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消失，昏迷的几人纷纷倒地，意识沉浮间，吴邪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一个雾气弥漫的地方。
拨去袅袅云雾，那隐在其中之下的古老族落浮上水面。
或许因为他们是外来的旁观者，无人发现多出来的千年之后的人，这个古老神秘的族落在此刻热闹非凡。
吴邪自然也看见了其他几人，他们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几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半透明的身体。
唯独不见了长岁。
“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我们都死了？”胖子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透明没有任何异样。
吴邪没看到长岁不免有些焦心，语气很明显的急躁起来：“不知道，我就看到一阵白光，然后就晕了。”
其中黑瞎子关键时刻还挺靠谱，冷静的望着底下热闹的人群：“应该没死，不过看起来要给我们看什么东西？”
“说不定还能得到出去的线索。”
现在的情况太过诡异，加上小孩也不知所踪，导致几个人的心情有一丝烦躁和莫名而来的焦急。
胖子叹了口气，摆了摆漂浮的双腿，像鱼一样在空中游荡：“真他娘什么怪事都能遇到。”
既然没有其他办法，几人只好用上帝视角观看下面的族落。
看了半天他们只发现一个问题，这个族落的好像全都是白头发，不仅仅是头发，眉毛、睫毛、皮肤、衣服全都是白色的，眼睛却是金灿灿的鎏金色。
这样显眼的特征让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长岁那双鎏金眼瞳。
这些人雪白的皮肤上则用金色颜料混着朱砂绘画着奇怪的文字和线条。
而他们的额头上都画着吴邪他们之前看到过的奇怪图腾。
今日的族落异常热闹，大概是因为族长的妻子将要临盆，大祭司预言族长的子嗣将会是神选中的使者。
显然，这个不知名的神在这个族落有很火热的信仰，为此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夹杂着疯狂。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中上帝视角的几人看到了那个以所谓神的使者的名义诞生的婴儿。
在一众白如新雪的色彩里，婴儿浓黑如墨的眼眸和族落格格不入。
整个族落伴随着族长之子是黑瞳的消息传开变得寂静无声。
大祭司看着怀着中不哭不闹的婴儿，金色眼底流光溢转，他将婴儿高高举过头顶。
大喊——“吾神将临！”
族人被他的话所吸引，纷纷举起双手膜拜前方，狐疑的低声猜忌咽下肚子，跟随着大祭司高呼大喊。
——“吾神降临！”
刚分娩完还浑身虚弱的女人两片唇惨白无色，发丝被汗水黏在颊边，她看着被大祭司高高举起的婴儿，眼中流露出的不是信仰狂热，而是复杂的哀伤。
或许母体喂养更为健康，大祭司并没有夺走一个母亲的孩子。
他将婴儿重归于女人身边，面具下的金眸盯着女人，嗓音微哑：“阿古塔莉，别做多余的事情。”
这是一种警告，阿古塔莉抬起颤抖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婴儿的脸颊，被睁着大眼睛的婴儿抱住手指。
“……我明白，大祭。”女人低声细语的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被加快，在空中漂浮的几人眼中，下面的人仿佛被人按了加速键。
他们看着捧上高台的婴儿逐渐长大，在满月中被大祭司赐名为「阿塔里」，大约是神明的意思。
可令吴邪他们震惊的是，那个婴儿越长大越像缩小版的长岁，直到那个名为阿古塔莉的女人在夜晚抱着自己的孩子，对着弯月哼唱古老神秘的安眠曲。
她像每一个所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她也爱着他，拍在背部的力度是轻柔缓和的，携裹着一个母亲的爱。
这样安静的夜晚里，吴邪他们听见女人哀伤的声音：“阿塔里…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大祭太过急躁，族人们也等不及了，我明白，我不怪，大家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们的精神被磨砺的不剩多少了。大家都快要疯了。”
