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梅看到曲芷桃, 面上一喜:“小桃。”
曲芷桃开门,王素梅想要进来,被刘妈的身体用巧劲挡住了。
曲芷桃站在门口和她说话:“素梅姐, 有话你直说,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套。”
或许刚刚听到廖季临住院时,她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害怕,没有反应过来。
但过去那么久,她早就想明白了, 王素梅来她面前说那么些话,绝对是故意的。要真不是故意的, 那只能说这个人太蠢。看王素梅平时说话做事, 她不是蠢的。
“小桃,上一次见你, 我真是一时说漏嘴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记性不好, 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不行?让廖团长把我丈夫放出来吧。”
曲芷桃原本以为王素梅过来又想揣着明白装糊涂,问她关于廖季临的事, 没想到是这个, 看来廖季临已经知道王素梅来自己面前故意说话的事,还处理了。
“这事我帮不了你,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队也要军队的军纪。你丈夫不犯错,部队肯定不会把他抓起来, 这事你求我没用,我又不是军人,干涉不了部队的事。”
曲芷桃神色冷淡, 说完,便示意刘妈把门关上,不给王素梅进来求情的机会。
王素梅打心眼里以为是曲芷桃向廖季临告的状,部队才会把她丈夫抓起来,但其实,如果她不过来,曲芷桃压根不知道这事。
王素梅其实也就是平时有点看不惯曲芷桃,也有嫉妒。在从丈夫嘴里知道廖季临受伤住院时,才在遇到曲芷桃时,多说了几句,想看到曲芷桃痛苦的神色,想得意一下。
你看,你丈夫受伤住院了,看你平时还怎么得意洋洋。
只是她不知道她干的这件或许她以为很小的事,会让丈夫被抓起来调查,甚至还会被送到军事法庭。
因为这属于泄露军事机密,按军队法律,依照泄露机密的级别进行军事处罚。
曲芷桃不帮她,王素梅脸上露出怨愤。可她也只能对着门咒骂了几句离开,做不了其他什么事。
之后,曲芷桃就没再见过王素梅,包括她家这件事,她也不在意,和她没关系。她现在全身心都在怎么照顾好廖季临,帮他养好身子上面。
又过了一周,廖季临终于被医生允许出院,吴强开车,曲芷桃过去,把廖季临接回了家属院。
顺带着,曲芷桃还把医院的轮椅买回来了,这样方便推着廖季临出去走走。
曲芷桃和廖季临到家的时候,梁凝、石大姐、钟海磊、一营长很多人过来帮忙,关心廖季临的身体。
曲芷桃一一谢过他们,以廖季临需要静养,将人送了出去。
这么多人关心廖季临,她很感激,但坐了这么久的车回来,廖季临的身体不允许他再有精力和人说话,所以这个赶人的恶人,曲芷桃来做。
不过倒也没人怪曲芷桃,大家也理解,要是自己丈夫受重伤,她们也会这样。
廖季临其实觉得他自己还好,只是有点精神不济。但曲芷桃坚持让他上床躺着休息,他也不会拒绝,只笑着看曲芷桃。
“桃桃,我很高兴。”
曲芷桃看着他这一身伤就生气:“高兴什么?一身伤,有什么好高兴的?”
廖季临抓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我高兴回家了,高兴家里有你。”
千言万语,都在他的眼睛里,曲芷桃被他眼中热烈的情意烫得脸红,她不好意思低下头,嘴还硬着:“就会说好话哄我,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廖季临低低笑一声:“不敢奢望。”
他注视着她,看她这可爱模样,忍不住拉过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曲芷桃身子一颤,快速把手抽回来,“我去看看刘妈熬好汤没有?”
她快速离开了屋子。
走到外面,曲芷桃只觉得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廖季临也没做什么,她脸红个什么劲。只怪她自己脸皮太薄,不能和廖季临相比。
廖季临身上的伤多是爆炸所致,虽说捡回一条命,但伤很重,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回来,还是不能独自一个人下地走路,不然容易扯到伤口。
所以照顾他的事,就大部分落在曲芷桃和刘妈身上。
平时他出来,或者坐轮椅,去厕所,刘妈还能帮忙扶一下。
但穿衣服,洗漱,洗澡这些事,刘妈就不方便了,都是曲芷桃亲力亲为。
第一次帮他洗澡,就是廖季临当天回来的晚上,廖季临没觉得有什么,但曲芷桃第一次做扒男人衣服的事,真的是难为她了。
廖季临坐在床上,欣赏着小妻子羞涩的表情。她低着头,不敢注视他,耳廓全都红了。
曲芷桃兑了一盆温水,涮着用毛巾给他擦身体,一遍又一遍。她不敢下太重的手,也不敢碰到他的伤口。
廖季临刚开始还有闲心看曲芷桃害羞的模样,后来他发现,这完全是对他自己的折磨。
擦到小腹,廖季临闷哼一声,声音有些发沉:“桃桃,能快点吗?”
