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周芷乔眼睛发亮,又警觉说,“先说好,我不会给你解开手环哦。”
西塞尔合上书:“准备一口石锅,一抔土,一只虫子,以及一块石头。”
[看来西塞尔是打算鼓捣一点魔法,但我上哪里去搞石锅啊……]
[啊,有了]
周芷乔跑进厨房,从塞着闲置锅盆的柜子里翻出一个起码积了半年灰的锅。比脸大点,通体黑色,勉强满足要求。
“吃砂锅米线用的锅,应该能用吧?”
至于土和石头,那就简单了。她去阳台的花盆里盛了把土,抓了块石头放进锅里。
“但是虫子该去哪里薅呢?”
[虫子……听着就邪恶,应该属于黑暗神管辖的范围吧]
[不然让西塞尔召唤一只过来,哈哈哈]
周芷乔正要提出建议,看见西塞尔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是咽下了自己的话:“土里肯定会有虫子吧。”
西塞尔垂眸,雾蓝双眸锁住锅面,低声念起古怪的异界咒语,锅里咕嘟咕嘟地翻腾出一股浓稠的深雾。
西塞尔朝她摊手:“周知澄的头发。”
周芷乔手起剪刀落,咔擦几根头发递给他。
头发丢入锅里,稠雾很快腾升起来绕成一个圈,圈内现出一个画面。
是废弃旧工厂门口的一块荒地,她那倒霉老弟正半坐在栏杆上,掰扯着一根狗尾巴草,看上去很欠揍。
他的脑袋上方标着一行字:【D班-周知澄令牌:无】
“他发什么呆呢?”周芷乔盘腿坐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
西塞尔:“你看这里。”
周芷乔顺着他的视线,看见地上那块银质令牌——他已经找到了?!
“那他等在这干嘛?”
一问出口,她自己就反应了过来。
根据规定,出口在两个小时后才会打开。即便找到了令牌,也得等两个小时才能出梦。而周知澄一旦拿了令牌,脑门上的标识就会变成【有】,那些没有令牌的参赛者一定会来抢。
西塞尔不认同他的做法:“避战是消极的应对法。”
周芷乔说:“估计很快会有人找过来的。”
西塞尔静静看她一眼,周芷乔抱膝坐在自己跟前的模样,像他养过的小狮鹫兽。当然,面前的这一只小巧可爱些就是了。
“他去拿了!”周芷乔说。
周知澄翻过栏杆,倾身抓住令牌塞进口袋,头上标识转为红色【令牌:有】。
然而,他一转身,一个长相甜美、个子不高的女生从拐角走出来。
【A班-林时宜 令牌:有】
周知澄看清那标识,如释重负说:“同学,我先走了。”
林时宜开口:“人可以走,令牌留下。”
“你不是已经有一块了么?”
“不,我已经有五块了。”
“你要那么多做什么?”
西塞尔适时说:“这位小姐挺有远见。”
周芷乔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真是卷啊。”
“这是清理更多对手的方法。我们搜集的令牌越多,能进入半决赛的人就越少。”林时宜解释说,“先把杂鱼清除掉,我们才能好好比赛。”
周知澄忍不住道:“太看不起人了吧!”
林时宜手一闪,裹上一副黑色拳刃:“你不肯给,那我就来抢了。”
“哇……你居然还是个拳击手。”
连后退的机会也没有,那边林时宜脚底一抿就冲过来,左手的拳刃粼粼发光。周知澄及时侧身,惊险躲过一击。
林时宜双眼一眯又是一记勾拳,周知澄堪堪闪过,胳膊还是被刮了一道。他来不及喘气,胸口就被林时宜狠踢一脚。她看起来娇弱,力道却惊人,周知澄被她一脚踢出两米远。
“嘶……”周芷乔不忍直视地撇过头,脸色一变,“梦里受伤,现实也会受伤?!”
躺在沙发上的周知澄脸色苍白,血液顺着衣袖淌到地板上。
她忙不迭去拿药箱,西塞尔则拿起了初赛介绍函,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符文。
“你也太狠了吧!”周知澄勉强站起来。
林时宜拂了拂凌乱的秀发:“D班的人,能在我手下坚持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周知澄厚脸皮说:“切。A班也就这样吧。不过是和我打了个有来有回。”
林时宜脸色一动,双手拳刃聚起光,二话不说朝他的面门攻去。她速度快,出招多,周知澄只有闪躲的份。不一会儿,沙发就被他淌下来的血严重污染。
马不停蹄给他包扎的周芷乔忿忿地丢掉绷带:“救不活了!准备后事得了。”
周知澄扶着自己的膝盖一个劲儿地喘着气,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林时宜却气息平稳,面不改色:“别浪费时间了,把令牌给我吧。”
“同学,这么多令牌很重的,我怕你拿不动。”
林时宜打断他:“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
“放弃吧,同学,我看你其实也没几下子。暂时是打不倒我的。”
林时宜鄙夷于他死皮赖脸的态度,面色更冷。她盯着周知澄,一阵风自脚下窜起。林时宜低呵一声:“风卷!”
