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来,月永溟在外面处理事情,也没空来看秋染一眼。
这倒好,秋染在将离殿里过的倒是自由自在,除了看看书架上堆的传奇话本,就是去外面院子溜达,喂金鱼,遛鸟。
或是叫路过的小厮和丫头,和他们换着花式来玩各种桌游,大家都觉新奇,后面的几天也都肯抽出闲余来陪她一起玩,只有那把琴弹过一次后就扔在一边了,似乎她丝毫不觉得它的贵重。
侍女把一切有关于秋染的“糜烂”生活看在眼里,记在本本里,打算等月永溟回来就一并告状。
到今日是十五,按惯例,月永溟在月圆的这几日是不去工作的。
到了十五,过了十六,月永溟在被手下提醒后,才记起来有秋染这号人物。
翌日他从匆匆赶回将离殿,到场遇见秋染刚好在更衣,刚好她只穿了件白色的里衣。
“早上好,尊主。”
秋染朝他绽开笑颜,随后又若无旁人的坐下来梳头发,丝毫没有忌讳。
透过铜镜,见站在她身后的月永溟脸色一黑,对他紧跟过来不识趣的随从说了声:“滚!”,便立即把那位十三四岁少年样的随从给赶了出去。
随之他挥袖招来一阵风,门和窗户被风用力关上,里面门拱上的帘子也让风吹的吊了下来,挡住了房间内的两人。
秋染不在意,梳完头就把外面的几层衣衫穿上。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哦?原来还没饿死?不错,挺自在的。”月永溟走到秋染旁边,脸上的不开心快要溢出来了,就差被她戳穿。
“多亏尊主怜爱,每日还吃好喝地伺候,还有外面的这些花充饥,也不至于太饿吧。”这些天有吃有玩,秋染就很开心,她真的要谢他。
月永溟紧拧着眉,低头看她,回忆起不好的事。
“难道你在天罗教时也这样,可以随意让男人进房间看你换衣服,身边不带丫头守门?”月永溟的语气,像在质问。
半晌,她都察觉不到他生气的源头。
她老老实实道:“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进来,方才还是我先跟你打的招呼呢,再说我是觉得在这里很安全,才放松警惕的。”
这里很安全?
哼,还真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自己还没答应秋落白那老贼会娶她。
月永溟脸色稍稍恢复正常了些,结果转身就走。
秋染不知所然,跟了出去,见刚被他赶走的随从还站在门口呆呆的,逮住就问:“他怎么了?我得罪他了?”
“哼,走开点。”随从把秋染挤走,自己则跟在月永溟的屁股后面。
随从名叫焚影,是月永溟在天罗教救下的孤儿,几年来一直放在身边亲自培养。
焚影每次一有机会就会跟随着在月永溟左右锻炼,外出时更是形影不离,刚才他跟着月永溟来到房间,也是出于习惯,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个女子。
鬼方新主初上任,自然少不了各魔门的巴结,近几个月里这已经是第八个了。
前面的有四个有鬼修天赋的女子,尊主都给她们安排在了不同的堂主身边锻炼,争取能早日为暗月宗效力。
其中三个娇娇柔柔的,尊主看了眼就遣人护送她们回去了,就连碰也没碰过。
而这一个……
美是美的,不知是不是花瓶,以尊主的习惯,可不会将花瓶留在身边。
“我叫秋染,就叫我染染吧。”秋染突然在后面喊道。
都来几天了,虽说一早认识他,但还未交换名字总不适合。
月永溟果真停住了脚步,“唰”一下闪到秋染的面前来。
“月永溟。”作为回敬,他也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月永溟?”秋染瞪大眼睛,装作惊诧,“原来你就是大伯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没想到我们还没见面,你就偷偷打晕我运到这里来了,可真是无礼呀!”
月永溟笑:“我只是想请你大伯来我暗月宗做客,请不动他,就只好先请你来了。”
为了陪他做戏,秋染叹了叹气:“这样不是强抢吗?”
