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唐西妗作势要走,“我还忙着呢,别卖关子。”
崔祎安追上人,笑道,“送你的生辰礼。今天也要忙?真的不猜猜吗?”
两人一同朝唐西妗之前做工的院子走去。那院子里如今放了张舒适的桌椅,作书房用。
“嗯……”唐西妗沉吟片刻,“一块金子?”
崔祎安无奈,“怎么想得这么俗气,再想想。”
“首饰?”唐西妗摆头,以崔祎安对她的了解,应该不会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吧,“猜不出来,快跟我说!”
“唉,可惜了我精挑细选。”崔祎安将盒子递过去,看人打开。
盒子内也十分精致,下铺锦帛,放着只毛笔。毛笔通体剔透,入手温润,不似凡品。笔杆浮雕凤鸟纹样,两端刻云雷纹,好似凤鸟飞于九天。
“这是?”原谅她没见识,这种已经算得上奢侈品了吧?笔这么沉,不好用来写字。
“下面还有一支,你手上这只叫作玉凤,由白玉制成,不好用,当个摆设就行。”崔祎安催着人拿出另一支笔,这支笔虽然贵,但是真的不好用,除此之外,他还物色了支手感极佳的毛笔。
唐西妗依言打开隔层,拿出第二支笔。这支笔没有花哨的装饰,通体漆黑,顶端描有金云纹,意境开阔。
“你拿去试试,不准说不好用。”崔祎安微眯着眼,状似威胁。
“好用好用,”唐西妗连忙将笔收好,“崔兄的心意我收下了,慢走不送。”
“得了东西就赶人?”崔祎安转身要走,但还是调侃了句。
“哪有,我在这里抄书有什么好看的,你那么忙,不好在我这里耽搁。”唐西妗笑眯眯,丝毫不惧。
崔祎安叹气,走了有一段距离,装作才想起的样子,“对了,正霖他们也给你送了礼物,都在我那里。”
“可恶,那你还跟我绕到这里!”唐西妗被气得直咬牙,她这院子和崔祎安的院子完全是两个方向!
该走还是要走的,那是她的礼物,她要第一时间看见。没错,她就是一个拆礼物狂魔,不让她知道自己的礼物是什么,她会想得睡不着觉。
最后她从崔祎安那里顺带拿了几盒糕点,以作被捉弄的补偿。洛二送来的是一盒墨条,据说是经他认证的易发墨、不滞笔。
墨条平整有度,上面描金有“洛正霖”三字,还带有淡淡的香气,想来融入了不少香料。随信最后还痛斥崔祎安不早日把唐西妗生辰说出来,害他着急忙慌准备礼物,属名都没来得及换。
唐西妗想到崔祎安看到信时那一脸无语就想笑,他也是今天才知道,怪不得他。每天被误伤的崔某人只能发送心痛信号,并在之后坑洛二一把,以解心头之怨。
洛正婉仿照哥哥,送了一个砚台。砚台造型十分古怪,一眼看去是一只盘颈的大雁,在肚子那里研墨。她在贺信中说了些俏皮话,大致是祝贺唐西妗一展鸿途。
令她震惊的是,连谢时颂都给她送了礼物。那是谢时颂的一幅画,成功得到崔祎安点评的没有自知之明一份。在一众实用性工具中,这幅画够瞩目,唐西妗打算回去挂在屋子里。
还有许多礼品她还没拆封,再拆天就黑了,她还要回去吃饭。报纸坊众人都挺好,没给她老板的位子,好歹有一个朋友的位置不是?
小蛮已经在屋子等着,看她姐回来,询问道:“你又去抄书了?今天歇一天就当放松,别忙了。这些是什么东西?姐你买的?”