“阿塔里、阿塔里，长生的神明啊。大祭的赐名太重了，这不是你该背负的东西，以后你就叫长岁吧。”
天上五双缓缓睁大的眼睛，涌出近乎呆滞的惊讶。
“长岁，长命百岁的长岁。”
“长岁啊，我的乖乖。”女人的手臂轻轻摇晃，这是独属于母亲的摇篮，轻软弯月莹莹落下怜惜的辉色，笼罩母亲和她的孩子。
怀中的婴孩睁着浓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听着母亲温柔的声音哼一支柔情的安眠曲，他缓缓闭上眼睛。
“……”
下面的气氛母子温情，上面漂浮的五个人陷入僵硬的静谧之中。
“……等等，我刚刚没听错吧？”胖子惊讶的掏了掏耳朵：“那个孩子是…小岁？”
吴邪一脸恍惚，他单知道小孩身上有很大的秘密，但没想到是这么大个啊。
千年…感情阿岁是他祖祖祖宗辈了？
吴邪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这么一件事。
解雨臣也是才回过神来，不过他对小孩活了多久，是什么人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长岁，只是那一晚携着满身月色拥抱他的少年。
他抿了抿唇，漂亮的桃花眼垂下，视线注视下面进入睡梦的婴孩，一片柔软。
没关系的，只要是长岁，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的。
有的时候，解大当家也会双标至极。
其实更震惊的当属黑瞎子，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揉了揉因惊讶僵硬的脸。
然后一把勾住张起灵肩膀，咂舌：“哑巴，没想到啊，小长岁居然比你和我还要老。”
语气全是不可置信，小孩看着不过少年模样，软绵绵的像个团子（？），居然还是个老古董。
怪不得他之前看小孩总觉得人有些违和的气质。
张起灵瞥了一眼黑瞎子，脚下一转就躲开了黑瞎子的勾肩搭背。
他环着手臂，沉声道：“小岁，不老。”
那确实，胖子无意间听到了对话也跟着点头，就长岁那小骨头小脸的，刚见面他还以为是十五六岁。
不管他们是怎样的震惊，下面的时间还在继续，加速略过不重要的平常，几人看着襁褓中的婴孩渐渐长大。
即使被大祭司誉为神明的使者，长岁的黑发黑瞳依旧收到了不少怪异的眼神。
更有甚者，见到自家小孩和长岁走的近了，还要把自家小孩拉走，边走边训斥小孩。
「不要和怪物走太近。」
怪物、神明。
这两个充满异样的词浸透长岁整个童年。
好在他天生的感情淡漠，对族人一样的眼神并不太在意。
吴邪他们看着这一切倒是愤愤不平，胖子对着其中一个喊着怪物的族人拳脚相向，却根本没办法碰到。
“呸！你他娘才是怪物，我家小岁这么乖，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够了胖子，别白费力气。”解雨臣这样说着，逐渐发冷的眼刀甩到那人身上。
胖子磨牙：“一群煞笔。”
在观看这段千年前的记忆以来，几人也在更深层的了解长岁。
小孩不太爱笑，小孩喜欢一个人蹲在角落观察蚂蚁，小孩喜欢牵着母亲的手，小孩喜欢听母亲唱安眠曲，小孩喜欢在夜晚看很久的月亮。
在面对母亲的少年，鲜明得更像一个人，他会把掉落的鸟送回树上，也会在下雨的时候给搬家的蚂蚁撑伞。
很傻，但也只有动物不会远离他。
几人以为日子会这么平淡下去，直到时间来到长岁十七岁那一年。
金色的线条在少年身上绘出文字，仔细看更像是枷锁，一条条的像锁链一样禁锢着少年清瘦的身体。
阿古塔莉被几个高壮的汉子拦在一边，大祭司满意的在少年身上落下最后一笔。
“阿古塔莉，我给了你十七年的时间。”
大祭司的的状态比之十七年前更为不对劲，声音像被沼泽泥裹住一样阴冷黏腻，金色的眼珠隐隐透着血色。
女人头发有些凌乱，她望着玉台上昏睡的少年眼神悲伤，语气近乎哀求：“大祭，求求您，长…阿塔里还未成熟。”
大祭司眼神炽热的看着昏睡的少年，目光寸寸划过。
“阿古塔莉，母亲的心总是柔软的，我不会惩罚你的失礼，但时间已经足够，族落等不起了。”
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让一个母亲如此苦苦哀求，吴邪捂了捂心脏，这里不受控制的慌乱起来。
一具月白色半透明晶棺抬上来，空中几人愕然，这不就是他们看到过的那具晶棺吗。
“不要，大祭…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
