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 齐王拎着载向慕出去散步。www.maixi9.com
载向慕不大乐意出来走动, 她更喜欢躺在应微怀里, 叫应微给她念故事听,但应微好像很怕编小辫儿的,没办法之下,她只好气哼哼地跟了出来。
齐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散步, 一边拿眼角斜瞅她, 见她鼓了一路的腮帮子, 不由伸出手指, 捏住那鼓鼓的腮帮子,揉了揉。
“怎么?跟本王出来就这么委屈?”
载向慕气呼呼地扭过脸, 甩开他的手,背过身不搭理他。
啧, 脾气越来越大了。
也不知是被谁娇养出来的?
齐王探过身, 揪住她侧边的小辫辫,“现在无人了, 可以跟本王说话了吧。”
他盯着她,“本王知道你会说话。”
载向慕张大眼,茫然回望回去,说话,是什么感觉?
齐王循循善诱,“想想刚刚用膳的时候,你一时激动,开口说了个‘吃’字, 还记得吗?”
有吗?载向慕歪歪脑袋,眼神更加茫然,她当时,很喜欢那份羊肉卷,眼里嘴里满满都是羊肉卷了,哪里还曾留意到自己是否有开口说话。
不过,编小辫儿的一直执着于这件事干嘛,怪没趣的,她不感兴趣地将自己的辫子扯回来,而后,转过身,蹦蹦跳跳准备离开。
后脖的衣领被陡然一扯,载向慕惊呼一声,后退几步,落入身后之人怀中。
散漫悠扬的语调缓缓在耳畔响起,“可真是个不老实的孩子,本王允你离开了,嗯?”
载向慕愣了会,回过神,僵硬的腰肢逐渐变软,顺势倚入他怀中,随后,偏过头看他:不是说散步吗?
齐王低眸跟她对视,“本王现在更想听你开口说话。”
修长的手指沿着她腰肢轻轻逡巡,柔软温热的指腹一点点流连其上,“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本王说,本王给你做主。”
他知道,小哭包当年是受到刺激才从此失声,并不是天生哑巴,今晚用膳时既然能开口,就说明当年受到的刺激正在一点点从她的生命里消逝。
载向慕微微张开嘴巴……
委屈……委屈是什么?她没有委屈啊!
载向慕一双眼瞳是那么的明净澄澈,澄澈得盛不下尘世一丁点纷扰,无论武凌侯府亦或者齐王府,所有相加于她身上的待遇,她都不知道,什么是委屈,什么又是福气。
齐王抬起手,拭了下她眼角,随后,手臂微微收紧,宽大手掌拢住她头顶,轻声叹道:“像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
当晚,到底还是没能让载向慕开口说话。
不过,隔日起,齐王吩咐陶嬷嬷,平时要多引导姑娘开口,早日恢复成正常人,既然能说话,何必当个哑巴。
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说出来。
陶嬷嬷深以为然,姑娘的性情一时半会掰正不过来,何况,她和王爷都认为姑娘这样无忧无虑一辈子也挺好的,但说话这点,当然是会说话比当个哑巴要强。
于是,陶嬷嬷带着应微和应菲从书房里挑选了几本配有图画的游记故事类的小人书,这种书籍故事性强,可读性高,姑娘应该会喜欢。
她们鼓励姑娘开口念出来,这种游记类的故事,就是要读出声,大家一起分享才有趣。
可惜,载向慕不知道是不愿意开口还是不会开口,面对陶嬷嬷和应微应菲的鼓励,她抿着小/嘴,脸庞都憋红了,仍是没张开嘴巴。
应微和应菲颇有些灰心丧气。
面对这种情况,齐王从外面拎了只鹦鹉回来。
已经能简单说两句问候语,念两句短诗的鹦鹉。
载向慕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鸟,五颜六色羽毛的鸟,还是只会说话的鸟,她眼睛瞪得乌溜圆,整个人都痴了。
齐王用手指捋着她头发,笑着道:“小鹦鹉刚会说话,只会说一两句,接下来,你教它说话可好?”
