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到了新年,因着太子新丧,宫中一片缟素,今年的大臣进宫领宴,命妇入宫请安等事情都被免除了。宫中如此,大臣们也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各家各户也都是关了门自家人吃顿饭罢了,什么迎来送往,祭祖拜神统统都免了。
这样做,倒是为各家的夫人娘子免去了不少琐事。
今日是初七,谢清徽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早早的便去了书房看书,看着看着,外面忽然飘起了雪花,她也放下手里的书看向窗外,雪越下越大,不过一刻钟,院中就被素白装裹。
李靖安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对着窗子发呆,他走在谢清徽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到是李靖安,谢清徽回神道:“今年的雪下的好大,去年都没怎么下雪,可今年从年前就开始陆陆续续下大雪了。”
“瑞雪兆丰年,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二哥,这么大的雪,我们坐在屋子里尚且还有赏雪的闲情逸致,你说今年的百姓该怎么度过这样漫长而又寒冷的雪季呢?”
李靖安在她身边坐下道:“许多朝中大臣怕是不会这样想。不过你还是放心吧,虽然不早朝,但是承恩公崔慕今日给陛下上折子说:章仁太子生前最是宽厚,如今太子新丧,各地陆陆续续便上报遭了雪灾,希望陛下能够降低赋税,同时传令全国,开设粥棚,救济灾民,也算是为太孙祈福,让太子泉下心安,陛下同意了。”
谢清徽把头靠在李靖安的肩膀上道:“承恩公慈心,这话除了他,怕是也没人敢说了,朝中除了看不清真实状况的人,谁人不知如今百姓日子并不好过,可是没有人敢进言劝谏陛下。”
李靖安摇头:“陛下只是同意各地救济灾民,但是并没有同意降低赋税。”
“是因为修建运河吗?”
“是啊,国库里的银子流水一样进了运河,而陛下此生的愿望也是希望能看到运河修建成功,本就银两短缺,若是再减免赋税,户部哪里周转的开。”
谢清徽纳闷:“你说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李靖安看向外面道:“陛下其实很矛盾,他何尝不知道民心在逐渐溃散,可越是如此,陛下就越想抓紧完工。因为他觉得,民心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等运河修建成功之后,再多颁布几条为民为国的政策就可以把民心再收拢回来,可是一旦民心流失,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拢回来的了。到了那个时候,即使陛下想效仿汉武,颁布罪己诏,也于事无补了。”
“难道陛下没有想过这个严重的后果吗?”
“没有,大齐未得势以前,陛下出身弘农杨氏,自小便享受了荣华富贵,从来看不到民生疾苦,他自信且自负,自信贵族永远压制平民,自负他的统治不是轻而易举就会崩塌的。归根结底是因为,陛下没有意识到百姓的力量。”
谢清徽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继续静静看着外面的雪花。
倒是李靖安道:“如今府中也没什么事情,要不要去泡汤泉?”
谢清徽拢了拢披风道:“早就想去了,可是这几天阿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去找了好几次,她都不在。”
“你怎么不叫我啊?”
“咱俩去不方便吧,叫上阿姐一起吧。”
李靖安:“???为什么会不方便,你是我娘子啊?”
“你说为什么不方便?”谢清徽微笑脸。
想到自己有名无实的婚姻,李靖安只能扯了扯嘴角,也是,确实是不方便。
“所以阿姐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李靖安冷笑:“呵,还能忙什么,忙俊俏郎君呗。”
谢清徽眼睛瞪得浑圆:“什么郎君?什么时候?是谁啊?你怎么不告诉我?”谢清徽死亡四连问。
李靖安:“……”
“还不是她之前女扮男装跑去骑院和人家打马球吗,最后把人家打赢了,对方也觉得阿姐打的实在是很好,便常常邀请她一同去打。结果年前的时候,阿姐想着去金玉阁逛逛,恰逢元娘子又开了一个什么射箭馆,正好她看中了那个玉佩彩头,就想着上去射箭,顺便过过瘾,而和她竞争的那个人竟然是与她一起打马球的郎君。这个时候,那个郎君也才知道,阿姐原来是个娘子。”
“然后呢,然后呢?”谢清徽兴奋催促。
“什么然后?然后就是天天跑出去玩,呵。”
谢清徽扁嘴:“你生什么气?怎么你也想出去玩?”
“不是,我就是不放心阿姐。”
“阿姐那么大的人了,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你何必想这么多。况且,估摸着你早就把人家郎君十八代祖宗都查过了,若是真是坏人的话,你早就不让阿姐与他来往了,所以这个郎君是谁啊?”
