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乔还没见上西塞尔，就被赵观临的夺命连环call叫回了部门。

“他人呢？”周芷乔扶着膝盖不住喘气，喉咙都漫出一股铁锈味。

叶清浅拿文件给她扇风：“被大领导请到办公室了。”

周芷乔环视周围一圈：“没破坏公物什么的吧？”

“没有。”叶清浅说，“就是把蒋科长揍医院去了。”

“什么？！”

“他一出现，大家都坐不住了。蒋科长想叫他回去，刚碰到牧迟的胳膊就被人家撂倒在地。科长疼得嗷嗷叫，还说什么骨头断了。”

即便不用异能，那牧迟的武力值，也是万里挑一的。

周芷乔头疼地说：“不管了，我先去顶楼。”

快跑到电梯口，周芷乔又冲叶清浅说：“叶子，我在东林里摆了个魔法阵，你帮我去看着点，别被其他人弄乱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包在我身上！”叶清浅应了声，周芷乔这才稍微放下心去顶楼。

中央楼整层顶楼都是部长的地盘。

江卧云，异能管理局麾下第一部门的部长，可算是八面玲珑，老狐狸人设贯穿始终。他的绝大部分下属对他又敬又怕，剩下一部分要么过分崇拜要么极度憎恶。

周芷乔也不例外。

当然，她属于最后者。

“周芷乔。”叫住她的是部长特助平野。他站在会议室门口，深色西装，一副眼镜隐隐反射着光。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其实手里也沾了不少血。

周芷乔有点怵他，乖乖问好：“特助。”

“跟我来。”他拿着托盘，端两只价格不菲的茶杯，“你负责尽快把牧迟送进休息室。”

周芷乔边跟着他走进办公室，边调整呼吸。

[这还是我头一次来部长办公室]

[搞这么大的办公室，一个人在这打高尔夫啊]

办公室极为宽敞，三面围落地观景窗，无论站在哪里，都能将整个校正部收尽眼底。江部长正坐在牧迟斜对面，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面孔，发色带点红褐，没有表情。

[那是——安全科的齐钧？]

平野快步过去，将托盘上的两杯铁观音分别摆在两人面前：“部长、牧先生，请用茶。”

周芷乔这才看清楚，那位“牧先生”十分随意地把两条腿搭在茶几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玩遥控器。

江卧云大概是在继续刚才的话题：“我部的职责所在，就是校正位面世界的秩序。位面秩序被破坏的后果不堪设想。”

牧迟已经学会了怎么调屏。那个被江卧云用来监视各科的巨型屏幕给他调转到了某卫视，上面在播经典武侠。

他丢开遥控器，瞥了江卧云一眼，似笑非笑：“你等又有何资格介入其他位面？”

江卧云搬出那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确保各位面秩序稳定，预防、订正、弥补错误，是我们的天职。这也是得到管理总局认可的。当年若不是我部及时窥见错误，并校正秩序……”

“冠冕堂皇。”牧迟冷哧一声打断了部长的喋喋不休，他收腿点地，顺带还踢翻了桌上的茶水，简直没给一点面子，“不过是群自以为是的蝼蚁。”

江卧云身后的齐钧都变了脸色，但他仍然面不改色，还有闲情打发周芷乔：“看来这茶不合牧先生的心意。校正员，你再去倒一杯。”

周芷乔：“好的。”

[自己没手没脚啊，恶臭资本家就会剥削员工——]

[我靠，为什么牧迟看了我一眼]

周芷乔低头，速度迈进隔壁的茶水间。部长的茶水间置备齐全，从茶到酒琳琅满目，惹得周芷乔很酸。她随手打了杯红茶，又打开冰柜挖了点冰块，放了柠檬和蜂蜜。

回到办公室时，正听见牧迟的声音：“……你等如何介入本座的位面，从头到尾又对本座做了何事。一一招来，本座大可饶你们一条性命。”

她脚步微滞，很快扬起饱满又虚假的笑容走过去放下玻璃杯：“牧先生，您的茶水。”

[反正也不会喝]

[随便糊弄两下无所谓吧]

周芷乔一转头，就看见这魔头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她。

“成日都在浑水摸鱼。”牧迟突然锐评。

周芷乔：“……？”

看他伸手，周芷乔忙把杯子塞进他手里，牧迟喝了一口，额外看了杯里的液体一眼。没有多说话。

“牧先生，相关资料是我部机密。”江卧云说，“保密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希望你能理解。再说了，要是知道太多，对你以后回到丙位面的生活，不也会造成困扰吗？”

他又笑起来，只是话里隐隐多了点不善：“我部最重视契约，既然你已经签过协议，那我们双方都和气相处不好吗？怎么非要针锋相对呢？考虑到牧先生的现状，我建议大家还是以和为贵。”

