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朝霍南烛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霍南烛自嘲似的笑了笑说道：“十几年前我生了一场重病，我父亲为了让我活命，就把我的身体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让我苟延残喘至今。怎么，我这副样子吓到你了？”

王却摇了摇头，多少有些不忍地说道：“以我对霍教授的了解，他应该是想要拯救你的生命。把你变成这副模样，他应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霍南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那只灰蓝色的机械眼中爆发出一阵骇人的红光，带着一股强烈的恨意说道：“可是他有没有问过我，我想不想变成这幅鬼样子？到头来所谓的拯救，也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我满足罢了！”

王却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说道：“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天底下大多数的父母，还是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幸福吧？”

“幸福？”霍南烛的表情变得有些讥讽，抬起手指着自己的义眼说道：“就靠这个吗？”

不过下一刻，他的表情却又变得开心了起来，端详着王却说道：“不过幸好还有你。你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只要有你在，我就有希望重获新生，对不对？”

王却摇摇头，一摊手道：“但是很遗憾，我并不知道霍教授是怎么把我创造出来的，我一醒过来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霍南烛笑了笑说道：“今天没什么事，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罢了。”

王却歪了歪头问道：“今天？”

霍南烛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忽然朝王却身后一指道：“你的同伴好像过来了。”

王却回过身，却没看见什么人，再转回头来的时候，霍南烛却已经不见了。他只觉得这个男人来无影去无踪，却似乎跟自己有某种宿命般的联系。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将来一定还会遇到这个霍南烛的。

这时江黎从公园外面走了进来，一眼看见王却，连忙朝他跑了过来说道：“却却，你怎么在这儿啊？我都找你好半天了。”

王却连忙把自己刚才遇到霍南烛的事情告诉了江黎。

江黎闻言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这里经过，不禁有些好笑地说道：“我怎么听起来瘆得慌啊？这里就一条道，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的，别说男人，就连只公耗子都没见着。却啊，你该不会是大白天地出现幻觉了吧？”

王却见江黎不相信自己的话，不禁有些生气，忍不住说道：“你等着，我上网搜一张他的照片出来给你看。”可是他在网络上搜索了半天，却没有搜出来一张刚才那个男人的照片，叫“霍南烛”的人倒是搜出来不少，却没有一个长得像他刚才遇到的那个男人。

仿佛那个男人真的是个幽灵一般。

王却这才吃了一惊，联想起霍教授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刚才霍南烛的手也冷得像冰一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暗道难道自己青天白日的真见鬼了？

江黎见王却露出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便安慰他道：“却却，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沈周那小子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吓唬吓唬你的，真出了什么事，他比谁都护短儿。”

“谁又在背后编排我呢？”

伴随着这个声音出现的，正是他们的处长沈周。阿澈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那副狗腿的模样看得江黎又想踹他一脚。

江黎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头儿你刚才听岔了，我说咱们的沈处长最英明神武，大公无私了。”

“哼，算你识相。”沈周从鼻孔里哼出来一声，“下次再背后说我坏话就扣工资！”

“是是是！”江黎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处长要不要来根烟？”

“免了！”沈周一把推开江黎，走到王却身前说道，“小却，刚才是我不好，语气可能有点太重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王却有些感动地说道：“处长你太客气了。本来这次的任务就是我给办砸了，还要连累你给我擦屁股。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咳咳。”沈周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咳嗽了一声掩饰道，“对了，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刚刚又有陶笛的消息了。”

王却立刻说道：“交给我去办！这次我一定要抓住他，查出杀害霍教授的真凶！”

江黎也在一旁说道：“我也去！这小子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多麻烦，等抓到他，我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沈周点点头，抬手一划，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副全息投影的画面。只见在一艘巨大的海船上，一群雇佣兵模样的人正在端着枪巡逻。他们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海妖标记。

沈周解释道：“我们接到最新情报，先前袭击过你们的陶笛所在的海妖组织最近在公海上往来频繁，似乎在运送什么可疑物资，而且我们怀疑他跟之前的人偶师案和人体器官走私案都有牵连，但是因为对方在公海上，官方不方便出手，所以这个任务给到了我们超自然管理处。怎么样，你们有兴趣吗？”

“当然有了。”江黎说着朝王却挤了挤眼睛，问道，“搭档，你怎么说？”

王却面不改色地说道：“只要是跟陶笛那个孙子有关的，我都有兴趣。”

江黎一脸无奈地揉了揉王却的头说道：“你还挺记仇的。”

王却面色冰冷地说道：“是霍教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陶笛很有可能就是杀害了霍教授的真凶，当然是我的仇人！”

江黎和沈周对望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虽说他们已经接受了王却是个有情绪的人工智能这件事，但是眼下的王却表现出来的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情感。

江黎不由得对霍教授肃然起敬。虽然她对人工智能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一窍不通，但是她能够感受到霍教授一定是在王却身上投入了毕生的心力甚至是感情，才会将她造就得如此完美，也难怪王却对陶笛如此愤怒了。

想到这里，江黎站起身说道：“那就让陶笛这小子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却却，我们走吧！”

塞壬（Siren），是古希腊神话中人首鸟身的怪物，经常徘徊在海中礁石或船舶之间，善于用自己的歌喉蛊惑过往船只上的水手，使得航船触礁沉没，因此又被称为海妖。

此刻在公海上航行的这艘大船正是以海妖为名，船头竖立着塞壬姿容娇艳、体态优雅的雕塑，经过他的男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多看一眼。