“没抄书,行行行,今天我放松一天。这是洛二他们送的礼物,可有意思了。”
小蛮送过关荷后独自回了院子,不知道唐西妗行程,她还以为她姐终于舍得改善自己生活了。她姐用的笔都呲毛了还不换,美其名曰以她的写字量,什么笔都经不住,不如就用那支,还习惯。
小蛮:“我和姑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在你桌子上。”
唐西妗忙把手中东西放好,去找她们送的礼物。小蛮看她急吼吼的样子,笑道:“姐你急什么?那东西又不会跑。”
桌子上放着一只玉镯与一根木簪,玉镯是她娘的宝贝,唐西妗见过许多次,看来小蛮送的是那木簪。木簪上镶嵌着几朵花瓣型的玉,颜色各不相同,错落有致。
唐西妗见小蛮做手工,只当她跟鲁钧学了手艺想试验,没想到竟是为她做簪子,“小蛮,吃过饭你帮我梳发试试这簪子。”
小蛮笑道,“姐你喜欢就好。我听姑姑说,那玉镯是她母亲给的,一直是姑姑的执念。如今她执念已经了了,就将这镯子送给你,说你戴着一定好看。”
唐西妗吸了吸鼻子,扯起嘴角,“她想开了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当初关荷在唐府过得不好,曾给关家送过信,想和离,带女儿回娘家生活。哪知她的困境只得到父亲的辱骂,自那之后,她再没有联系家人的想法。
关家势力比不得唐家,但日子也算滋润,女子和离也不是大事,她本就不想再嫁,不在意什么名声,她想不通关父为何如此绝情。关父的做法,实实在在伤了她的心,往后十几年,她只在父亲去世回过家。
如今她有了活命的本领,不再在乎以前的那些破事,只想让女儿和侄女活得更好些。她们以后有新天地,不必被京城的老古董拴住手脚。
吃过饭,小蛮把餐具清洗一遍,非不让唐西妗帮忙,让她在一旁把头发散开等着。
唐西妗老实坐好,把铜镜摆到面前,看小蛮为她梳起发髻。小蛮手巧,不一会儿就梳好,插上簪子。仔细审视几遍,小蛮让唐西妗站起来走两步,她摇摇头,遗憾道:“还是太素了,姐你长这么好看,可惜天天穿男装,首饰也没几件,我都没法给你打扮。”
“这不挺好看的吗?”唐西妗从镜中看自己,怎么看怎么满意,她夸道:“这簪子实在精美,加上小蛮你的手艺,哪里素了?我看着好得很。”
“不行,我给你拆了,我不能做出这么简单的发髻!”小蛮上手就要抽簪子,被唐西妗用手拦住。
唐西妗:“你不想看我还想看呢,等睡了再拆。”
看唐西妗又拿出纸笔写起东西,小蛮难以置信,“姐你不是说今天不写了吗?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唐西妗缩缩脖子,忽略小蛮散发的冷气,“我就写写规划,你也看到有人想煽动刻工与观俗堂作对,我总要想些法子。”
小蛮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妥协道:“亥时前必须睡!”
“好好好。”待小蛮离开,唐西妗继续用她那支破毛笔,崔祎安送她的那支她暂时不舍得用,看着就贵,用炸毛了她要心疼死。
唐西妗最近又阅读一些文献,对雕版的看法有所改观。近代时雕版已经拥有完整的体系,当印刷数量较少时,其所需成本比活字低,毕竟在这里,人力资源是最便宜的资源。
后世的刻工甚至全家齐上阵,将字体拆成五画,技术好的刻工刻类似横这样不易刻好的笔画,刻工的家人比如妻子就刻竖之类容易的。刻工多以组为单位工作,每组只负责一本书中的小部分。在这样的分工下,一本书的刊刻成本大大降低。
后世的朝廷有专门的刊印部门,将一本书的印刷又分给诸如制笔匠、造纸匠、插图工、刷印匠、装订工、刻工等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刻工,得钱最多,地位也较高。
景朝雕版印刷很贵,完全比不上活字与石印方便。但那是因为目前的雕版技艺以及分工都不够成熟,若是能改变这两条,那些刻工能不被淘汰。
她与崔祎安一致决定不能太早将活字与油墨技艺传出去,技术传播可以,但不能饿死推广人。等景朝的印刷行业前景好些,她再将这项技术公开。
活字印刷这条路暂时不行,她决定从雕版印刷下手。以现在的需求,雕版印刷还不应该被淘汰。所以她早早便开始整合资料,撰写了一部近代系统的雕版工作流程。
她想找更早的记载,好贴合这个一千多年前的朝代,但很遗憾,可能出于技不外传的想法,近代以前关于雕版印刷的过程几乎找不到。
恰逢闹事,第一套关于雕版的书应该已经印刷成册了。这本书名为“雕版”,其中收集分工细则,行会组织等建议,也将如今所用材料与工艺做了改良。景朝上好的雕版能印不到千次,而近代最好的雕版能印近万次,从版本身改良,希望能降低雕版的成本。
她希望能借此书告诉刻工们,他们的敌人不是更先进的技术,而应该是自身的落后。只有扩大市场,升级技术,才能免于淘汰。
以后若只有观俗堂一家独大,总会惹人红眼,她实在不想这样。梁州城内的争端能解决,再远些,若是惹到有权有势的人,这可是个皇权至上的朝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时间,还是要时间,纵使她做了很多努力,现在依然看不清结果。
第二天一早,唐西妗赶到报纸坊,看到易禾已经在了,但刘夫子没来,她一个人在一旁发呆。
唐西妗过去问道:“昨天见到刘夫子了吗?”
看到是唐西妗,易禾眼睛一亮,“见到了,说是今天就要开始排版,激动得我一宿没睡着,早早赶过来却发现他没来。唉,等好长时间了。”
“谁念叨老夫呢?”刘夫子抱着一沓纸,踏进院门。
“嗷!”易禾急忙冲过去,狗腿地接过纸,奉承道:“夫子来得真早,我才刚来。”
“哼,我可听到了你嫌我晚。”刘夫子与易禾相熟,开起玩笑也不拘谨,一语作罢,没等易禾打叉,他朝唐西妗道:“正巧你今日在,帮帮忙,我对你说的那些胡乱拐弯的东西可不熟。”
唐西妗:“那叫数字,什么胡乱拐弯,拼音在你那里就是个宝,数字就成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原形了,今日是3360.
涨了好多收藏,原谅我没见过世面(掩面哭泣),今天是新晋最后一天,有点像最后的晚餐怎么回事TAT
不要啊,我还想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