[他叭叭一堆，不还是在说那一句话嘛]

[“别给脸不要脸”]

牧迟总算站起身，一股威势瞬间压下来，几乎叫人窒息。

他向江卧云走近一步，部长身后的齐钧闪身过来挡住他的道，直面那双深红色的眼眸。

齐钧说：“这位先生，不要越界了。”。

牧迟扫他一眼：“平平无奇的火灵根罢了。你没有资格挡本座的路。”

齐钧眉头一拧。

平平无奇？

没有资格……？

他从五岁修习火位异能至今，“天赋异禀”之类的标签便始终与他如影随形。十六岁，他被破格召进校正部安全科。十九岁，他就成为安全科最年轻的组长。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物居然说他——平平无奇？

连那些认为他比不过他哥的人都从来不敢给出这样的评价。

但齐钧很快又想到，一没交流，二没交手，面前的人仅凭一眼竟就识别出了他的火位异能。难道这人……有“识别”的异能吗？

齐钧很快回答：“我有没有资格，你一试便知。”

他话里的挑衅意味不难被察觉。本该阻止他的江卧云和平野却都无动于衷，似乎想观察观察牧迟的反应。

牧迟有几分轻蔑的笑意：“自不量力。”

齐钧立刻攥手成拳，想要凝抟火星。但他发现，自己怎么聚力也没用——他用不了异能了？！

这几秒之间，周芷乔的眼神飞快在四人之间来回跳跃。

[虽然在牧迟看来，齐钧很可能就是个低级修士，但他现在修为都被手环锁了，怎么打得过齐钧呢？]

就好像是拼命地点燃湿透的火药那样徒劳，齐钧难以施展异能，只觉整间屋子的磁场都变得混乱沉重。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哎？为什么齐钧的表情突然变凝重了？]

周芷乔不知道这几秒之间发生了什么，身后的平野不动声色推了她一把，朝她使眼神。

她总算想起自己的任务，对牧迟小声说：“那个，魔尊大人啊，你上楼辛苦了，不然去旁边的贵宾休息室休息一会儿……”

“齐钧，牧先生是我们的客人。你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呢？”江卧云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笑呵呵地站出来打圆场，“牧先生，小周说的没错，不如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可以之后再解决，我们随时恭候。”

[我总觉得我在那几秒里错过了什么……]

牧迟照例冷哼一声，甩着张臭脸转身走掉。

“哎——门在这边！”周芷乔大喊。

-

下午四点。

“芷乔，你总算来了！”守在魔法阵旁边的叶清浅扶住气喘吁吁的周芷乔，“魔尊没怎么样吧？”

周芷乔深呼吸好几下：“没、没——我把他送去、去睡午觉了——”

“没事就好。但是吧，”叶清浅一言难尽地看了下面前的魔法阵，“我刚才刷论坛，看见温心言也见到黑暗神了。你的进度已经落一大截了，得加快了啊。”

周芷乔头疼地拧了拧太阳穴：“我知道了。”

“双线工作就是累呢。”叶清浅捏捏她的肩，“那我就先回工位咯？”

叶清浅一走，周芷乔平复呼吸，快步踏进魔法阵里，打算召唤黑暗神。

下午燥热，林子里却还是一片阴凉，屏息凝神还能察觉到一股寒意。她莫名觉得，或许西塞尔一直待在这里。一瞬间的退意萌生，周芷乔定了定神。

她低声念起从情报科那得到的咒语，不知道过了多久，整片树林仿佛突然变高变暗，枝叶紧紧团簇透不过日光。

一片鸦黑羽毛不知从何处飘落下来。

周芷乔心中一凛，直接说：“西塞尔，我要见你。”

过了几秒，一声低笑从身后传来。

她立刻转头，四下空无一人。

“是祈祷。”

“就要付出代价。”

“……你能付出什么？”

一道悠远低缓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好像近在耳边般引得她耳廓都发痒，又好像远在数十米开外般模糊难辨。

周芷乔早决定不走寻常路，她推翻了信徒的人设：“我不是在向你祈祷。我只是要见你。”

话音未落，她后背一凉，貌似和西塞尔肌肤相贴。但她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身后的祂伸出了一只手绕过她的肩，微亮的寒光化作祂手里的一把小刀。锋利的刀尖被祂轻轻抵在她脖前。

“那么。用你全身的血来当作与我的见面礼。”西塞尔的声音里有似有若无的蛊惑。似乎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为祂献上生命。

周芷乔还没有回答，脖上就忽地刺痛，血液立刻从划伤里渗出来。

她条件反射般握住了黑暗神的手。

——冰凉，比想象中更柔软，能清晰地摸到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