“不要想太多,他为了讨好我也迟早会把你送来,你只不过早到了几天而已。”月永溟倒是有十足的借口。
“也对。”秋染点头赞同,开玩笑说,“永溟大人,那你更不能亏待我了,要是我有个好歹,你想找理由招安天罗教都没戏。”
月永溟没答她的话。
他只注意到了,她的笑容,跟月秋然是那样的相似。
笑时有浅浅的梨涡,眼睛弯如月亮,眸子里有水珠,能令人甜到心坎上。
他尤其记得十年前的一个盛夏的夜晚,延水村红灯高挂的港口,红色的麻绳连接星罗密布的船只,岸边伫立的根根船杆绑着随风摇曳的风筝。
人们聚集在喧闹的中心港湾,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海月节。
传说的海月节是祭祀海上的仙岛仙人的日子,隆重而盛大。
而载歌载舞的人群淹没了他瘦小的身躯。
那时的他虚弱地游荡在港口,走到仙岛神像前,注视着供台上丰盛且香飘四溢的贡品,两眼放亮。
他已经饿了许多天了,饿到肚子灼烧翻滚,连腰板都直不起来。
见到有热腾腾的食物,他就顾不得一切,两腿使劲地朝着食物的方向而去,张开脏手就抓,不管能不能咽下,便也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满。
有守卫立刻向前阻止,拉住他,拖了他一段路。
守卫一边谩骂着“臭崽子,仙人的贡品都敢偷!”之类的话,一边架着他扔到海边。
在海滩上狼狈地翻滚了几圈,嘴里硬塞的食物也全部吐了出来,他说不出话,仰头看着玉盘似的月亮,啜泣哽咽起来。
他尤其记得,他哭的时候,月亮也暗了下来。
原来是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小女孩挡住了月亮的光,逆着皎洁的月光之下,女孩的眼睛弯起了勾月的弧度,脸颊上出现了小小梨涡。
“跟我回去吧,师父见了肯定会喜欢你的。”女孩朝他伸出了手。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不做思考就心甘情愿地跟她乘船到了月岛,然后,他们就糊里糊涂的在牧海国的“海之心”月岛一起长大了。
越是望着秋染的笑,月永溟便对鬼婆子的话越是相信。
又或者,是他想念过头了吧,看谁都像月秋然。毕竟死去三百年而魂飞魄散的人,又怎么能再度站在他的面前?
没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罢了。
“你要在暗月宗不出篓子,随你做什么。”许久,月永溟才淡淡作出回应,“明天的鸿烟山会,你跟我一起去,路经的延水村有海月节。”
“尊主,那我呢?我也要去!”听有节日,焚影第一个举手报名。
“你就留在暗月宗看守,哪里都不要去。”这次去鸿烟山,月永溟并未打算带任何随从去。
焚影气嘟嘟看向秋染,他大概也明白了秋染就是尊主的新宠儿了,就是不知她哪里厉害,只不过跟先前的女人笑起来好看一些而已。
他不能冲自己主子发火,只能用眼神警告这个女人识趣点。
“嗯,好。”秋染感到了那道不友好的视线,便随即敷衍道。
去啥子的海月节,她这个人最害怕过节了!
特别是这种祭祀月神的节日,她不去最好,免得真正的月神看到她在外面溜达,没准又把她领回月岛去,还不如在家躺着舒服。
最后月永溟吩咐她明日要早起后,便离开了将离殿。
焚影屁颠屁颠忙跟上,特地给他提醒明天的事宜:“尊主,属下上次收到的邀请者名单上,写有月岛的宫主的名字,她若来了,我们能抢到那条银龙吗?”
月永溟道:“已经不重要了,她要的,便让给她。”
原本月永溟去赴会,正是打算以价高者得的姿态,与月岛宫主争个高下,得到那条银龙,然后再向它打听关于月秋然的消息。
既然鬼婆子已经帮他找到了,那么抢夺银龙之事便不再是必要,当然,能赢是最好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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