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大学城七公里开外的白云观。
“你是认真的吗,何思蓉?”袁月苓瞪大了双眼。
眼前的牛鼻子老道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将一道符点燃,烧成灰,洒进水里,端给袁月苓。
喝这种东西……会拉肚子的吧?她看着何思蓉,后者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这可真不像新世纪的大学生该干的事儿,袁月苓苦笑着,心一横,眼一闭,一饮而尽。
味道……好极了。
袁月苓拉着脸跨出了白云观的大门,胃里不住地翻腾。
“月苓你走慢点,等等我!”何思蓉一路小跑。
“你再给我弄这种事,小心我翻脸。说好了来查藏书,结果都是跳大神画符!”袁月苓道。
“我们先试试看,有没有起效果。”何思蓉道:“快给周嵩打个电话,验证一下。”
“我不打。”袁月苓说:“要打你打。”
“我打就我打。”何思蓉拨出了周嵩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edoff……
“这周嵩,干嘛呢。”何思蓉嘀咕着:“哎你怎么又走了啊!”
上了公交车,袁月苓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何思蓉坐在面对她的位置上:“你好几天没吃那个药了吧。”
“你真要我把他吃废了?又不是一点副作用也没有,是药三分毒。”袁月苓的眸子探向了窗外。
“还有,我觉得这也没什么用,昨天晚上,他又来了一次。”月苓的表情淡然地补了一句。
何思蓉轻轻踢着袁月苓的雪地靴:“是嘛?这也适应了,鞋也穿上了,干脆和姓周的试试看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看你又皮痒啦。”袁月苓作势要掐。
“别拧,别拧,疼,我没逗你。你听我说,在日本,有些女生就是这么对付难缠的追求者的,先答应交往,然后让他看到性格和生活习惯方方面面的不合适。周嵩这样的人,无非就是个执念,执念没有了,也就容易摆脱了。”
袁月苓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一会儿,轻轻说:“肉身伺虎,你这也叫办法?要不是你,他才想不起来买鞋。又钝又莽.......”
“别拿谁都跟杜鹏飞比啊,这不公平。”何思蓉笑嘻嘻地说。
“你别跟我提他!”袁月苓脸色一沉。
“是,少奶奶。”何思蓉把“是”字拉得很长。
“你说这男人的心眼都这么小吗?”袁月苓看向了窗外:“我自己也是,拦住别让周嵩挨打连累我就行了,说太多了。”
将来可得好好管管自己这意气用事的毛病,否则怎么成大事?袁月苓想。
“你啊,早晚死在自己的傲气上。”何思蓉吐槽着,一边站起身来,看了看公交车上的线路图:“再过三站我们下。”
“下去干嘛呀?不回学校吗?”袁月苓不解。
“换8104,去大桃清真寺。”
“神经病吧,去清真寺干嘛呀!”袁月苓无语。
“啊寺庙和道观都去过了,那不就剩下清真寺和教堂了啊。”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袁月苓很头痛。
“那要不你就和周嵩在一起绑一辈子,我没意见。”何思蓉道。
“那个什么大桃……在哪里啊?”袁月苓无奈。
“呐,你看。”何思蓉拿出高德地图划拉给她看。
“来回要4个小时啊,我还有好多书没有看。”袁月苓很焦虑。
“好像是太远了。”何思蓉嘀咕道:“要不先去镇上的教堂吧。”
袁月苓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容我先上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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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周嵩正端坐在英语4级的考场上,将手上的一整盒全新的2b铅笔一支支排在桌子上。这些铅笔是他为这场考试做的全部准备,哦不,其实还有一把裁纸刀。按理说,周嵩并没有必要参加这场考试,因为不及格的成绩,再多次也没有用,本来或许可以赌一下买答案,可钱已经变成了ucc。现在的周嵩已经开始决定改变自己,认真地参加每一场考试,自然也是重要的改变之一。
考卷发下来,周嵩写了名字便放在了一边,开始专心致志地削铅笔。削铅笔是一项需要细腻手法和充分耐心的精巧工作,先用重刀锋将厚实的木质外皮剥去一层,然后再浅刃斜推,慢慢把藏在剩下外皮里的黑色铅芯露出一小节,只能是一小节,铅芯对比外皮既软且脆,过长的话稍微用力不当便会折断而前功尽弃。接下来,就应该将铅笔尖朝下大角度立起,刀刃顺着角度向下刮,从两边将原本圆柱形的笔芯刮成适合填涂答题卡的鸭嘴形状。
众所周知,全国大学四级英语考试的考试时间是125分钟,一盒铅笔是24支,周嵩每5分钟可以削好一支,然后用5分钟涂答题卡,都选c,完美的计划。他有时候还会慷慨地同意将自己的造物提供给那些,在考场上忘了带铅笔或者铅笔不好用的马虎同学,而监考老师也会惯例看过他的无暇考卷之后,大度地批准。削铅笔这个技艺经过周嵩这几年,这么多次考试,十数个小时的专注锤炼,早已是炉火纯青。
在完美地创造出两支削好的铅笔之后,周嵩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并非来自监考老师的哀其不争,而是他发现自己能听懂广播里的英语了?难道是今年的考题特别简单,简单到高中水平也可以?
周嵩并不是一个会坐看机会擦肩而过的人,他丢开铅笔,摊开考卷,迅速地找到了目前的听力题进度,像一个终于捕捉到敌台信号的情报人员那样,专注而高效地行动起来。
一小时之后,周嵩提交了答完的考卷,匆匆奔向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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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月苓抬起头,看这座建筑上方的“天主堂”三个大字。
作为建筑设计专业的学生,她很早以前就专程来看过这座教堂。
它不大也不小,坐落于毗邻大学城的小镇上,在这曲径通幽处被周围的楼房淹没。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袁月苓就很失望。它不仅规模与资料里看到的欧洲大教堂不可同日而语,审美也十分牵强——事实上,是很丑。
与其说是教堂,它看起来更像一个中国式的祠堂。
临近圣诞,堂门口挂着普天同庆什么什么的横幅,还有一些圣诞树啊常青藤之类的小装饰。
何思蓉敲了大门三分钟,正要放弃的时候,旁边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凶巴巴的老头走出来:“你们找谁?!”
好家伙,这一声质问,二人的气势直接矮了三分。
何思蓉迟疑地说:“我们……想参观一下!”
“是教友吗?”那老头的眼镜耷拉在鼻梁上,半边眼球露在外面,粗声粗气地问道。
“什么……酵友?”
老头甩了甩手,转过身去,半驮着背走进窄门,就要关门。
“哎我这暴脾气!”何思蓉一个箭步上前,抵住了门:“你什么态度啊?”
“算了算了,小蓉,咱们回学校吧。”袁月苓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