曲芷桃抬头看他一眼:“不擦仔细干净点怎么行,你睡觉能舒服?在医院不方便,你这一身都没人给你擦过,你不嫌脏,我还嫌呢。再说了,脏着对你伤口愈合也不好。”
廖季临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多理由,但他真的觉得很难熬。
曲芷桃擦到下面,看到了他起的反应,她沉默了下,决定当做没看到,继续低着头给他擦腿,又端来一盆水给他洗脸洗脚。
最后出去的时候,曲芷桃才娇羞地看他一眼,娇声骂了他一句:“不要脸。”
廖季临苦笑一声,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兄弟,“你就不能争气点。”
曲芷桃回来,廖季临已经躺床上了,曲芷桃走过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房顶,额角有汗流出来。
曲芷桃不忍心,小声问他:“很难受吗?还能不能忍?”
廖季临现在这样子,什么也做不了,也只能忍。
他摆摆手说:“没事。”
这个曲芷桃倒是相信,她刚怀孕那会儿,廖季临一夜夜抱着她,她就知道他的忍耐力多好了。
曲芷桃已经洗漱过了,她打开雪花膏,往自己脸上涂了些,现在除了雪花膏,她什么都不再用,怕对孩子有害。
她买的那些口脂,鸭蛋粉眉笔之类的,都被她收了起来。
转头看到躺在床上的廖季临,曲芷桃看着他的脸,觉得他也应该保养一下,毕竟这么好看的脸,不能因为不注意变糙了。
她又取了些雪花膏,避开廖季临脸上伤口结痂的地方,给他慢慢涂着。
廖季临不能动,也不敢动,问她:“你这是干什么?”
“别说话,给你抹点雪花膏,现在天冷了,皮肤容易干燥。”
廖季临皱眉:“我一个大老爷们,涂这东西有啥用,别涂了,让人笑话。”
“谁笑话!”曲芷桃一瞪眼,“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说着,她又把他的手拿出来,给他的手也涂上。
争不过自己媳妇,廖季临只能当自己不知道,任媳妇给自己抹脸抹手。
熄了灯上床,曲芷桃不敢碰到廖季临,不过依旧能闻到雪花膏的香味,她笑着说:“你看这样多好,你也香香的。”
廖季临在心里回了一句:好什么,娘们唧唧。
但他怕惹恼曲芷桃,没敢说,只模糊着“嗯”了一声。
除了第一次给廖季临擦身子难为情,后来次数多了,曲芷桃就习惯了,看到他起反应,还会平静地看一眼说:“真是不禁撩。”
让廖季临哭笑不得,但也只能忍着。
在家里养了几天,曲芷桃趁着上午天气好,推着廖季临出去走走。
这时候已经进入冬天,不趁着有太阳出去,会很冷。
曲芷桃怕冷,每次出门都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手套全戴上,脚上再穿一双厚棉鞋。
是刘妈没事的时候给她做的,穿着既舒服又暖和。
不止曲芷桃自己,廖季临也被她裹得严严实实,除了露出一双眼睛,连鼻子和嘴都被围巾围上了。
廖季临其实不想这样打扮,他不怕冷。
奈何曲芷桃不放心,廖季临能怎么办?反抗不过,只能听从了。
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外面其实也没有多少好看的景色。
家里小院的菜地里,原本种的豆角、生菜、辣椒、茄子都没了,只有一颗颗白菜。
其他的花花草草,也都只剩下枯枝,倒是七里香还绿着,月季的叶子还有,天气好的时候,每月还会开出来花。
家属院除了长青的植物,其他的树木灌木,叶子都落光了,光秃秃的一片,就是有绿色,也显得萧条。
但家属院从来不缺少出来聊天的家属,不上学的小孩子,也不怕冷地在家属院里跑来跑去。
“廖团长好啊,芷桃,好久不见你出来了。”
“芷桃得照顾廖团长呢,哪像你们那么闲。”
“芷桃,廖团长这伤养得差不多了吧?”
