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茂密, 古道禅幽, 一块方方正正刻着“佛渡世人”的石碑后, 藏着一个青衣少女,少女时而勾出头,澄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林荫石子道正中央站着的两人,时而咬着唇, 一脸若有所思。www.kanshushen.com
过了会, 男孩双手合十许了个礼, 跟对面的人告别, 而后缓缓走了过来。
他看到石头后藏着的少女,木着脸问:“你在做什么?”
少女看到他眼睛一亮, 立即上来拉住他的手,笑吟吟道:“小梨子, 你学完啦?今天有没有被师父批评?”
男孩哼一声, 抽回手,“我才没有被批评, 还有,我说过好多次了,不要叫我小梨子。”
少女眨眨眼,懵懂的脸庞上带上几丝疑惑和不解,“可是,你不是小梨子你是谁?”
男孩板着脸一字一句道:“我是小梨子,但不许叫我小梨子,叫我从梨也行, 韧之也可。”
少女瘪住嘴,委屈巴巴,“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小梨子?我偏叫,小梨子,小梨子,小梨子……”
男孩渐渐黑了脸,好半晌,他长叹一口气,放弃与她争论了,“行了,咱们回去吧。”
“好!”少女一秒变脸,笑眯眯地伸出手,让他牵住自己的手。
两人走在阐幽的古道上,两旁绿树丛荫,明亮的阳光从攒拢的树盖孔隙中偷溜下来,在他们身上洒下一片斑驳的树影,微风拂来,轻轻扬起少女的青色衣摆和男孩腰间的蓝色腰坠,两道宁静悠然的身姿渐渐走远。
皇觉寺后山,这里有一片院子,院子外高大威武侍卫笼罩,院子内竹林繁花相映景。
两人沐着林荫旭光缓缓走近。
恰巧一个鹅黄衫少女从后山方向归来,抬头看见他们,立即眉眼漾开,“姑娘,小少爷,你们回来了?”
少女眼睛发亮,脆脆地应了一声,“嗯!”
这二人,正是皇觉寺居住了小半年的载向慕和载从梨。
而鹅黄衫少女,也就是应菲,抬了抬手上提着的东西,笑着道:“今日有口福了,林侍卫他们从后山猎了一头獐子,今晚咱们吃涮烤樟子肉。”
獐子肉?载向慕眼睛刷得亮了。
松开载从梨的手,哒哒跑过去,牵着应菲就往里走,一副迫不及待的神情,“走,走。”
皇上派来的守着大门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内心却暗暗嗤道,后山猎了头獐子?昨日才找到两只兔子,两条鱼,还捡到不知谁掉的人参和燕窝,今日又猎到了獐子?皇觉寺后山物种好丰富啊,这么丰富他们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呢?
打量谁不知道,这是齐王府的人又送东西来了,齐王府的人日日送东西到山下,再由齐王的侍从运上山,最后套上个后山猎来捡到的借口,专门欺瞒哄骗他们这批傻子。
不,也不对,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默认不说出来罢了。
毕竟皇觉寺膳食清苦,偶尔尝尝鲜还可,但要是日日粗茶淡水,那简直是要人老命。
他们这些带刀侍卫都受不了,更何况金贵万分的齐王爷和齐王妃。
不过,这些话他们只敢在心里絮叨,面上不敢带出一丝来。
要是过后齐王爷瘦了或者病了,他们闭着眼也知道,皇上会是如何的雷霆震怒,毕竟齐王是皇上最爱重的大儿子。
再者说,里头王爷吃肉,他们也能喝点汤,每次里头的人都会特意留出一部分给他们,他们因此得了益,愈发对齐王府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载向慕拽着应菲一蹦一跳地跑进院子,先是绕过一小片竹林,因为皇觉寺后山这片院子只是一进,为了不让人瞧见里头的景象,所以特意在门口处种了一小片竹子,绕过竹子,里头豁然开朗,赫然是一片大院子和正朝向一排五间大房,两边还各有三间厢房,房子后头还有一小片空地,厨房就安置在那里。
载向慕和齐王就住在正面五间大房里,另还有浴室,待客厅,小书房等等,西面的厢房是下人仆从住的地方,东面的厢房住着载从梨,还有一间齐王的大书房,院子虽小,五脏俱全。
院子里还栽着一棵茂盛的葡萄树,底下人特意架上个藤架,葡萄藤爬满了藤架,映到地下一片荫凉,此时,齐王就躺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一身淡松色衣衫宽松俊雅,长腿翘在一旁的石桌上,身姿幽静怡然。
春去夏来,他们已在此住了小半年,亲眼看着葡萄树从枯枝败叶一点点成长成现在的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载向慕松开应菲,跑过去,扑到齐王身上,张开嘴,“我也要吃。”
齐王看都没看她一眼,随手拈起旁边玉盏里的葡萄,喂她一粒,眼睛仍旧盯在手中的书上,随口问道:“给小梨子惹麻烦了没?”
载向慕嘟着嘴,“才没有,我可乖啦。”
载从梨慢悠悠跟在身后走过来,撩她一眼,“是很乖,都不敢出来见人。”
载向慕不好意思垂下头,将脑袋闷在齐王怀中,瓮声瓮气道:“和尚脑袋好奇怪,我害怕。”
齐王嗤笑一声,终于半撩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出息!”
