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青云笑了一下，“响鼓不用重锤，我什么意思你很清楚。这几天我太忙了，没时间整顿你。不过——”
“‘整顿’？”这是人话吗！叶峻火冒三丈。
“不过你干了什么，我统统知道。”
“你知道个屁！”
“我劝你自重，不然会很惨。”
“这饭没法吃了！”叶峻心头火起，跳起来拔脚要走。
冽青云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又摁回椅子上，“别使性子，一餐厅的人都朝这儿看呢。”
“你还怕人看呀？”叶峻冷笑一声。
“再心虚也要吃饭。”
“你说什么！”叶峻又想跳起来走人。
冽青云按着他的肩膀，“那个人是谁？”
知道他问的是唐奇，叶峻抱起胳膊不吭声。
“问你话呢。”
“你想过审犯人的瘾，上护界司羁押所去。别在这儿跟我耍横！”
服务员端着他们点的金枪鱼刺身过来了。
冽青云回到自己座位上。
服务员放下金枪鱼刺身离开后，冽青云拿起刀叉说：“恨他不如吃他——这是你的至理名言。”
没错！恨你不如吃死你这蜥蜴脑袋。
叶峻抄起刀叉对着盘子里的金枪鱼下了毒手，接着毫不客气结果了咖喱帝王蟹和芝士上汤焗龙虾。
清爽的抹茶布丁下肚之后，他痛失二百二十五万，还要被无情挤兑的情绪得到了平复。
吃太饱，忍不住打了个嗝，他用甜品勺敲了下布丁碗，笑着说：“不好意思啊。”
没要布丁，只点了饭后咖啡的蜥蜴脑袋面无表情看着他，“这世上就没有一顿大餐搞不定的事。如果有，都不用再来一顿大餐，加个布丁就行。”
“最好是抹茶布丁，这个味道太清爽了！我还能再吃一个。”叶峻说。
“你已经打嗝了。”冽青云提醒他。
“是啊。所以我胃里又腾出块空地，可以再装点什么进去了。”
冽青云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摇着头喝了口不加糖的咖啡，“吃这么多也不见你长肉。”
因为小雪越长越大，最近还有了工作要做，它需要的血和热量更多了。这小不点儿个头比一般的易界蛛小三分之一，食量却是普通易界蛛的两倍，不好养活呀。
“人家都说，最叫父母寒心的就是那种‘吃死不胖，养死不壮’的小孩儿。”冽青云说。
“‘千霜科长’，您婚都没结怎么就用爹味十足的口气发表这种谬论？世上哪有养不胖的小孩儿？如果有，肯定是爹娘抠门，没给他吃饱。”叶峻说完抬手叫来服务员，又要了个抹茶布丁。
布丁送来之后，看他美滋滋吃了两口，蜥蜴脑袋八成觉得时机成熟了，所以假装漫不经心，实则蓄谋已久地问：“那个唐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叶峻舀了勺布丁送进嘴里，用舌尖和上颚感受了好一会儿布丁的清甜和Q弹，才把它抿化，咽掉。“大哥，你不是号称全能全知吗？还问这个？”
“我就是那么一说。”
“哦，敢情您是吹牛。”
“他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叫唐奇，我们是在赏画的时候认识的。我识相吧？都不用您拿鞭子抽就招供了。”
“赏画？那家伙？”
“请您不要犯两个小时前鄙人已经犯过的错误，以貌取人要不得。”
“他是鉴赏家？”
“唐老板虽然长成那样，衣品也成问题，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对水墨画见解独到，鄙人由衷佩服。”
“能让你佩服，看来这家伙有两把刷子。你们是在拍卖会上认识的？还是在墨海遗珠？”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拍卖会？”叶峻斜眼瞄着冽青云。
冽青云挑了下眉，“连章嘉洪都知道给小费让船上的服务生盯着你，我想知道你去过什么地方会难吗？”
“你也给服务生小费了？”
“‘无声的权利永远比会响的金币有力量’。我只是跟欢斯明女王号安保中心负责视频监控的家伙交待了一句，就可以留着我的金币给你再卖一个布丁了。”
“滥用特权的死官僚！”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你有监控视频还问我？”
“问你比去看监控快。”冽青云大言不惭，“而且我们都好几天没坐在一起好好吃过饭、说过话了。”
叶峻噗嗤一乐，“你这发言的水平都快赶上章嘉教授了。”
冽青云叹了口气，“还差得远呢。章嘉洪那些肉麻话我这辈子也说不来，不过意思是一样的，你自己领会。”
“我领会什么呀！”叶峻睖了冽青云一眼。怕这蜥蜴脑袋看出他脸红，他端起布丁杯，用勺把布丁直接划拉进嘴里。
“在这儿有吃有玩儿，你怎么折腾都行，但是别再想那些歪门邪道了好不好？”冽青云换上那副叶峻最怕的“我在语重心长跟你商量”的腔调。
叶峻把勺子扔进布丁杯，“我没有。”
“没有就好。就算是你体谅我吧，别再让我操心了。我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知道啦！”
