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只有孩子的鞋印，从四五十米开外一直延伸到这儿，之后就中断了。
周围没有其他痕迹——负责取证的警察这点做的很专业，没在孩子脚印周围留下他们穿着制式雪靴的大脚印子。
只有孩子的脚印，这绑架犯多半是用结界把孩子带到这儿来的。骗孩子摘下书包扔在雪地上后，他又用结界带走了他。
“看起来，这家伙从头到尾都用了结界。”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叶峻背后的冽青云说。
叶峻回头看了他一样，“我这么觉得，可我想不通他的用意。他为什么让这孩子摘下书包？”
“示威。”冽青云说，“或者嘲弄。”
叶峻琢磨了两秒钟，“这么说，之前那三起绑架案也有小孩儿的物品掉在失踪地点？”
“不是全部。”冽青云摇摇头，“就因为没有遗落物品，第一个孩子准确的失踪地点到现在都还不能确定。”
“之后两个都有？”
“第二孩子把美术课本和水彩笔落在一条死胡同里。第三个是周末上午去课外培训班的时候失踪的，警方在培训班附近河边的绿化带里找到了他装试卷的手提袋。”
“水彩笔、试卷，现在又是书包，他都选他们去上课的时候下手。”叶峻摇摇头，“第一个没落下东西。之后的三个都故意把孩子的物品留在现场，好像真是生怕我们没注意到他……是有点示威的意思。”
“嗯。”冽青云若有所思看着还在往书包背带、搭扣、拉链、机器人印花上刷指纹显影粉的警察。
这蜥蜴脑袋明显是在耐着性子等警察取完证，然后就要去翻这小书包了。
叶峻会抢在他前面去翻，用自己的修弥眼“嗅嗅”上面是否还残留着绑架孩子的家伙使用缩地结界时的魂力。
“这些失踪的小孩儿——”叶峻压低声音问，“都是修弥轮吧？”
“一个都不是。”冽青云说，“我也想到了这层，所以让陈云亮找他们的父母仔细问过了。”
“不是修弥轮。那他们有什么值得人操着缩地结界来绑架的？他们的父母是福川市的首富、二富、三富？”
“四个孩子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族。”
“这些孩子的父母有没有收到绑匪的勒索信？”
“没有。”
“一家也没收到？”
“没有。”
“兴师动众绑架普通人家的小孩儿，又不要赎金，那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些小孩儿本身了。是跨界域的人口贩卖团伙干的吗？”叶峻觉得只剩这种可能了。
冽青云摇摇头，“如果是人口贩卖团伙，那这帮人的‘商品销路’还真是生冷不忌，什么人口都卖得出去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柳婉说了魔族绑架修弥轮的事情，我就下令兰遮伽罗所有界域彻查最近三年来的绑架案。不查不知道，一查各个界域都报来上万件一直破不了的失踪案。”
“每个界域上万件？”叶峻吃了一惊，“这在人数上可比被魔物绑架的修弥轮多多了！”
“是啊。”
“失踪的都是些什么人？”叶峻问。
“你问到点子上了。”冽青云说，“这些失踪者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什么人都有。”
“真的？这怎么查！”
“是不好查。护界司数据分析科的人忙活快半个月了，还是找不出这些人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共同点。”
“那就是无差别绑架了？哈。”
逮着谁是谁，逮着谁谁倒霉。这种绑架案最难办，既不好查，也不好防。
除非能找到切入点，或者碰巧在现场撞上绑架犯，不然这类案子短期内很难有突破。
虽然还没有进展，不过他在医院里养伤、生闷气这段日子，这蜥蜴脑袋欢乐相亲之余，也没忘积极查案，还不错。
不知道眼下这起小学生失踪案跟各个界域近年发生的这些无差别绑架案有没有关联？如果有，也许可以从这个专对小学生下手的家伙身上找到突破口，那就有希望破案了。
负责取证的警察终于收起指纹粉刷子，打开孩子的书包，开始查看里面的东西。
但愿这位老兄能加快点速度，叶峻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问冽青云：“这么多失踪案破不了，驻地观察员怎么不上报护界司？”
“他们私底下肯定开过会了，狡辩的说词一模一样，都是界域政府没把这些失踪案往魔族身上联想，也就没跟他们通气，所以他们完全不知情。”
