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净的依仗,乃是一截漆黑的蜡烛。
它翅膀一招,便从不可知之地招摄来这一截蜡烛,开口为苏尘介绍道:“点燃此烛,烛火会放出无光,吞没周围丈许范围内的生灵,使他们‘化为乌有’。
一旦化为乌有,我们便可以不被灯像魔记录、拘禁。
可以安然走出清河集,灯像魔最后对这片区域的‘洗白’,也不会影响到你我。
不过,点燃此烛,有九成概率将周围区域内的诡直接招摄到你我身边,诡类亦将在烛火映照下化为乌有,能从你我感知不到的地方,发起致命一击。
我们九成可能抵御不住诡类的突然一击。”
虚净把话说完。
话外之意也很明显,若想要动用这一截黑烛,需要他们两人首先将清河集隐藏那只诡找寻出来,并成功将之或驱逐、或引之被灯像魔转运入鸦鸣国。
只要诡类被清除,点燃黑烛,他们将没有后顾之忧。
而此事难就难在,清河集内暗藏的那只诡类,已经能驾驭诡奴,非是一般邪诡,将之驱逐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得需要极精微细致的运作,才可能办成这一件事。
不过,这总算是有一线可能可以完成的事情。
“‘黑烛’亦可以算是一件禁器。
连师父赠你的‘兽语哨’,都可以算在禁器之列。
不过,诸多禁器彼此间威能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猪的差距都要大,因而人们以各种方法来标识禁器,为之作出区分。
至今较为通用的便是‘五道四等’。
依据禁器渊源,分为‘神道’、‘妖道’、‘魔道’、‘诡道’、‘人道’。
依据禁器威能强弱,分出四个等级,即‘变天、凶绝、灾殃、显兆’。
我手里的黑烛、你的兽语哨都是显兆阶禁器,而灯像魔则是灾殃阶,能在较小范围内制造一场使生灵大规模灭亡的灾祸。
五道禁器,在同一等级的情况下,存在相互克制的现象,如神克妖而妖克魔,魔能制诡,诡克人而人能克神。
不过,五道四等的等阶规则并非铁律。
有时候,‘显兆阶’禁器若运用不当,亦可能酿成比‘灾殃阶’禁器更大的灾祸。
妖道禁器亦未必不能反克神道禁器。”虚净为苏尘介绍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眼光闪动,道,“虚尘师弟,我们眼下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这一根显兆阶的黑烛了。
能否破局,逃出生天,全要看我们能否把这一根黑烛用出花儿来!”
苏尘点了点头,应声道:“若想发挥这根黑烛最大效用,将它的副作用减至最小,我们须要找到那只诡,设法让灯像魔感应到它的气息,将它转运回鸦鸣国!”
诡无法被杀死。
将之送回鸦鸣国,或是以特殊容器将之盛装镇封,是唯二能避免诡类继续在一地作乱的方法!
这话苏尘说得简单,其实操作起来简直千难万难。
首先诡不会乖乖听话,像条狗一般,在它脖颈上拴一根绳子,它就能愿意跟着人走。
再者,诡也不是什么温驯乖巧的生灵。
相反,诡类极度凶险,几乎是见人就杀,师兄弟二人就算找到那只诡,可能刚与之照面,就莫名其妙没了性命,又何谈其他?
“师兄,如何让灯像魔感应到那只诡类,主动将之转运?”苏尘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虚净回道:“只要将那只诡类带到灯像魔的灯光笼罩范围内即可。”
“原来如此。”
苏尘若有所思,看向草棚外。
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像魔灯光映照的原因,此时外界已经不再是一片漆黑。
能看到诸多房屋的轮廓,屋顶皆披上了一层银装,反射着光芒。
“师兄,咱们出发吧。”苏尘拉了拉马缰绳,这马一路供他驱策,还算乖巧,所以苏尘不准备丢下它,能带上它一起活命,便会带上它。
黄骠马毕竟是妖魔血脉,通了灵性,知道眼下身处绝境,唯有跟着这个老和尚,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因此对苏尘也就更加顺从,已经到了俯首称臣的地步。
“好。”
虚净应了一声,昂首挺胸。
眼看苏尘已经迈出步子,它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兄?”苏尘见状,眨了眨眼睛。
虚净神色不改:“风雪太大,把我的双脚冻僵了。
看来还得请虚尘师弟你带我一程。”
这般有修为在身的妖魔异种,怎可能被风雪冻僵双脚?
苏尘内心有些不信,以为虚净是想要偷懒。
但它毕竟是自己的师兄,他还真不好拒绝对方的要求,只好将虚净抱在了自己怀里。一将虚净抱入怀中,苏尘才发现,对方身体一直在发抖。
想必不是冷的。
而是吓的。
诡类之恐怖,未经历过的人难以描述其之万一。
但虚净真正与‘诡’打过交道,正因为打过交道,它内心才更加骇恐,方才那番镇定自若,平静以待的气态,其实都是强撑着,装出来给苏尘看的!
当下发现苏尘比它想象中的要勇毅许多,它内心就不自觉松懈下来。
一松懈,便发现自己双脚彻底软了。
根本就难走动路。
“我们沿路而行,路上若遇有人招手,皆不可回应。”虚净说着话,转移去苏尘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沿途我会放开神通,留意周遭房屋之中有无活人。
若有活人,便将他们一并聚集起来。
也看看他们能否提供什么线索。”
“与诡类相比,生灵的灵智是最大的优势。”虚净最后说了一句,像是在为苏尘,也是在为自己打气。
“那便请师兄来做我的耳目了。”
苏尘望向集镇尽头那一座格外高大的庙宇。
庙宇后有座房屋,招娣就暂且安置在那里。
不过当下,他也不能直接去寻对方,搭救对方,只能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探查整个清河集。
若是在清河集内横冲直撞,那么就可能直接被诡类寻获,悄无声息地死亡。
走出草棚没几步,苏尘就看到一座筑土房屋的院门大开着,一家人男女老少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向着自己这边不停招手。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叫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从‘他们’身上发散了出来。
苏尘面不改色,走向那一家人。
经过那一家人身畔,他脚步稍稍停顿。
叫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更加浓烈了,滚滚涌入苏尘的鼻间。
他怀里的虚净毛发耸起,根本想不通苏尘为何偏偏停在这里?
“快走过去!”
虚净低声提醒苏尘。
身后的黄骠马亦不安躁动了起来。
那一家‘人’与苏尘他们间只有三五步距离,一旦它们暴起,苏尘一行决然阻挡不住!
“犬神。”
就在这停顿的数个呼吸里,苏尘内心召唤了一声。
他身前的雪地里,浮现只有他能看见的一汪血泊。
浑身毛发暗金,四肢鲜血淋漓,壮硕若牛犊的犬神从血泊中爬了出来,它身上挟裹的浓烈气息,类似于诡类的气息,却又与之有细微不同。
此间诡类浓郁的气息,覆盖了犬神现世时流露的气息。
它静静凝望了苏尘一瞬,便化作一道血风,呼啸着走开来。
苏尘重又迈动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