听见叶峻这句话，冽青云笑着点了下头，叫来服务生签了单。之后，这工作狂又跑去忙他操心的事了。
正是午饭时间，还没吃的乘客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往餐厅里挤，已经吃过的乘客一边商量接下来玩儿什么，一边悠闲结账，踱出餐厅。
叶峻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冽青云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赶饭点的人群里，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冽青云叫回来，让冽青云暂时忘了工作，陪他去哪儿消磨这个下午，然后再一起吃晚饭、看拳赛。
可是不行。
蜥蜴脑袋不能不管工作，他也不能不干自己的私活儿。
虽然这活儿百分之九十九已经黄了，但只要没接到唐老板取消订单的通知，他就不会停手。
这不是答应冽青云一句就能停手的事。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他心里就只有一个目标：逃走。逃离圆觉彼岸，逃离空行慧海，逃离自己身为修弥轮的命运！
既然是个人，他就不愿给四众议事会当工具，不愿给空行慧海的极权分子当警犬。
哪怕顶头上司对他好出了天际，让他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开始有了把这家伙装进自己心里的趋势，他也不会为了他停手。
这是永远不能停手的事！不管为谁、为了什么。即便昧着良心，他也会继续做下去，绝不停手。这事不仅仅关乎自由，还关乎生而为人的尊严！
迟疑片刻，叶峻问了餐厅门口的迎宾小姐，然后按照她说的路线朝欢斯明女王号五层的综合服务台走去。
来到综合服务台前，四个接待员里年纪最轻，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那个女孩儿笑着问他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瞟了眼她胸前工牌上的名字——“李婷婷”，他也笑眯眯地说：“李小姐，我确实有件天大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李婷婷愣了一下，挺直腰正色道：“什么事？先生您请说。”
叶峻笑着跟她挤挤眼睛，“我开玩笑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啊？”李婷婷显然有点蒙圈。
“是这样的，我们四个朋友都是西陆纳什里大区商博市麻将交流促进会的成员，这次约着一起来乘欢斯明女王号度假，大家说好了要绕着赤道打上四万圈儿的，可是昨晚却出了个叛徒！”叶峻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李婷婷捂着嘴笑起来。
叶峻愁眉苦脸，两手往服务台上一搭，叹了口气，“这家伙昨晚在四层的菠萝小姐酒吧认识了一个比菠萝还香甜诱人的小姐姐，夜不归宿不说，到现在都没回房间。”
“你们没给他打电话吗？”李婷婷笑着问。
“能不打吗？有来电显示，看见我们的号码他根本不接。这小子重色轻友的程度已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他肯定是和那位菠萝小姐姐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了。”
“就算坠入爱河，也不能抛下我们的环赤道四万圈儿不管啊！我们出发时，在安吉那港码头上立下的豪言壮语怎么办？”叶峻攥着拳头吹捶了下大理石服务台。
李婷婷咯咯直笑，“也就是说，你们从昨晚到现在都是三缺一。你是需要我帮你们找个人凑角？还是请安保中心调下监控，看看你朋友现在到底在哪里？”
“都不用。”叶峻摆摆手，“我只需要你借我用下你的手机。看到陌生号码，这小子应该就不会不接了。”
“就这？”李婷婷一脸失望。
“我当然可以一来就问你借电话，不过……”你八成不会借，只会把你左手边那部座机推过来，我可不想站在服务台前面，让你伸长耳朵听我跟“非法艺术品经纪人”谈见不得光的生意。
“不过什么？”李婷婷好奇地看着叶峻。
叶峻咧嘴一笑，凑近她说：“不过一看见漂亮女孩儿我的舌头就完全不受控制了。它老是自作主张，拼命想跟人家多说几句。”
李婷婷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从漂亮的墨绿色斜纹呢制服口袋里掏出手机，解开屏锁递给叶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