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即将落下去，大多数人都推辞了万剑归宗留宿的邀请，趁着暮色，倒是能在山下找到歇脚的地方。

掌门见大家去意已决，不做挽留。只是把留下的客人都留在主峰客房，处理其他事去了。

沈在西别过掌门和各位长老后，立刻御剑飞行上了苍生殿。

苍生殿，书房。

“师父”沈在西胡乱敲两下，便推门而入。

他们师徒都不是正经人，平时相处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一进门，最先看到的是师兄，他以极快的速度整理着手上的折子和书信，时不时又划拉两笔，且不同的折子放在不同的书堆里，一切井然有序。

而沈濯则半躺在太师椅里，把脚放在用软布包起来的把手上，手里拿着本修仙大佬强制爱的书，毫不知羞耻，大摇大摆地摆出来。

“把门关上，夜里还有些冷呢”又翻了页，只随意撇了她两眼。

“没了师兄和我，你要怎么活啊，师父”沈在西很无奈，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小辈操心，真是......真是......为老不尊。

“哼，没你师兄我活不了，没了你我还是能活的”沈濯不屑，鄙视地看着她。

不过是个干苦力的，哪能跟靠脑子的比。

没错，这上上下下的事，全都是顾在风在处理。算账记账，处理公务可少不了他。

本来前几百年还有个会算账的，那先生因为沈濯拖欠工资拖了两百年，连账也不要，气得连夜跑路了。

小沈在西每日忙着练剑，哪有功夫管这些事。师父只让她做个搬东西的苦力，大事小事全都落在了大师兄顾在风身上。

他自己也借着要教沈在西的名头，当了甩手掌柜。

“儿啊，我们家这个月还有多少灵石？”三人私底下，沈濯常这样称呼顾在风。

“不足两千，再过几天你连饭也吃不上了”顾在风也不抬头，一边看折子一边回他话。

“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少？”惊得他跳起来，一脸恐慌地看着大弟子。

随后又转过头质问二弟子，“你这个败家子，家里的灵石都给你败光了，我嘱咐了你要多找灵草和丹药，我的东西呢？”

“师父，你听我解释，我......”沈濯把耳朵捂住，还摇头晃脑地，一副我不听我就不听的样子。

等沈在西无语到看着他表演的时候，他又来一出好戏，“我怎么跟你说来着，你这么大了，是时候出去赚钱了。这一次就放过你，只把你私房钱拿出来抵了便是。”

沈在西这孩子从小最大的兴趣是练剑，第二大兴趣就是存钱。

截至目前，她的小金库以有了五六十万上品灵石，这些可都是她的老婆本，留着给她老婆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个老登，别一天天惦记着我的灵石，这是给我老婆的”

沈在西瞪大着眼，抵死不从。

“嘿呦，你老婆可不需要你那几个破钱，她自己就是富婆。要真是磕着要修护的地步，就是用灵石也修不好。”

他从衣袖里掏出个梨子，啃两口解解渴，“你以为日月同光剑是什么剑，哪那么容易就被弄坏，那可是你师祖的毕生心血，总之你今天这私房钱是拿定了”

他又凑到顾在风的眼前，一顿撒泼，“儿啊，你可要劝劝你妹，没有这些钱我们这个月还怎么活啊”

还不是因为你拿了钱出去吃吃喝喝，又投资了程长老创办的刊物，然后可怜别人掏出一把灵石给了，又因为月初觉得经费足够，购买了价值九九九上品灵石的上品保命符。

跟个散财童子似的，这会儿倒没钱了？

沈在西气得脸鼓鼓的，也找她师兄去了，“师兄，你就是那青天大老爷，还要你公正执法啊”

顾在风头疼地看着两个人耍宝，无奈地摇头。“师父，我们早就辟谷了，也不用吃饭，这两千灵石想来是够用的”

“哎呀，儿啊，妹妹是妹妹，师父就不是师父了，你偏心”沈濯眼看着自己连三餐也要没了，急得他直跺脚，“师父当初可是省吃俭用，才把你们拉扯大，可不曾短了你们。”

“再说，我不吃也没关系，可我底下还有那么多内门外门弟子，他们练功时不时需要些奖励给予鼓励”他捂住胸口，大义凛然，就差掉两颗珍珠，“我不能让他们跟着我受苦啊”

那你月初的时候还大手大脚的，真是虚伪。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师妹拿出个八分之一，补贴一下家用？”

