定会越来越严重,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人想起你的白手套?”
谢知的语气微沉,颇为严肃地说道:“你上一世为了分一些吃的就被同行的人觊觎,那么这个更带有非自然特征的手套呢,它会成为你更大的弱点,戴着它在末世中行走就会犹如一块招牌,时时刻刻提醒别人:我是付听雪,我有神气手套,快来抢走我的手套吧——”
说到最后谢知语气飘了起来,演得让付听雪本来被说得沉重的心不自觉轻快起来,像是被戳到了笑点,一时间停不下来。
谢知张弛有度:“如果我真的不想有任何隐患,我会劝你就此停手,顶多偶尔治一两个人,来扮演一些不太靠谱的庸医,但我知道你想帮助到所有自己能帮的人,所以我不会这么劝你。听雪,如果你真的要帮更多的人,那么首先就要保护好自己。你的系统比我优秀,能抽到很多好东西,你又怎么知道未来你的系统不会成长到足够保护所有人的地步呢?”
付听雪停了笑,有些呆地看着谢知,有些心潮澎湃:“真的可以吗?”
谢知耸了耸肩:“可不可以我不知道,但是至少现在,只要你活着,未来我们去到更远的地方,见到更多的人,就能帮助到他们。或者我换个假设——啧,这个假设让我心烦。”
“你不能话说到一半呀。”付听雪被谢知的停顿恼到,正是畅享的时候呢。
谢知对付听雪无可奈何:“假设,如果上一世你能活下去,你的背包里还有那么多东西,是不是本来可以救更多的人?”
付听雪原本澎湃的心低落下去。是啊,他刚迎接自己的死亡的时候,脑子里飘过的也是这个念头,那么多东西呢,浪费了实在太可惜了。
谢知抬手搭在付听雪的头上:“是我不该提,顺嘴了。所以听雪,现在你拥有的是理论上有无限潜力的系统,你要意识到活下去这件事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
如果你不是只为自己而活,那么将更大的担子放到你身上,你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付听雪任由谢知摸头,陷入了思考。
谢知说得太好了,完全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去。现在只是个或许有些不方便的额外要求,短时间内可能会有些许偏失,但只要他们的口碑够好,在这个要求下想要寻求帮助的人会越来越有勇气。而如果只要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就能保护好自己,谋取更长久的利益的话,没有道理不用的。
他重新抬起头:“那如果在家里他们也用手机拍视频呢?或者其他人就是猜到我这个手套呢?”
谢知叹了口气:“所以我说唯一没有风险的就是我们守着这个小房间。风险总是有的,但是这个小要求,足以让90%的风险降到10%,这还不够吗?到时候大家会更多地将能力归结于你本人,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保障。”
“你说的对。”付听雪被彻底说服了。
夜晚,谢知侧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付听雪。
也许是一天的劳累,哪怕是下午已经让他休息过了,青年的脸上还是浮现一丝疲态。他的脸颊陷在枕头中,一双眉总是不安分地蹙起,谢知抚过多少次都无济于事。
今天自己的态度是否太过强硬?
这本于他的原意不符。他一开始只是抱着守护的态度而来,可是几天的相处已经让他有了更多的心绪。
谢知伸手去抚摸付听雪的脸颊。
这是他发现的美玉,注定要为他所雕琢。
但他不是个好人,更达不到付听雪所在的境界,于是只能克制着双手,祈祷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并不带来瑕疵。
下午开始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付听雪看着他的眼神,如此依赖,如此恳切。
“谁来保护我呢?”
他与自己平视着,那双总是带着淡淡忧思的眼瞳中像是把自己的灵魂都要交付给他。
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对青年的渴求,胜过了所追寻的一切。那种不完美的依赖,不完美的脆弱,不完美的自私,都让他感到全新的惊喜。
这让他感到愉悦。
那种从胸口涌上来的愉悦,和伴随而来的略带晦涩的欲望,让他既害怕,又无法克制。
在那个瞬间,他所有的锁链都被挣脱,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将付听雪融入到自己的血液里。但是那双映出自己真实的眼眸,让他清醒着只是笑了起来。
他本是孤独之人,和那些有着坚定信念的人不同。他对于信仰的追求,更像一个星际之中的流浪者,无主的命途随他踏过,有主的命途给予停留,然而他最后只选了适合付听雪的那个。
因为他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谢知牵起付听雪柔软的手。那双温柔的手,在沉睡中犹如一个精美的模型,却能触摸到生动的脉搏。
这种跳动着的脉搏让他安心,那是星际间最杰出的音乐家也无法演出的生命,亦是他无数次从手间划过的遗憾。
谢知将他的手递到唇边,落下一个近似于无的吻。
听雪,在我的眼中继续闪耀吧。
犹如美妙的乐章,犹如华丽的演出,犹如古典的雕塑,犹如精妙的文章,你是我一切想要追求的总和。
作者有话要说:有榜没榜真的差别好大(星星眼)谢谢小可爱们的收藏,加更来啦~然后明晚(或者说今晚?)还是照常更的哦~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