载向慕闻言立即想也不想地点头,一双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笼子里慢条斯理顺身上披羽的小鹦鹉,嘴巴微张,眼底亮晶晶,几成一道昼光。
齐王笑望着她,默了会,转向一旁同样新奇地看着鹦鹉的应微和应菲,交代她们:“你们不许插手,让姑娘自己训练鹦鹉。”
怕她们开口后,载向慕养成习惯,形成依赖,又缩回自己的小壳子里,不再主动开口说话了。
应微和应菲连忙束手恭立,恭敬回答:“是。”
这个冬日,有了鹦鹉,载向慕和丫头们总算有事干了。
训练鹦鹉开口说话,最好能说出两句吉祥话,既能逗姑娘开心,又能顺便讨好王爷。
当然,这个训练,丫头们是绝不敢插手的,就是鼓励姑娘说话,也是小声再小声,生怕被鹦鹉听到学了去。
载向慕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啊……”
闭上嘴巴,她抿抿唇,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脸蛋染了一圈红晕。
应微和应菲立即为她鼓掌,“姑娘真棒,再努努力,就可以开口说话,可以训练小鹦鹉了。”
载向慕抬起双眼,眼底流淌出明亮柔和的光,她嘴巴微启,希冀和期待地看向应微和应菲。
应微和应菲齐齐微笑,“可以的,相信你自己,姑娘。”
载向慕用力点了下头,鼓起腮帮子,再次努力:“啊呜——”
耳朵耷拉下来,她失落地垂下了小脑瓜。
她好笨哦。
应微抿嘴一笑,揽住她,轻声哄道:“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奴婢刚会说话的时候,只会发出“啊”的声响呢。”
载向慕怀疑地看向她,真的吗?
应微神情肯定,“当然是真的,当时奴婢爹娘可嫌弃奴婢了,但您瞧,奴婢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这话原也没错,抛掉应微当时只有两岁的前提。
载向慕眼睛再次亮起来,那她也很厉害啦,早晚有一日,她也可以像应微一样,说出好多好顺溜的话啦。
见载向慕鼓起士气,不再低落,应菲和小丫头们不觉舒了口气。
应菲偷偷朝应微竖起一根大拇指,姐妹,真有你的。
应微笑着摇头,不是她厉害,是姑娘很好哄,姑娘就跟她家里三四岁的小侄子似的,既好哄又不调皮,这样可爱的小人儿谁不心疼呢?
这个漫长的冬日比往年要更寒冷些,立冬过后,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鹅毛大雪。
京城的雪,对于贵人们来说只是午后闲赏或者酒后吟诗的性情之物,但对于那些穷困潦倒,家财不丰的平民百姓来说,却无异于天塌地陷,灭顶之灾。
好多地方已经形成了雪灾,冻死枯骨者无数。
朝廷本来每年都有下发援助的计划,对于受灾严重的地区会额外多填补点,但今年汾平县和乐河县地区接连爆发雪灾,还有山中野兽伤人事件,而柳州那边的官员怕皇上怪罪下来,竟一时隐瞒不报,以至于柳州百姓民不聊生,困苦不堪,最后忍无可忍之下不得已揭竿而起,造成动乱,而柳州官员,见此直接傻眼了,数次出动官兵都压不下来,最后实在没办法才上捅到京城。
“啪!”折子被怒摔到地上,皇上拍案而起,“庸官!一群庸官!”
再好脾气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离开上座,粗喘着气,焦躁地在御书房走来走去。
“柳州但凡涉事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朕投进大狱,查清事情原委后,该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一个都不能放过!”
雷霆之怒,浮尸万里。
下头跪了一地的官员,个个屏住呼吸,缩成鹌鹑状,一个屁都不敢放,生怕刺激到此时气在上头的皇上,再将气撒到他们身上。
皇上遽然转头,盯着他们,问:“你们觉得,派谁去镇压动乱比较好?”
这个……官员们眼珠转动起来,这种时候,当然派遣自己一派的官员比较好。
关键是,皇上正在气头上,要怎么委婉又担当地开口,才能不让皇上反感。
“算了,”皇上突然泄气,摆摆手,让他们退下,“朕自己想想。”
官员们犹豫着,见大家手携手,磨磨唧唧准备离开,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想了下,觉得皇上此时心情不好,大家都不敢贸然开口,打算着,等过两个时辰,皇上冷静下来,他们再进宫拜见,提出意见也不迟。
想通后,官员们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偌大个御书房,只留皇上一个人扶额叹气。
他一直以为,他的治下,河清海晏,长治久安,百姓们安居乐业,路不拾遗,但今日,现实的一巴掌狠狠地拍到了他脸上。
他忍不住怀疑,难道这些年的宽容之治都是错的?反倒助长了下层官员的欲/望和野心?
难道要学先皇那般铁血治世,雷霆手段之下,这些大臣才不敢擅作主张,欺上媚下,胆大妄为?
唉,长叹一口气——
先不想这些,先考虑派谁去镇压□□。
皇上左思右想,思前想后,合计完所有有印象的大臣,陡然发觉,满朝文武,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有能力去镇压的基本都归属各大派别,这些人暗中倾轧,弄得朝堂乌烟瘴气,混乱不堪,若是再给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他这个皇位都要坐不稳当了,至于那些没有派别的中间大臣,要不然是能力不足,要不然是文官,实在不适合此行。
皇上忍不住拧眉发愁,又暗自生闷气,想他泱泱大国,竟连一个合适的可以派出去镇压□□的武官都找不到,当真可笑!
要是,要是,武凌侯还在就好了。
皇上蓦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