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联姻这个馊主意是谁出的,看到梅峻山病恹恹的模样,黎爰猜测他应该没这么多精力给隔房又隔代的小辈物色对象。
那就是那几位舅舅了。
还真就是。
黎爰听完他们提及的对象,内心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给梅澍介绍的那位是大舅母家的侄女,给黎爰介绍的那位是本家公司巍山集团董事的儿子,全都和他们本家沾亲带故的。
听着本家几个舅舅舅母一通天花乱坠地吹,黎爰家这边的人脸色都不大好,也就他们想得出,拿别人家的孩子当生意筹码换自己家的生机。
黎爰注意到,三舅一家没在场,三舅有一儿一女一个从医一个创业,都没掺和公司的生意。本家这群人里头,从小到大待他们这一支一直客气有加的就只有三舅一家了。人不在场,八成没他们什么事。
黎爰心里纵然有诸多不满和mmp要骂,也知道现在这场合不适合她开口,就等着自家长辈发威呢。
果然,等大舅语重心长地诉说完联姻的好处,梅寒山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才缓缓对梅峻山开口:“这是大哥的意思?”
梅峻山浑浊无神的双眼缓慢地转了转,竟避开了梅寒山的目光,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许了。
梅寒山早有所料,幽幽叹了口气,正要继续说话,被黎爰身旁的梅澍冷不丁抢了先:“外公,这大过年的,我跟您讨个新年礼物行吗?”
他这话问得不寻常,梅寒山似有猜测,眯了眯眼,却也没阻止,顺着话问道:“你要做什么?”
梅澍懒懒靠在椅背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对面那几个亲戚,“我最近谈了个女朋友,她想创业开酒店,这可巧了,咱们本家不就是做酒店的吗?正好今天伯爷爷和几位舅舅都在,我看你们这几年都倒了不少店了,看来也不擅长做生意,不如这样,把你们那个五星级酒店盘给我,我出高于市场价30%的价,送我女朋友玩玩儿,怎么样?”
此话一出,对面脸色齐齐一变。
巍山五星级酒店是巍山集团旗下的招牌和支柱产业,现在却被梅澍以这样戏谑的口气说要买了送给女朋友玩儿?这不是侮辱人是什么?
对面有人显然急了。
黎爰知道对面的算盘肯定落空,本来想静静看戏,没想到被梅澍抢戏登了台,她忽然有些不甘寂寞。
于是不等对面人出声,蓦地扬声冲着梅寒山撒娇:“不行!外公你不能厚此薄彼送梅大树礼物不送我!我也要!”
梅澍乐了,故意接她话:“你要什么你就要?”
“你要酒店我就要那个青山度假山庄!”
巍山集团旗下第一赚钱的支柱产业是巍山五星级酒店,第二支柱便是这位于临市千年古城的青山度假山庄。
此刻倒是三言两语间就被黎爰兄妹俩给瓜分了。
对面急得脸色涨红,孱弱的梅峻山也没憋住连连咳嗽。
有年轻一辈的表兄弟见状气得脸红脖子粗,想冲着黎爰兄妹俩发作,脖子都梗起来了,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忽然被梅韵容抢了话:“爰爰和阿澍的话虽然骄矜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大伯想要替俩孩子说亲,为的什么咱们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我不明白,大堂哥家的梅湘,二堂哥家的梅源,不都是正当年龄没有对象的吗?怎么你们自己不去说这好亲事,反倒要我们家孩子替你们?”
大舅母想要开口反驳,又被梅韵姿出声抢话道:“是啊,既然联姻落在我们爰爰和阿澍身上,好处也总该是他们的吧?他们要个酒店和度假山庄做嫁妆聘礼也无可厚非嘛。”
姐妹俩都是被梅寒山宠大的,可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
黎爰暗暗鼓掌,却还觉得不够,抬了抬下巴故作不满道:“我才不要联姻!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配得上我!外公,你把巍山酒店和山庄一起买了送给我不就好了?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梅澍转头睨她:“酒店怎么又成你的了?”