“推的可真干净。”
“不光摘清了自己，他们还互帮互助，替界域政府开脱。”
“开脱？”
“他们说这些绑架案跟被魔族袭击、吃掉这类案件不一样，案发现场看起来跟普通的失踪案现场差不多，界域政府要管的事多如牛毛，没把失踪案往魔族绑架上联系也不奇怪。”
“这帮家伙不会跟界域政府也开过会了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驻地观察员，是兰遮伽罗护界司派驻在各个界域的工作人员。
他们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协助界域政府维护治安，解决各个界域公共安全机构用普通的刑侦手段无法解决的涉魂力、涉魔族、涉外宇异族、异兽入侵这类案件。
碰上这类案件，如果界域政府怕麻烦视而不见，驻地观察员也犯懒睁只眼闭只眼。
他们再定下攻守同盟，欺上瞒下，那除非“千霜科长”天天对辖区界域搞微服私访，不然恐怕直到把椅子从檀摩殿换进智上法林宫那天，“千霜科长”也不会晓得自己执掌的伽罗曾经发生过这类案件。
叶峻瞟着冽青云的侧脸，冽青云正凝神注视着取证的警察翻看蓝色书包的小主人那本画得花花绿绿的语文书。
注意到叶峻的视线，冽青云转头看着他，“干嘛？”
“没什么。”叶峻说，“这事太糟心了，咱们檀摩殿里那位伽罗主真不好干啊。”
“知道就别再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他添堵了。”
“有些人，一说他胖他就喘给你看！”
“不是吗？”
“您到底准备怎么处理这烂摊子啊，‘千霜科长’？”
“照常规手段来，先定方向，再把人手撒出去，全力调查。”
“要定方向？那还是只能等数据分析科的结果了。”
“没方向乱查一气，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理是这么个理。可护界司的数据分析科好像一共就……有几个人来着？
叶峻努力回想三年前在护界司参加岗前培训时，领他们一个部门一个部门转悠的前辈提供的信息，依稀想起数据分析科好像从上到下不足三十人。
“我刚来琉璃净域那会儿，数据分析科好像只有二十几个人。”叶峻说。
“去年又招了八个新人，快有四十个人了。”冽青云说。
“四十个人也不够啊。一个界域就有上万起失踪案，三千个界域就有三千万起案件。光把案件详情汇总初筛就得搞到猴年马月去，还要根据初筛结果建模……”
“这事靠我们这几个人哪行？我回空行慧海的时候把各个界域报上来的案卷带过去了，让四众议事会的数据部门帮我们筛。他们说一有结果就通知我。”
叶峻愣了一下，乐了，凑到冽青云耳边说：“神二代就是不一样啊，四众议事会的数据部您都敢使唤。”
“他们有五万多数据分析师，平时也没见这帮家伙干什么正经事，不使白不使。”冽青云说，“让他们筛，说不定下个月头就能出结果。”
“要这样就太好了！”叶峻对冽青云的办事效率和“不择手段”再次深感敬佩。
取证的两名警察终于捣鼓完了，负责拍照的那个对冽青云说：“千霜科长，您可以检查证物了。”
“辛苦了。”冽青云点了下头。
“哦，可以检查啦！”打完电话后半天没脸过来的陈云亮逮着机会赶紧满脸堆笑快步走过来，朝叶峻双手合十，“小叶探员，全靠你了！”
叶峻瞥了陈云亮一眼，没搭理这家伙，想蹲下查看书包。
冽青云一把拉住他，“你十分钟前怎么说的？”
“啊？”叶峻一头雾水。
“你说你只是来凑个热闹。”
“可是……”叶峻看看一脸蒙圈的陈云亮，又看看呼啦一下围过来的五六个警察。
那个负责拍照取证的警察笑着对冽青云说：“没事的，千霜科长，我们帮小叶探员挡着，那些记者拍不到他检查的过程，没法胡猜乱写。”
这借口简直了！叶峻苦笑起来。
这帮福川市公共安全局的凡族警察——包括陈云亮在内，搞不好都是第一次碰上修弥轮高效运作“犁鼻器”，从证物上“嗅探”犯罪气息的场面。
瞧他们这一个个的，眉毛、眼睛、鼻子都已经齐刷刷挤成“好奇”两个大字了。
他们哪里是来帮叶峻挡记者？是来看西洋镜的！
冽青云睖着眼睛扫视这些警察。
谁也不敢接这位来自琉璃净域的“千霜科长”的目光，眼珠子都东瞟西瞟。
冽青云收回威吓意味十足的扫视目光，瞪了叶峻一眼，蹲下把手放在亮蓝色书包上方，掌心和书包之间保持着一指宽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