时至今日，海洋同样受到了几十年前那场大战的污染，因此大船上安装了特殊的防辐射装置，只要一打开，船上的人就可以暂时免于受到海水的辐射。

一个佣兵朝海里吐了一口口水，骂道：“妈的，咱们都在海上漂了快四十天了，接货的人什么时候才来？”

旁边一个牛高马大的金发佣兵一边用匕首修着自己的指甲，一边便笑道：“老七，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以前咱们在东南亚执行任务的时候，在雨林里一泡就是两三个月，身上都沤烂了。”

被称作“老七”恶狠狠地呸了一声，转头朝身后装满了货物的舱房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咱们这次押运的东西很邪乎，早就被各国的情报机构盯上了，所以接应的人才迟迟不敢来。”

金发佣兵将削下来的指甲随手塞进海里，拍拍手说道：“管它是什么东西，我们只管拿钱办事。不是我说，老七你怎么越混越回去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胆小怕事的样子。”

老七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压得更低了，凑近金发佣兵说道：“萨罗斯，那天我值夜班的时候，趁着没人，偷偷地溜进去看过一眼。”

名叫“萨罗斯”的金发佣兵立刻感兴趣地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毒品，军火，还是奴隶？”

老七摇摇头，一脸神秘地说道：“都不是。我看见了……咱们的大老板！”

“什么？！”萨罗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大声笑道，“老七，你可真能瞎编。咱们的大老板那是什么人，现在多半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呢，怎么可能跟咱们一样，窝在这条破船上？”

老七朝左右看看，示意萨罗斯靠近，跟做贼似的掏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给萨罗斯看了一眼。

萨罗斯的瞳孔瞬间地震，下一刻却一把夺过老七的手机，飞快地把那张照片给删了，一脸严肃地说道：“老七，以后别再给任何人看这张照片了！否则不光你会死，看过你这张照片的人恐怕都得死！”

老七露出后怕的表情点了点头。这时他们身后却传来一声，“你们在看什么好东西啊？”

萨罗斯和老七的身体都是一僵。还是萨罗斯反应快，转过身去的时候脸上已经换做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讨好地说道：“原来是陶爷。没什么，老七给我看他收藏的小黄图呢。”

“哦？”陶笛迈开两条大长腿走了过来，随手拿过萨罗斯手里的手机扫了一眼，嗤之以鼻道，“就这种货色，你们也看得这么起劲。回头等上了岸，我带你们去咱老板开的夜总会里见见世面，你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美女。”

老七凑趣地说道：“多谢陶爷。不过要说美女，上回天使城赌场里那个荷官才是真的绝色。虽然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都快看呆了。”

陶笛脸色大变，呵斥道：“你疯了吗？那个女人你也敢垂涎，当心她把你的头拧下来喂鲨鱼！”

老七吓了一跳，连忙萨罗斯身后躲了躲。萨罗斯打圆场道：“这不在船上呆得太久了，大伙都有点无聊，陶爷你别跟这家伙一般见识。”

陶笛松了一口气，掏出一根烟。老七立刻识相地凑上去给他点着了。陶笛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想起上回见到过的老板，不知怎么心情异常烦躁。

上次没能在赌场把王却带回去，老板差点要了他的命。陶笛跟了老板十几年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老板这幅样子。

在陶笛的印象中，老板一向是个冷静理智到近乎无情的人，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个机器人。他还从未见过老板对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执念，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看来那个叫做“王却”的人工智能真的对他非常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陶笛总觉得老板跟那个人工智能之间有某种神秘的联系。但是这些都不是他这个佣兵应该考虑的问题。拿钱办事走人才是他的本分。

想到这里，陶笛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吩咐老七跟萨罗斯好好把守甲板之后，自己却来到了最底层的舱房，长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鼓起勇气打开了最里面的一个柜子。

那个跟老板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安静地沉睡在培养皿中，一头银色长发在培养液中散发出粼粼的波光。

不管第几次打开，陶笛都感觉自己受到了一种颠覆式的冲击。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于震撼，以至于他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这时，培养皿中的男人忽然微微睁开了眼睛！

陶笛被吓得往后一退，定睛再看时，那个男人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安静地沉睡着。

陶笛暗骂自己疑神疑鬼，使劲地把柜子门给关上了，心跳却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缥缈的歌声却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唱的居然是陶笛老家流传的一种小调。

陶笛已经多年未曾听见过这样的小调，不由得有些吃惊，暗骂道今天怎么这么邪乎？莫非真的是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真的有海妖显灵了？难不成外国的海妖还会唱他家乡的小曲。国外的妖怪都这么入乡随俗的吗？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惊叫声，陶笛听出那是老七的声音。随后便是枪械交火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萨罗斯他们的怒骂声，似乎就要抵挡不住了。

这下陶笛也顾不得对面是鬼还是妖了，踢开舱门就跑了出去。

这时船舱里却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一个脑袋从用来当做伪装的货物堆里冒了出来。

居然是江黎。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歌声，自言自语道：“却却什么时候学会唱这种小调了？别说还真有几分味道。”

说着江黎走到陶笛刚刚站着的柜子面前，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把拉开了柜门。

里面居然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塞壬的资料来自于百度百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