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4年6月的最后一个晚上,黎锦被玻璃窗迸裂的声音惊醒,短短的一秒,就惊觉自己手脚被冻僵了,连身体都是冰凉的。
他连忙起身,把睡前放在枕边预备好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凑到窗前查看玻璃窗的碎裂情况,但隔着用来防风的木板、还有尿素袋,黎锦什么都看不到。
他用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一个小口子。透过这道口子,他看到了被冻裂的玻璃窗,又被冰冻起来了,密密麻麻的裂缝像蜘蛛网一般。
黎锦复又想看一眼窗外的情况,透过了那一层玻璃看的却只是一片白茫茫。
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伸手就要把窗户上的木板和尿素袋拆除,刚一触碰到,又收回了手。
万一拆除过程中,一不注意把玻璃窗给碰碎了,就完蛋了。
他现在可没材料可以修补,还是不碰为妙。
让玻璃窗保持裂开又被冻住的状态是再好不过了。
黎锦刚起来动作一步,顿时想到一会儿要烧炕,房间里的温度肯定会上升,玻璃窗现在这状态很有可能是维持不住的。
他仔细思量后,决定把窗户再规整一下。
于是坐起身,把放在炕边的柴火拢到炕洞里,用酒精块点燃,用水壶热点水,一会儿暖暖身体。
又给自己添了几件衣服,戴上帽子和手套,去旁边储存湿柴火的房间,捡了一筐拉回房间。
一股脑地把柴火放到炕洞边,用炕洞的温度烘干湿柴火,以便之后取用。
黎锦从炕上的筐里扒拉出之前自己闲着的时候磨出来的粗糙木条,又从衣柜里翻腾出一床很脏的棉絮,接着在床下柜子里拿出榔头和长钉子、还有大的编织袋。
把所有需要用到的工具都拾掇到窗户边,便开始按顺序把编织袋、棉絮、木条钉在窗户上。
这样钉好后,房间虽然会更黑一些,但是能有效地避免玻璃窗碎裂后,冷风灌入房间。
窗户加固完工,黎锦的身子开始微微发热了,便打算去院子里转转,让身体适应适应低温。
黎锦一打开房门,一股冷风直接灌进黎锦衣服领里,凉得黎锦打哆嗦。
他迅速把围巾拢紧,顺带把脸遮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没一会儿迎风泪就留了下来。
七月飘雪,这奇景还是黎锦第一次见。
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层很厚的雪。
雪花依旧在空中打旋,黎锦只觉得庆幸,好在不是暴风雪,不然别想出门了。
为了让自己更好地适应寒冷的天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黎锦每天都会到院子里扫雪,然后打打拳,跑跑步,锻炼身体。
黎锦苦中作乐的想,末世之前,他的身体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好。
以前顾兰溪三催五请地拉他去健身房锻炼,用腹肌诱惑或者许诺其他好处让他锻炼,他都不带搭理的。
要是顾兰溪现在看到他,肯定超级惊喜,咳,还会给他些爱的鼓励。
可是现在,黎锦只能一个人望着天空无奈地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2054年9月,黎锦的身体逐渐适应了寒冷,但气温骤降。
没再降雪后,明显更冷了,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刺骨的冰。
黎锦不再出房门走动,他甚至不敢让炕洞里的火势变弱,只能不停的添柴。
还好之前即使是降雪,黎锦在身体适应低温后,出去收集了不少木柴,不然可经不起现在这样的消耗。
刚降温的前几天,黎锦还能去隔壁堆放柴火的房间走动,把柴火挪进自己住的房间。
但黎锦敏锐地察觉,气温还在持续的下降。
意识到这一点后,黎锦猜测往后会更冷,自己可能不能再如现在这般离开炕随意走动。
黎锦便开始把隔壁堆放的柴火全部转移到住的房间。
现在黎锦住的房间里,除了炕上其他地方堆满了柴火。
黎锦在炕尾堆满了方便食物,炕头用厚厚的棉被砌起来,团成了一个窝。
小小的一块地方,虽然只能蜷缩着睡觉,但这样暖和,让他很有安全感。
每晚黎锦都要控制自己不能睡得太熟,要是忘记添柴火,按现在的超低温,可能自己就无知无觉地没了。
窝家过冬的日子,一直到2054年10月29日才结束。
2054年的最后两个月天气有所回温,气温慢慢地恢复到了黎锦能承受的寒冷程度。
黎锦便开始清理房子里的物资,想趁着现在能外出了,去找些物资。
可转念一想,现在气温有所缓转,必定会遇到很多同自己一样外出寻找物资的人,他得避开才行。
毕竟现在他家只有他一人,一旦有人图谋不轨,他势必打不过。
于是,黎锦又在家呆了一个月。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他已经有半年没外出了,都忘记外面空气是什么味道了。
2055年2月1日一大早,黎锦收拾好自己,背上竹篓,在房门和院门上落了两层锁,才安心地外出了。
山下的柴火都被捡完了,黎锦只能往高处走,他站在山坡上深呼吸几口,感觉肺部都得到净化。
如果可以,黎锦想灌两瓶空气回去慢慢吸。
黎锦把拾捡来的柴火装满竹篓,他站在高处远眺,突然发现世界有了变化。
远处城镇里的绿色部分增多了,远处不时有飞鸟飞过,这飞鸟的体积好像有点奇怪,好像大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新品种还是变异了。
回家的路上,黎锦被同村的人告知,镇上有军队的人来了,是专门来传递消息的。
现在各省会城市都建有避难所,说是之前来过一次,但走到半路,被暴风雪困住了,只能在原地等暴风雪过去。