“就是我的,外公说是就是!”黎爰回了梅澍一个白眼。
兄妹俩这双簧配合得天衣无缝,大喇喇地谈论着本家支柱产业的归属,是全然没把对面这群人放在眼里的态度。
梅湘气得脸色发青,想要出言回怼,却被母亲拦住。
梅澍见这群人理亏又心虚的模样,没有一个能打的,难怪这些年巍山集团好好的招牌落在他们手里亏得这么厉害。
他冷冷一笑,语调不紧不慢地做总结陈词:“没话说那我就最后说两句,我想娶谁,我妹妹要嫁谁,轮不着你们来决定。”
他抬眼看向上首:“外公,仪式什么时候开始?早搞完早结束,和这些人待久了我嫌晦气。”
梅寒山瞪了他一眼,却没责怪他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大放厥词,对待兄长的脸色也再没有刚进门时那样和煦了。
“大哥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做法欠妥,资金的事儿我回去再考虑,先把仪式做完吧,别让外面的族人看笑话。”
梅峻山还想说什么,对上梅寒山淡漠的眼神,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双眼无神地垂下。
*
祭祖仪式顺顺当当地结束,一连串繁琐的流程下来,也到了午饭时间,梅家老宅的前院广场上搭上篷子摆了十几桌席面,供参加祭祖仪式的族人食用。
还没开席,长辈们都在应酬交际,黎爰觉得屋子里闷,寻个空偷摸出来,顺便打开手机看一眼有没有封予洲的消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没事就爱拿起手机看,每次打开前都会暗自期待某个人发来新的消息。
黎爰以前见身边的朋友同学谈起恋爱来五迷三道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还有些不能理解。
她一直不缺追求者,只是对异性的外貌气质比较挑剔,长得帅的不是油腻就是轻浮浪荡,稳重踏实的长相又差了点,总之就没有十全十美符合她标准的,宁缺毋滥,于是就一直这么单着。
和封予洲在一起后,她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因为恋爱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感到开心或是难过。
比如她每天醒来第一时间查看手机就会看到封予洲的早安问候,一天的好心情就此开启。
再比如她发照片过去,封予洲要是不认真夸她她就会有点点小情绪,得他哄哄才能好。
或许这就是谈恋爱吧。
刚敲完一句吐槽祭祖流程好繁琐的话发给封予洲,黎爰慢悠悠收回手机,转身时看到梅湘正从后堂走廊穿过来,见到她,对方明显愣了下。
黎爰没什么和她说的,转身欲走,忽然听见梅湘轻哼一声,说话语气听着温和却是绵里藏针:“原来叔爷爷平时就是这么纵容你们,连最基本的教养都不顾了?”
若说先前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刚才屋里两家对垒就等于撕破了脸皮。
梅湘那会儿就忍不住想说几句,奈何一直被母亲拦着。他们家一向自诩身份清贵,姿态高昂,学不来市井泼妇那一套,于是连争论也觉得不屑。
此刻四周无人,只有黎爰和梅湘,后者忍了许久的憋屈终于迫不及待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黎爰却觉得她莫名其妙仿佛有那个大病,古怪的目光在梅湘身上晃了一圈悠悠然收回,语调轻慢是浑不在意的态度:“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教养?是被人当做利益筹码卖了还要一边感恩戴德一边帮人数钱,还是不计前嫌遭着白眼针对也要以德报怨拿出半副身家去救人于水火?”
梅湘脸色微变,忽地想到什么,撩了把头发冷笑道:“这会儿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当初你外公带着梅家的钱出去自立门户的事,你怎么不说呢?没有梅家哪来现在的寒山集团?”
“你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黎爰抱臂靠在走廊边的柱子上,微微皱眉看着梅湘,“还是说你们学管理的自带强盗逻辑?”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梅湘你是不是犯病了?你爷爷姓梅,我外公难道不姓梅?巍山是我外曾祖父一手创立的,产业两兄弟各占一半,那是外曾祖父的遗嘱里白纸黑字写了的,你不会忘了吧?”
当年巍山集团由梅寒山和梅峻山共同打理,梅寒山想扩展影视行业的版图,和梅峻山意见相左,兄弟俩僵持不下,最后以梅寒山离开巍山自立门户收场。
他当时甚至没有拿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半财产,只带了一笔启动资金,如今的商业帝国是靠自己一砖一瓦砌起来的。
即便要说梅寒山的发家起源于梅家,也与梅峻山无关;相反,梅峻山当初占据了巍山大部分产业,才是占了大便宜的。
梅湘这些高高在上的论调实在没道理,是既得利益者最擅长的强盗逻辑了。
“你之前说你调去海城工作了?高就于哪家公司?”黎爰忽然转了话音,好整以暇地看着梅湘。
梅湘无言以对,脸色僵硬地回视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黎爰轻声一笑:“怎么说我也在海城混了几年,还算认得几个人。我不能牺牲后半辈子的幸福帮你们家脱困,总能在别的地方关照关照你好解你心头之怨嘛,说不准你那公司的老总我还认得,指不定能帮你说句话呢。”
他们家人不是一直瞧不起娱乐圈觉得戏子哗众取宠吗?黎爰偏偏要提这茬,甭管是什么,她们家还就是有人脉有资源,就是过得比别人家好,就说气不气?
听到黎爰这番话,梅湘突然嗤地一声笑,好像听到的是什么大笑话一样。
不过此刻在她耳里,黎爰的话确实算得上笑话了。
她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姿态高扬目无下尘的模样,语气云淡风轻地:“行啊,我先提前谢谢你。我在华章集团工作,你要是真认识我们老板,那就期待你帮我说两句好话喽!”
黎爰脸色一滞。
她的反应果然应了梅湘所料,后者心气稍顺,满脸不屑地哼笑一声,转身走了。
刚迈出去几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黎爰平静的语调:“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
明明有病的是黎爰!
梅湘回头像看笑话似的瞥了她一眼,根本不觉得她在说真话,不过是虚张声势故意装模作样罢了。
她没再逗留,快步回了自己家人在的屋子。
梅湘前脚刚走,后脚黎爰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洲哥。
华章集团老板的电话这不就来了吗?可惜梅湘没看到。黎爰颇有些遗憾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这种剧情,但不会刻意去写打脸情节,主要为男女主的感情发展搞点调味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