“萧豫。”
谢清徽一个鲤鱼打挺:“萧豫?那个刚刚袭爵的兰陵郡公?”
“怎么?你们很熟?”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他也算是我表哥了,听阿娘说,萧豫文武双全,长相俊俏,待人温和,是个很不错的郎君呢。”
李靖安斜眼冷笑:“是,他文武双全,长相俊俏,待人温和……”
察觉到李靖安的情绪,谢清徽无奈:“二哥,你瞎想什么呢,我这不是给你分析他配得上阿姐的点嘛。”
李靖安还是站起身走向主位坐下道:“那真是可惜,他命硬,克人。”
谢清徽起身哄他道:“什么啊,那些话做不得数的,更何况就兰陵郡公一个人,以后就是阿姐自己当家作主,也没什么人监管阿姐,多好啊。”
李靖安还是不依不饶:“好什么好,我就觉得他不好,配不上阿姐。”
谢清徽算是看出来了,她越说好,李靖安就越对着干,算了,还是偷偷去问阿姐吧。于是转移话题:“你方才说,元娘子还开了一家射箭馆?”
李靖安点头:“是啊,那天我听裴宴说的,据说开业那天,裴晏跑去人家店里忙前忙后。”
“嗯?裴郎君不是和你一起在内城军吗?”
“哦,他又被陛下削了。”
谢清徽:“……”
这个裴郎君也真是倒霉,想想都快被削成白板的河东裴氏,谢清徽忍不住感叹:“裴郎君也是不容易,裴氏主君亡故,他家硬生生从国公削到了郡公,如今除了爵位,竟然连差事也没了。”
李靖安放下手里装模做样的书道:“那你可是感叹早了,就冲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裴氏还有很大的下降空间。”
谢清徽:“……”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二哥好像犀利了许多。
李靖安看向她道:“不过我觉得,他干脆投靠元娘子算了,反正元娘子会挣钱养家,我看他也挺适合去做赘婿。”
谢清徽:“闭嘴吧二哥,小心人家裴氏的人听到了,非揍你不可,让人家裴氏主君去做赘婿,你怎么敢想的啊。”
“呵,我看他和萧豫一样,文武双全,长相俊俏,待人温和,怎么就不能做赘婿了?分明就是做赘婿的好料子。”
又绕回来了是吧,谢清徽无奈:“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文武双全,长相俊俏,那就是我亲爱的二哥。”
李靖安满意,继而又道:“怎么?我待人不温和吗?”
“我劝你见好就收,再说就不礼貌了。”
李靖安:“……”
谢清徽道:“上次听说元娘子开了一家奶茶店,还请了昭华郡主去剪彩,不如我们今天去看看吧,京中的娘子夫人们都说很好喝,还说是甜口的,我还没喝过甜的奶茶呢。”
听到谢清徽这样说,李靖安也有些忍不住:“确实,之前只喝过云中的咸奶茶,那就走吧,去尝尝,顺便还能出去吃顿饭。”
“吃饭?你预定位置了吗?”
“不用啊,你不知道吗,奶茶店隔壁的晋江园也是元娘子的店。”
谢清徽:!!!!!元娘子,你到底有多少店啊!!!!!你怎么这么会做生意!!
似乎看出了谢清徽的震惊,李靖安牵她的手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裴晏去做赘婿了吧?”
谢清徽仍旧震惊喃喃:“你说我要不要问问元娘子?”
“问她什么?”
“问问她,我还有机会吗?”
李靖安微笑:“……”
两人上了马车,奔赴元娘子的奶茶店,下了马车,谢清徽打量头上的牌匾问:“元娘子这名字起的好生奇怪,蜜雪是何意啊?”
李靖安想了想:“许是味道甜似蜜吧,雪是说还有白雪一样美丽而又口感绵密的甜品?”
猜不透其中的意思,谢清徽还是先进去看看环境如何,却不想宾客爆满,因着今年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街道上也尽显寥落,没有什么人敢出摊夜市,这些周边的铺子倒是赚的盆满钵满。
李靖安领着谢清徽,好不容易在楼上包了一个包间,恰好此刻小二也进来问道:“客官您好,有什么需要的吗?本店正好推出新品红豆奶茶,蜜桃茶饮,买二送一哦!”
“怎么是你!!”两人齐齐发出疑问。
谢清徽吓了一跳,打量了一下小二,只觉得此人很是俊俏,不像个小二,倒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美貌郎君:“……二哥,所以他是谁?”
李靖安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介绍一下,这位是,河东郡公裴晏,这位是我的夫人,谢清徽。”
裴晏&谢清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