那阵风便如一个小型龙卷风般将周遭的花草都吸纳进去越来越大,猛地朝周知澄卷去。那是他绝无可能避开的攻击,只能靠命硬抗了。
就在周知澄避无可避,瞳孔放大的一刹那,他身后的空间忽地扭曲,翻涌起一团
浓雾——西塞尔一手覆在雾面上,低念着什么——那团雾瞬间将周知澄吞没了。
周知澄眼前一晃,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带。举目可见的倒计时告诉他,他还在梦中。
释放完传送魔法,西塞尔的手从雾面撤开。
那一刹那,浑身忽起一阵难忍剧痛,他猛地咳出一口殷黑的血来。与此同时,锅中的雾气四炸开来,在空中化为泡影,所有的画面顷刻消失,黑色的锅底只剩下一块石头。
“西塞尔!”
周芷乔小声惊呼,一个箭步到他跟前,见西塞尔用力地喘着气脸色刷白,立刻掀开他衣领。果不其然,光明魔法剜出的伤疤再度显现,宛如藤蔓般在他锁骨处蜿蜒开来。
肯定是他刚才强行施法,突破手环与创伤的禁制,遭到了反噬。
周芷乔奔进房间翻出昨天那频药膏,又胡乱翻了些药跑出来,迅速看过对症说明,剥出两片褐色药丸:“吃这个,可以止疼。然后你再擦药。”
西塞尔脸色愈发苍白,睫羽微动:“不太可口。”
“难吃是难吃,但止疼啊。”周芷乔向他摊开手心,“吃完药我给你找一颗糖。”
西塞尔不再多说,握住了她的手腕,颔首含住她掌心的药丸吞下。
周芷乔滞了下:“生吞啊?不噎得慌吗?”
她还是给他倒了杯水。
西塞尔也不喝,问她要糖。
周芷乔:“……明天赔你两颗。”
不过一会儿,周芷乔看他神色总算缓和些,想是特效止疼药发挥效用了,又说:“刚才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大发慈悲,她那倒霉老弟估计会被林时宜打个半死吧。
运气也真是差,一上来就遇到A班的优等生。
西塞尔没说“不客气”,而是说:“给我擦药。”
“你就不能自己来?”
西塞尔微笑:“这是交易。”
言下之意就是,他帮忙不是白帮的,得和她索取些什么做交换。
周芷乔耸耸肩,还是拧开药膏,在他旁边坐下来,把药膏轻轻慢慢地抹在他的伤疤处,硫酸腐蚀般的声音又响,西塞尔眉宇深锁。
“光明神下手也真重。”周芷乔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你们都是同行,怎么就非得打来打去,有什么意义。”
西塞尔微顿:“你觉得没意义?”
“当然了。你之前不是很喜欢打架吗?但是以胜利为目的的战斗有什么意义呢?你不觉得很多战斗其实都很虚无吗?看淡一些,就觉得没什么了。”
西塞尔既不反驳也不认可,而是问:“有什么不虚无?”
“比如此时此刻。这种真实的存在。感受真实,就有意义。”周芷乔说。
西塞尔再次微笑:“你的人生太短了。当你活过数百年乃至数千年,时间尺度拉长,你就很难认可此时此刻。尽管此时此刻你在我面前,但相对于我悠久的生命而言,你只是一个瞬间。”
周芷乔:“那你自己擦药?”
西塞尔:“请你继续。”
周芷乔:“切。”
其实他的话,周芷乔多少也能理解。
有些人活得太久,经历过的事太多,也就难免恍惚,三观都会变得飘渺。
她们这些校正员进入别的位面后再度回到这里,虽说只有几个月,但很多时候于她们而言,已经经历许多年。
为了防止长期的异界生活与角色扮演对她们的精神造成混乱,导致她们无法融入日常生活,每次任务结束后,部门都会提供精神治疗。主要是给她们进行心理疏导,帮她们从快穿任务的感情纠葛中解脱出来;情形严重的,还会对她们进行深层催眠,封印一些位面记忆。
“我是没办法与你感同身受。我也不理解,以胜利为目的的战斗有什么意义。”
沉默许久,周芷乔还是说。
“那么你呢,芷乔小姐,”西塞尔以话返话,“以晋升为目的的工作有什么意义?”
他知道她招待他们这两位不速之客,只是为了在那个部门里获得晋升的机会。
周芷乔说:“晋升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周芷乔:“……”
她保持沉默,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被西塞尔毫不费力地捕捉。
父母之死的谜底,就在那个校正部里啊……
西塞尔没有戳穿,他看向贴在走廊上的那本老式日历,唇角微微一勾:“那么他呢?你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这?”
周芷乔心下一惊:“你知道那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