“哼!”载向慕不开心了,锤了他一拳。
应菲朝他们行了个礼就提着獐子去后厨了,齐王考教了载从梨一番后让他去书房继续温习学业,载从梨现在跟着寺庙一位和尚学习诗经和礼乐,那位和尚原本是贵族之子,后看破红尘出家了,但底子还在,教习字载从梨绰绰有余。
几人都走后,院子里只剩下了齐王和载向慕两个人,齐王随手将手里的书丢给她,“接着这一段,念。”
来到寺庙后,齐王身心轻松,空气清新,每日里不是闲来无事教导载从梨,便是逗弄自己的小媳妇,加上坚持不懈地武炼,别说,小半年下来,他身子越来越好了,前日明清将太医请过来给他把脉,太医喜出望外说他现在已基本痊愈,再注意调养一二,就彻底没事了。
明清大喜,这些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但同时明清也知道,王爷能提前这么长时间痊愈,载向慕功不可没,正是因为她在,王爷才能保持心情愉悦,现在王爷脸上真诚的笑容越来越多了,也正是因为她在,王爷陪着她用膳进食不知不觉就多了,天长日久下来,身体可不就越来越好。
现在,他是彻底拿这位祖宗当祖宗供着,比伺候王爷还尽心尽力。
愿这二位身体康健,白头偕老,能够相互扶持一辈子,这样,他死也能瞑目了。
载向慕拿起书,一本正经地读出声。
齐王闭目养神,细碎的阳光落到他脸上,剥去他表层的冷淡和雍然,露出内在的,叫人一眼望到底的轻松和温柔。
载向慕读着读着声音就低下来……
到最后,已然微不可闻。
齐王睁开眼,望过去,“怎么了?”
书耷拉到一边,载向慕低着头,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胸/脯,一脸苦恼:“这里涨涨的,疼疼的。”
齐王的视线落到她鼓鼓的小馒头上,神情有些微妙,怎么不过半年,感觉这个整整大了一圈。
载向慕揉了会,觉得不舒服,眼角扫到眼神幽深的齐王,眼前突然一亮,她放下书,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那里,弯着眼睛道:“你帮我揉揉,揉揉就舒服了。”
齐王顿住——
感受着手下绵软柔和的触感,他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道:“你说的,可不许后悔。”
载向慕眨眨眼,不懂后悔是什么意思。
然而,过了会儿,她就知道了。
她趴在齐王怀里,感受着那里与众不同的让人酥软的感觉,微张着小/嘴,脸蛋红扑扑,声音软弱无力,“你,你放手,我,我自己来。”
齐王捏馒头捏上瘾了,啧,看这丰富度,就知道这丫头来了齐王府后一点儿苦没受,如果老武凌侯还活着,看到这样子,可不得好好感激他,看他把他外孙女养得多好。
(老武凌侯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来齐王府一年多,小丫头不知不觉身心都成熟不少啊。
他微笑道:“看来,可以考虑成婚圆房的事了。”
载向慕嘤咛一声,搂住他脖子,脑袋死死地扣在他怀中,觉得身体和脑袋乱乱的,痒痒的,某种让人遐思万千的感觉,混沌中她还听到了齐王的低声呢喃,心里又疑惑又愤然,成婚圆房就要做这种事?这种感觉吗?那她不要成婚圆房了!
等应菲和应微端着晚膳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王爷和姑娘都坐得好好的,只是王爷一脸餍足,而姑娘,脸蛋红红的,眼神更像浸了水一般。
她们对视一眼,脑袋里不知联想到什么,蓦然低首,掩饰住嘴角的偷笑以及悄然蔓延的红晕。
用过晚膳,载向慕和载从梨带着应微应菲端坐好,乖乖背着手扬起头,到了一日一次的讲故事时间。
负责讲故事的人选是齐王府的侍卫,讲他们这些年遇到的奇人异事与风雨传闻——齐王命令的,一来可以增加载从梨的阅历,二来就当给小花姑解闷。
盛夏的傍晚,天边晚霞弥漫,清凉的晚风徐徐吹拂,葡萄架下,几人三两成堆,柔风中吹来侍卫结结巴巴又羞涩慨然的人生历事。
齐王听了会,负手走开了,明清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明清确定周围无人,小心跟他禀报,“王爷,京里来消息说,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明清神情复杂,自从上次王爷和皇后彻底决裂,王爷又说了那种话后,皇上就开始缠/绵病榻,小半年过去,不仅丝毫没好,反倒更加严重了。
他看向王爷,王爷负着手,眼睛眺望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明清心下难受,皇上毕竟是王爷的生父,哪怕,当年做的不对,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王爷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齐王没说话,也没动静,周身好像凝固般,气氛静谧幽寂,愈发衬托得远处讲故事的声音和几人惊呼应和的声音此起彼伏。
夜晚蝈蝈儿的鸣叫声也一伴一随。
不知过去多久,齐王淡淡道:“皇后有什么动静?”
“皇后一直关在殿中礼佛,不曾出来走动,”明清想了想,继续说,“不过晋王前去探望过两次。”
“对了,听闻皇上有意为晋王和卫家姑娘赐婚。”
卫国公府,传承几百年的顶流世家,几百年来,有盛有落,最盛旺的时候曾出过三任皇后,两位相爷,数十位四品以上官员,现在的卫国公府虽然算不上没落,但与最盛旺的时候相比,确实要落败一些,现在顶立门户的几位老爷除了官位二品的卫国公,还有两三位三四品的兄弟侄子,对于普通世家来说,仍是高不可攀的巨贵。
卫国公府上一位皇后已是一百年前,看他们家的动静,是想再出一位皇后,而看中的人选——
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