遇上几个坐在阳光下干活的家属,众人纷纷和曲芷桃打招呼。
这些军属里面,已经没了之前特别热情话多的王素梅,她和自己丈夫,在家属院消失得很迅速,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呢,两人就不在了。
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他们是犯错了。
因为处置太过迅速,加上杀鸡儆猴的效果,家属们想问丈夫几句,就被丈夫那讳莫如深的表情吓住了,平时也不敢讨论,怕引火上身。
所以王素梅一家,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被抹平了一切痕迹。
倒是有聪明的,琢磨出了一点原因。不过聪明人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
“还得再养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养好我不放心他归队的。”
曲芷桃停下来,和她们说几句话,廖季临就默默听着,没有插嘴。
“你这话说得对,是得好好养养。”
“芷桃,你几个月了?怎么肚子一点儿都不显?”
曲芷桃笑着摸摸自己肚子说:“五个多月了,可能我瘦,穿得又多,所以不显。”
军嫂们羡慕地看着她的状态,别的孕妇怀孕是越来越丑,但曲芷桃却是越来越好看,看着好像还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格外吸引人。
不是没人问过曲芷桃怎么养身子的,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曲芷桃觉得可能和刘妈给她做的各种补身子的汤和食膳有关。她也不懂这些,自然不会多说,毕竟吃错了,那可不是小事。
她只能回答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省心,毕竟她连孕吐都没有,前期折磨人的那些孕期反应也没有。
如果不是肚子一天天变大,她还真没有做一个孕妇的感觉。这一胎怀的真的很省心。
和军嫂说了几句话,曲芷桃说要走走,军嫂们没再拦她,看着她推着廖季临走远。
“看着廖团长和他媳妇,我就觉得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夫妻关系呢?看着真般配。”
这话一说出来,别人就笑她:“你和你丈夫也般配,不然你咋同意嫁给他的啊。”
“哈哈哈,就是,别羡慕别人,你也可以和你丈夫一样。”
“别说笑了,都老夫老妻了。”被打趣的人也不害羞,直接嫌弃地摆手。
“老夫老妻也能甜蜜。”
“就是。”
“好啊,都打趣我是不是?”那家属看众人一眼,笑着说,“别光说我,你们也是老夫老妻,回家甜蜜去,让我也学学怎么甜蜜的。”
“老不知羞!”
“不是你们先说的?”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大家只是开玩笑,也没人当真。
不过廖季临和曲芷桃之间的状态,她们羡慕也是真的,但做不来也是真的。
曲芷桃推着廖季临慢慢地走,和他说着话。
“你说我要不要提前问一下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廖季临对孩子的性别虽然好奇,但也没那么在意,男孩女孩,在他心里是一样的,他的孩子,他一样疼爱。
或许女孩他会更偏爱一点,因为女孩子可以娇一些,但男孩不行,在成长方面,就得辛苦点。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问一下。”
曲芷桃想了一下,又摇头:“还是算了,医生也不会说,而且我也想等ta出生再看。”
“嗯。”
“我觉得咱们的孩子很贴心,我怀孕这么久,都没有折腾过我。你知道隔壁团二营长媳妇吗?和我差不多时间怀孕的,孕吐我看着都吓人,她天天都吃不了饭,吃了就会吐。”
曲芷桃说起这个,还很庆幸,因为她亲眼见过,才知道,不是每个人怀孕都像她这么轻松。
母亲孕育一个孩子,真的不容易,就是她没有孕吐,现在肚子一天天变大,她也觉得不方便。
等到以后月份更大,肯定会更难受,更别说孩子出生时产妇的辛苦和危险。
生孩子,现在的医疗条件,不送去医院,就是九死一生,就是送去医院,也不一定能保证母亲和孩子都安全。
廖季临转头,手轻轻放在她肚子上摸了摸,抬头说:“辛苦你了。”
“还好。你知道上次咱妈过来给我带的我爸做的糖渍酸梅吗?”
廖季临点头:“知道。”
“我看那个军嫂吐得实在太厉害,就让刘妈送了她一罐。没想到还真能止吐。后来她和她丈夫特意拿着礼物去咱家,询问我做糖渍酸梅的办法。我不会,专门打电话回家问的我爸。那个军嫂特别感谢我,经常会来找我说话,还和我说了很多怀孕需要注意的事情。”
“我不知道。”廖季临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特别苦涩,他白天工作忙,妻子白天的生活和交际,包括她孕期的日子,如果她不主动说,他很多都不知道。
“对不起。”
曲芷桃一笑,不在意摸摸他的头:“说什么对不起啊,嫁给你时,我就做好了做军嫂的准备,而且,我不觉得苦。我和你说这些是让你开心的,不是让你难受的。”
曲芷桃走到前面,微微弯腰,用手捏着廖季临的嘴角两边:“别绷着脸,会吓到宝宝,来,笑一个。”
廖季临顺着她的力度,努力做出一个笑脸。
这笑容不伦不类,成功把曲芷桃逗笑了。
她松开廖季临,叉着腰嘲笑廖季临笑得难看。
看着曲芷桃灿烂的笑靥,廖季临嘴角也不由自主扬起来。
“哎呀!”