昏迷的少年被放入晶棺里，女人终于歇斯底里的挣扎起来：“放开我…那是我的孩子！还给我！”
可她微弱的力道如何抵得过几个年轻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晶棺的盖子合拢，最后被人抬走。
“阿古塔莉，这是神的旨意，不要违抗。”
“不…不…！”女人疯了似的想要扑过去，红彤彤的眼睛死死盯着大祭司：“如果神的旨意是要夺走我的孩子，阿勒集！这样的神我宁愿不供奉！”
闻言，大祭司的眼神终于冷下来，面具后的脸面无表情，看着女人无情发令：“带下去。”
“阿勒集！”想要反抗的女人终究没抵挡住被带走了。
……
吴邪在空中急得直转悠，虽然他不明白下面的那个大祭司要做什么，但看争吵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胖子隔空啐了大祭司一口：“我呸！这人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说着他也忧心：“该不会是要解剖我家小岁吧…呸呸呸！这劳什子大祭司敢对小岁做什么，胖爷非得撅了他的祖坟！”
空气里除了胖子的念念叨叨，安静近乎诡异，这是千年前的事情，无法改变，他们如今作为书外人一窥究竟，只能干瞪眼。
很快，观看的几人就明白大祭司要做什么了。
空旷的祭祀台上，月白色的晶棺摆放中央，地面从四面八方绘开金色的神秘图案，祭祀台下族人们满眼狂热的看着台上的大祭司。
他们的脚下用未知的粉末圈出一个圆形，在大祭司举起木杖的那一刻，全体跪拜。
拔出若弯月般的匕首，大祭司一步一步的走向棺材里的长岁。
“我草！他娘的他想干什么！”胖子大吼一声，直直冲下去，却在一半被透明的结界挡住。
他使劲儿的拍了拍结界，纹丝不动。
“……看来我们只能观看。”黑瞎子的嗓音含着怒，原本勾起的唇角拉下，面无表情的脸黑沉沉的能吓哭小孩。
“嘭！”
一声闷响，张起灵一脚踹到结界上，除了腿麻了根本撼动不了这张透明的幕布。
一旁的吴邪和解雨臣这时候反而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的盯着下面的祭祀，指尖发白。
这时候他们才清楚的认识到，过去无法挽回，更没办法更改。
……
闪着锋锐银光的匕首高高举起，在族落众心期盼之下，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这下不仅族人们蒙了，空中五人组也蒙了，箭矢入木三分，方才就是这只箭将匕首打落。
阿古塔莉从祭祀台的另一边走上来，大祭司皱眉，他不是把人关起来了吗。
“阿勒集，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女人没了之前的疯狂，风平浪静的说道。
大祭司低头看着自己被箭擦破的手背：“阿古塔莉，你要与神作对吗？”
“——神？”
阿古塔莉轻笑，手中握着的东西挥洒而出，恰巧一阵风吹来，将洒到空中的东西吹散各处。
“那我就与神作对吧。”
女人走到晶棺边，躺在里面的长岁呆呆的睁着眼睛看着她。
“长岁…长岁…我的孩子。”
阿古塔莉突然哼起那首无数次为自己孩子哼唱的安眠曲，伴随着歌声，突如其来的大火舔舐一切，地上的粉末为火焰助力，将族人们困在大火中。
“啊…啊——”
“阿古塔莉你疯了——”
“好痛！救救我——我不想死！”
“……”
灼热滚烫的火焰无情吞噬血肉，原本为神的祭祀化作族落的灭亡，大祭司瞪大眼眶的看着这一切。
“阿古塔莉！你疯了！你毁了一切！”
然而女人没有理会他的嘶吼，仍旧轻声哄唱着安眠曲，不过马上要毒发身亡的尸体罢了。
果不其然，大祭司蓦地捂住手掌，绿色的毒纹顺着他的手臂飞快蔓延全身，腿若千金沉重，他站在看着女人满脸温柔的看着晶棺里的少年。
突然，大祭司咧嘴笑了，火焰已经洪泛整个族落，高高的祭祀台开始被火焰吞噬。
他弯腰弓身站在祭祀台边上，面具掉落下来，露出白骨森森的脸，宛若毒蛇的嗓音跗骨阴冷：“阿古塔莉，你以为你救得了他。”
他倏地倒向火焰里，留下最后一句话。
“阿塔里，你即是神。”
——“你逃不掉宿命。”
熊熊燃烧的火焰不分敌我，很快就伸展到阿古塔莉的脚边，女人仍是温柔慈爱的，晶棺里的少年早已在安眠曲中闭上双眼。
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棺盖，阿古塔莉最后注视着她的孩子，终于，大火吞噬了整个族落，留下满地骨灰。
还有焦黑的祭祀台上丝毫未变的月白色晶石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