大师兄一副你就让让他的表情，沈濯那老不正经则是一副得意的表情。

“最多十二分之一”她最终还是向恶势力低头了。

“不行，就得八分之一”沈濯不死心地嚷嚷。

“就这么定了，十二分之一”顾在风敲定，还真把折子往桌上拍一下。

事情都这样了，沈濯也没办法在闹了，傲娇地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你找我有什么事，如实说吧”

沈在西也一下子正经起来，把她在秘境中的事儿讲了一遍，只是故意省去了仪如是的记忆这件事。

倒不是她怕师父泄露出去，她只怕师父一个激动把小黑供起来，那小黑也见不着什么大好河山了。

“得到传承的还有云珩......他还真是个不得了的苗子啊，难怪荀师兄那么器重他”沈濯感慨，虽然英雄不问出处，可散修确实比大宗门的弟子更难成气候，有这样的成就，全靠那云珩的悟性和韧劲。

“他身上虽然有你没有的东西，这些都只是人生差距所造成的，你不用那么在意，你们的路不过殊途同归罢了”他是沈在西最亲近的人，也感觉到了沈在西身上有些不安和不自信，跟进去的时候相比变了许多。

“我今天看你御剑却不用你得的新剑，是因为还不顺手吗？”

沈在西犹豫着，她觉得自己接下来这句话不对。

可她看今天那些人的反应，又觉得是对的。

“那是师祖的剑，我怎么能把它踩在脚底下？”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师父的表情。

沈濯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你也觉得你说的不对，为什么还要犹豫？这剑你拿到了，就是你的。就是你师祖在世，它也只认你一个。身为剑修，不用剑又怎么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他把沈在西的头扳上来，与他对视，“你难道真要把这剑供起来？师祖的剑不能踩的话，那我一天天踩的是什么？”

“我说了，你只管往前走，走的越久你才越知道，你就是这天下魁首、无人能及，为师不会骗你，所以给我抬起头来”

沈在西确定师父的表情就是笃定的，她早就知道了，师父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

“是”我沈在西在此承诺，以后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一定会的。

“我看你，就是打架打少了”沈濯又躺回他的椅子上，“这样，明天你就跟着你小师兄，下山去吧，历练一番再回来”

“是，弟子也正有此意”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把小黑从戒指里抖出来。

本来睡觉的小黑，下意识就要挠她。结果看清了人，才止住。

“你干什么，不知道我还在睡觉吗，喵”说完他就捂住嘴，这才一天他就染上了猫的毛病，太恐怖了。

顾在风和沈濯都凑近过来，惊奇地看着这只猫。

“我第一次听到灵兽会说话，还是只低级灵兽”

“我也是”活了快万年了才见到，这就是活久见吗？

沈濯眼神突然亮了，“这么稀有，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小黑直接暴起给了他一击，但是因为两人修为的原因，并没有伤害。

“师父，小黑是我在秘境里捡回来的，它是有点特殊......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黑它有些离魂之症，我想你给它设个法阵安魂”

沈在西也会些阵法，但没师父老练，估计也就阵修弟子一般水平。所以，还是师父的法阵要牢靠些，这样她就不怕别人吸走小黑了。

“给我吧”沈濯不顾小黑地抗拒，一把抓了过来，在它的额头上比划两下，又注入了自己的力量。

“好了，你去早点休息，明一早就跟着你小师兄下山”小黑稳稳地停在沈在西的肩上，呲着牙对着沈濯。

“那我走了，师父，你明天会去送我吗？”沈在西倒也不是放不下她，只是她第一次离开师父......

“拉倒吧，你明早五点就得下山，我还在睡觉呢”沈濯嫌弃地让她快滚。

“好吧”沈在西出了门，头又从门外面探进来，“对了，师父。我那些灵石是要全拿走的，你就别惦记了”

做个鬼脸又跑走了。

“哎哟，不肖子孙！”气得沈濯坐椅子上翻白眼，又继续看他的书。

过了许久，

“噗嗤”顾在风笑出了声。

沈濯瞅了大徒弟一眼，见怪不怪道，“你这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

都过去这么久了，才笑。

“师父，我其实从来没想过，师妹那样卓绝的天赋竟也会不自信”他笑得不能自已，喘口气才说，“我以前还想着为什么自己不能拥有她那样的天赋，原来是我庸人自扰了”