曲芷桃捂着肚子轻叫一声,表情带着惊讶。
“怎么了?”
廖季临慌张问她,身子前倾,已经从轮椅上站起来。
曲芷桃被他吓到了,扯着他的手说:“你赶紧坐下,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
“真没事,你坐下我和你说。”
廖季临只能皱眉坐下,曲芷桃这时才笑着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肚子上:“刚刚孩子踢我。我听刘妈还有其他人说过,五个月就会有胎动了,之前他一直没动静,我还担心呢。你和ta打个招呼。”
廖季临手被曲芷桃拿着,放在她凸起的腹部,他突然紧张起来,口舌像被粘住了一样,不知道说什么。
“说话呀,你是ta爸爸。”
廖季临舔舔嘴唇:“说什么?”
曲芷桃还是第一次见到无往不利的廖团长脸上露出这么无措的表情,歪头一笑,教着他说:“随便说。很简单的,就说,‘你好,宝宝,我是爸爸’。”
廖季临专注地看着曲芷桃的肚子,干巴巴地跟着重复说:“你好,宝宝,我是爸爸。”
肚子里的娃娃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凑巧,又踢了曲芷桃肚子一下,廖季临刚好感受到这个胎动。
他脸上露出激动,看看曲芷桃又看看肚子:“动了,桃桃,动了,ta是不是在回应我?”
廖季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曲芷桃看着他这模样,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点头说:“对,ta知道你是爸爸,在回应你。咱家宝宝可是很聪明的,以后你要多和ta说说话,等ta以后出生了,才会亲近你这个爸爸。”
廖季临立马保证:“我以后天天和ta说话。”
之后,廖季临又对着肚子说了几句,肚子里的宝宝没动静了,他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曲芷桃:“ta怎么不动了?”
“ta现在还小,精力不够,需要睡觉。”
胎动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曲芷桃也是随口一说安慰廖季临,她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宝宝会动。
但廖季临不懂,还真的相信了她的话,小心翼翼把手拿下来。
之后每次和宝宝说话时,他都提前问一句,宝宝有没有休息。
曲芷桃只能无奈和他说她不知道有没有休息,但他和宝宝说话,不会打扰到ta的,让他放心。
不过这时候,曲芷桃还不知道廖季临面对未出世的孩子,还有这么傻乎乎的一面。她推着廖季临在家属院转一圈,就推着他回去了。
在家养伤期间,廖季临并不想每天都在床上躺着,所以除了晚上睡觉和午休,他就坐着轮椅让刘妈把他推去书房看书。
廖季临一看书经常会忘记时间,曲芷桃也知道他这个毛病,不放心就陪着他,一个小时就让他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毕竟还在养伤期间,不能多费神。
晚上睡觉前,曲芷桃拿出来一本让廖少平帮忙买的童话书,递给廖季临。
廖季临一开始接到书,翻了翻又递回去:“我不看故事书。”
曲芷桃看他一眼:“不是让你看的。”
“那做什么?”
“让你给孩子读的。知道胎教吗?”
廖季临摇摇头。
曲芷桃一指他手上的书:“这就是胎教,读吧,宝宝都爱听这个。”
廖季临看看那故事书,有点怀疑:“ta真的喜欢?”
“喜欢,你读吧。”曲芷桃非常肯定地说。
廖季临随手翻了翻,从第一篇《拇指姑娘》开始读。
廖季临不会读故事,就是干巴巴地念着书上的文字,没有一点感情。
曲芷桃也不在意,就这样听着,听着听着,太过于催眠,她不小心睡着了。
而廖季临只是看着她慢慢闭上的眼睛,给她盖了盖被子,继续读。
虽然他觉得让他读这个故事挺折磨人的,因为他个人不是很喜欢这些童话故事,不过既然妻子让读,他还是读完了一篇才放下书。
看着熟睡的妻子,廖季临小心凑过去,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又亲了亲她的肚子。
“晚安,桃桃。晚安,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