所以直到现在,军队的人才到达这个偏远的小镇,把消息传递到。
现在车辆已经不能上路行驶了,像雪橇、自行车之类的人力交通工具储备数量不够,这些军人只能跋涉而来。
又走了一段路,黎锦这次遇到了村里相熟的人。
这人叫张大军,也是得到了外界的消息,显得特别的高兴,还问黎锦,要不要一同去G市避难所。
黎锦是有心想去的,但是他还不确定房东老两口的儿子儿媳能不能回来,便回绝了。
回家把木柴和一些能吃的植物收拾规整好,黎锦简单地擦拭了身体爬上炕。一躺进被窝里,黎锦长吁一口气,果然被窝才是最舒服的地方。
身体得到了放松,但脑子却一刻不停地回想刚才得到的消息。
他想,他应该去G市避难所的,不能在这里死等一辈子吧,他还要去找顾兰溪呢。
黎锦决定再等一个月没等到人,他就主动去避难所找找看,那里应该有更多有用的信息。
2055年3月10号,黎锦把地窖入口掩藏起来,并把地窖钥匙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黎锦在家里留下一封信后,离开了这个他住了一年多的院子。
末世来临后,黎锦一直在小山村里,这里地势平坦,人烟稀少,食物、水源虽然少但是省着用还是能凑合着过的,邻里之间都是亲戚,所以少了很多祸端。
许是在安静祥和的山村里呆久了,黎锦便以为所有地方都是安全的,失了防范心,这让他差点死在路上。
好在还是好人多,一路逢凶化吉,黎锦安全地到达G市避难所。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黎锦不停地收集信息,搜寻与老人的儿子儿媳相关的讯息,但他依旧未能获得只言片语。
直到一天,黎锦遇到了一个刚回避难所的人,他上前去套近乎,给了点好处,便得到了几句不知真假的消息。
就在黎锦准备外出探寻消息真伪时,另有人找到了他。
他记得杀他的那个男人叫张虎。
张虎找到他告诉他,他认识顾兰溪,顾兰溪现在在首都避难所过的很好,有一个空间戒指,经常与军方合作出任务,顾兰溪一直在找他,还发了悬赏,他是接了悬赏来接黎锦回去的。
张虎给黎锦看了悬赏任务记录,黎锦确认信息真实后,便跟着他走了。
他们赶了将近三个月的路程,一路上,男人格外照顾黎锦,没有表露出任何歪心思,黎锦便慢慢地放松了警惕。
黎锦不经意听到,张虎一伙人说他们马上到基地了,很快就能交任务领到佣金,商量如何分配佣金合理。
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黎锦想着马上要见到顾兰溪了,心里万般欣喜,他终于要见到顾兰溪了。
张虎带黎锦进基地的前一天,黎锦为了不那么狼狈地出现在顾兰溪面前,便和张虎商量在基地外整装梳洗再进基地。
张虎想了想,觉得黎锦打扮的干干净净的,说不定顾兰溪还会给小费,便同意了。
黎锦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小提议,让他送了命。
张虎在黎锦擦洗时,看到了黎锦不小心露出来的项链,项链上是一枚光泽温润的玉戒,之前黎锦一直小心的藏在衣服最里层。张虎眼眸中闪过一丝暗光,瞬间起了别的心思。
确实张虎一开始看到黎锦与悬赏上一般无二的面容,是想要得到丰厚佣金的,他是真的只打算带黎锦回去交任务拿佣金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进基地的前一天,居然看到黎锦脖子上那枚玉戒。
他改了主意,他想要看看这只戒指是不是也是一个空间。
等一队人收拾整顿好,坐在火堆前准备晚饭时,男人便玩笑般问黎锦,脖子上的玉戒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情侣戒指。
黎锦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下意识开口解释道,是捡来的,觉得好看才一直戴着。
接着张虎便提议,让黎锦弄点血在玉戒上试试,说不定这也是一个空间。
黎锦没同意,他明白了张虎的打算,提高了警惕。
张虎在察觉黎锦态度地转变后,便不在客套,直接向黎锦索要,他没想到黎锦居然把玉戒藏了起来。
找不到玉戒,张虎就把黎锦绑着关了起来,刚开始,虐待倒是没有,一日三餐倒是不见下落了,他在逼黎锦妥协。
黎锦尝试过逃跑,但每次刚逃出去,很快就被会抓回来。
被抓回来往往就是一顿毒打。
一次次地逃跑都以失败告终。
黎锦绝望了,但他还想再见顾兰溪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在男人动手前,黎锦还在想不通,男人为什么突然要动手杀人。
明明他还没有把玉戒的下落告诉他,他不应该直接下杀手的。
难道男人验证了那枚玉戒不是空间戒指,但是只有黎锦自己知道玉戒的下落。
他把玉戒吞进了腹中。
张虎对着黎锦的心口捅了两刀,鲜xue飞溅到他蜡黄的脸上,干枯的头发上,溅到男人满是xue丝的眼里,接着男人俯下身在黎锦耳边低语,黎锦这才听清他嘴里含糊的话。
他让黎锦不要怪他,他也不想杀人的,但是有人要来了,顾兰溪要来了。
如果顾兰溪知道他囚禁了黎锦,肯定会杀了他的。
那他现在就拉黎锦和他一起死,让黎锦先走一步,他随后就来。
男人语序混乱、没有逻辑的一段话,但黎锦却捕捉到了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一句。
顾兰溪要来了。
黎锦突然笑了,他终于要见到顾兰溪了,可是慢慢的他感觉到身体里血液在慢慢流逝,他的体温开始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他感觉到了冷。
黎锦知道自己等不到了,但只要想到顾兰溪过的好,他没有忘记他,他还在找他,他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