人有时看着别人，不过是透过那人，看自己罢。

“你能想明白就好”总算是保住了家里和谐的氛围了，沈濯悄悄松了一口气。

沈濯很早之前有一个很爱的道侣，只可惜她是个凡人，没活多久就去世了。

只给他剩下个孩子，那孩子无甚根骨，修不了仙，好在自己也豁达开朗，没有纠结这事。

于是他给他延长了几十年寿命后，还是随了那孩子的意，让他去了。

顾在风和沈在西都是他一手带大的。顾在风到他身边时不过七岁，沈在西才五岁，他是真的把他们当子女养着。

他不是不知道顾在风的心结，但他没有干涉。因为他知道，两个孩子都是顶好的，绝不会伤害对方。

如今大徒弟能看开，就更好了，他也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我明天可要吃早餐，你得爬起来给我做”

“你不是不去送小西吗？”

“我可是你师父，你不能顶撞我”

“知道了，我明天爬起来做”

......

另一边，

合欢宗没有跟正道周旋，此时已经到了圣丹门附近，圣丹门是离万剑归宗最近的宗门。

见天色已晚，便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苏漾刚要睡下，一弟子就来敲她的门，“乐长老找你”

“知道了”她随意披了件衣服，来到最里面的房间。

“乐姨，你找我”她敲敲房门，无人应答，她轻轻地推了下门。

“吱——呀”有些老旧的门发出诡异的声音，一股难闻的味道率先飘了出来，令人作呕。

乐红芙侧着身子背对她。

她惊慌失措地跑到床边，探了探乐红芙的鼻息。

“啊啊啊啊啊”

“师兄师姐，出事了，出事了”

她还没见过死人，没想到第一次见证死亡是在亲人一样的乐姨这里。

苏漾脚底发软，站也站不起来，瘫软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疯狂地呼救。

“乐姨，乐姨......师兄，师姐，啊啊......啊啊......”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撑着爬起来到门边，倚在门上。

师兄师姐们还没来，倒是楼下的小二急急忙忙跑了上来。

“姑娘哎，姑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小二见她只是哭，抽泣着连话都说不上来，只得跑进房门自己看。

这会子客人都睡下了，这一嗓子给他们吓一跳，楼上楼下的人都怨声载道。

小二一推门，便看着仙女似的姑娘安然地躺在床上。

动静这么大，这姑娘还躺着，估摸是人没了。他颤颤巍巍地往她鼻息上一探。

“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他冲出去要找掌柜的，着急忙慌地还撞着了桌子，也顾不得疼痛，扶着腿一瘸一拐就出去了，“掌柜的，死人了，大事不好了”

声音大到整个客栈的人都听地仔细。

“什么，又死人了？”

“这才几天啊，怎么这么不安生”

“不是说万剑归宗派了弟子来了吗？怎么还是死人了”

“快回屋吧，别说这些了，小心找上你”

一个个一溜烟挤着进了房间，再好看的热闹也没自己的命重要啊。

苏漾恍惚着回过神，也意识到了不对。

师姐，师兄，怎么还不来，怎么会......

一想到某种可能，她跑过去敲了乐姨对门的师姐的门，“师姐，师姐，出事了......”

“开门啊，师姐”带着哭腔，她脸上的胭脂已经全脱了，没有了往日的精致。

她已经预想到了房门内的情况，一时只想逃避现实，再不敢开这扇门。

“吱——呀”

那个今天还拉着她手的师姐，就躺在冰冷的地上。血没了门的阻止，流到她的鞋底，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

她跌跌撞撞又去开第二扇，第三扇......一直开到最后一扇......

“咚”她跌坐在血泊中，头撞到了柱子发出不小的响声，直直地晕了过去。

客栈里，场面又是极度混乱。

……

苍生殿宁静的氛围被一道口信打破，掌门让各个长老相约主峰议事。

来送信的是徐掌门的亲子，徐哲一。他慌张地看着沈濯，却不说，只眼神暗示。

“那是我大弟子，没什么好避讳的”沈濯这时已经整理衣着，严肃起来。

“合欢宗全队在圣丹门被杀害了，仅留有一个活口，掌门让您到主峰议事”

“什么？”师徒两人都震惊了，只留了一个活口。

“我马上就去”沈濯也知道事态紧急，立刻要御剑过去，临走时还不放心顾在风，“你回去歇着吧，今日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些起来”

“是”长老议事不是他能掺和的，他心里担心师父，却原来是双向奔赴，让他感觉暖暖的。

“师父也早去早回......”

作者有话要说：写写写，会有人看到吗?? →_→╭(╯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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