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容易他们的确马上就会知道这是个陷阱。可是翳尊，只是每天让炽云尊的脑识流出去这么一点点，冽青云怕找不过来啊。”夜密说。
翳千圣端起茶喝了一口，“只要他想找就一定能找到，这条臭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万一他在赦生仪式前都找不到巫夏海，您的魆阴万魔刀就白准备了。”
“他要是笨到这种地步，仪式前三天我会把巫夏海移到琉璃净域隔壁去。我绝不会让他错过赦生仪式，他不到场，最精彩的环节岂不要‘欠奉’了？”想象着冽青云被魆阴刀一刀毙命的模样，翳千圣冷笑起来。
夜密拎起茶壶，把香气最妙的第二泡茉莉花茶倒进翳千圣喝空的杯子。
这时，孽尘进来了。
跪地行礼之后，孽尘说：“翳尊，五四三来了。”
“让它进来。”翳千圣说。
孽尘扭头朝门口低喝：“翳尊让你进来。”
五四三从茶室门外小心翼翼蛇形进来，向翳千圣行礼问安之后，又规规矩矩跟夜密问了好，也不知道是孽尘越来越教导有方，还是翳千圣近期的“恩赏”起了作用。
“曜这几天怎么样？”翳千圣问。
“炽云尊很好。”五四三低着头说。
孽尘插嘴道：“怎么个好法？具体点。”
“炽云尊吃得下睡得香。”五四三说。
“那就好。”翳千圣很满意，“他没怀疑你提醒他用双身缠敷咒是别有用心吧？”
“没有。炽云尊一直对我很好，很信任我，我却……”五四三说到一半没下文了。
“你是在为他在好。”翳千圣说，“为他好就是为整个魔族好。你是魔族就要有魔族的样子，别婆婆妈妈，儿女情长，小理大义心里要有杆秤。”
“多谢翳尊教诲，小的谨记在心。”
“做好你该做的事，陪着他、逗他开心，你就能活命懂吗？”
“懂。”
“把今天的药给五四三。”翳千圣对孽尘说。
“是，翳尊。”孽尘一把抓过五四三出去了。
野蚕师给五四三配的药很有意思，每天的解药里都会加入一味新的毒药，让这小爬虫今天好了头疼，明天开始胃疼，后天胃不疼了，大后天又开始咳血。
这样，这条低贱的小爬虫才会乖乖听话，不敢作妖。
“翳尊，有个事情我一直不大明白，不知道能不能……”夜密看着翳千圣。
“想问就问，别吞吞吐吐。”翳千圣今天心情很好，乐于给夜密答疑解惑。
“是。”夜密点点头，“翳尊，您一直盼着炽云尊回来。现在他回来了，您为什么不对他温柔点儿？”
“温柔？”翳千圣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我该天天拍着他哄着他，没事就献几趟殷勤？”
夜密笑笑，“理是这么个理嘛。”
“只要他心里装着那条臭蛆，我对他好上天也没用。”翳千圣说。
以前——幻色无相还是魔族乐土的时候，他用尽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对炽云曜好，恨不得把整个胎藏时轮的一切美好都捧来放在炽云曜脚下，结果得到了什么？
“翳，从小到大，直到现在，我都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
孤鸣血原决战前那晚，他舍弃自尊，卸下伪装，把自己血淋淋的心掏出来给炽云曜看，求他忘了冽青云，又得到了什么？
“翳，你要这样的话，我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翳千圣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知道还要多“温柔”才能打动这块名叫“荧煌·炽云曜”的石头！
“我不是不会温柔，夜密，只是这温柔以待也得挑时机。”他说。
“您的意思是？”夜密的表情是真不明白。
“等赦生仪式结束，玉释·冽青云从曜心里彻底消失了，我会对他温柔的，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温柔。”
“既然这样，您何必让五四三指引他去看天狼峡的事？这不是挑着他跟您闹别扭吗？把这事放到仪式后再告诉炽云尊也不迟啊。”
“赦生仪式只能抹掉臭蛆的存在，不能改变曜的思想。没了臭蛆，他也许会慢慢接受我，可天狼峡的事再过一万年他也接受不了。”
“可是……”
“而且纸包不住火。只要他待在巫夏海，天狼峡的事早晚会曝光。再说了，还有咒世塔。天狼峡不过是前菜。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没什么不好。”
“就算是这样，您也可以等到赦生仪式结束之后再慢慢告诉炽云尊。等他跟您感情更好，关系更亲密了，也许他接受起来会更容易些。”
“也许吧，可我觉得瞒不到那时候。曜何等聪明，赦生仪式一下还举行不了，再给他十天半个月，巫夏海哪块地上长几根草他都能弄得一清二楚，何况这些事？”
夜密皱着眉头似乎在琢磨，之后点了点头，“您说的是，翳尊。”
“而且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想瞒他。我不是那条臭蛆，整天就知道粉饰太平哄他高兴。安平纪还没过完一半，胎藏时轮就不是百花园了。曜应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宇宙和魔族的现状了，省得他一天到晚犯糊涂，对复兴大业提不起兴趣。”
夜密点点头，“您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明白了，翳尊。”
翳千圣喝了口茶。
“翳尊，还有齐纳界那个物理学家，他也是‘预防针’？”夜密问，“天狼峡死再多也是陌生人，那个物理学家可是炽云尊的熟人。您当着炽云尊的面杀这家伙，这‘预防针’的刺激性会不会太强了点儿？”
翳千圣放下茶杯，“夜密，说到这个你就不了解曜了。”
“属下愚钝，请翳尊明示。”
“熟人和陌生人在曜那里都一样，死一个人和死一千个人也没什么差别，反正他都不高兴。”
“炽云尊就是太仁慈了。”
“他是糊涂！妇人之仁。”提起这事翳千圣就上火。
夜密闭着嘴没敢接茬。
翳千圣摆摆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也不是今天才糊涂的。我杀章嘉洪不是想刺激他，只是想试探一下，看他有没有好好喝药。不逼他一下，他不知道还要瞒我多久。”
“您什么时候怀疑炽云尊没按时喝药的？”
“五四三带他去天狼峡那晚，他用苍日阳炎照明，想看清雾幔网门里面的情况。如果每天乖乖喝药，他忍着头疼也顶多用用避音结界。”
“嗯。按时间算，那时候炽云尊差不多一个星期没喝药了，难怪能使出苍日阳炎。”
“夜密，他说他是从头个礼拜三开始不喝药的，你还真信啊？”翳千圣笑着摇摇头。
夜密愣了一下，看着翳千圣，“翳尊，难道炽云尊他……”
“曜这家伙鬼着呢。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现汤药不对劲，开始抠喉咙吐掉，只有他自己知道。”
“翳尊——”
“都是为了骗我，为了逃走。”翳千圣叹了口气，“我真想明天就给他举行赦生仪式，可惜那帮没用的祭司至少还得再花上五十天才能画完整个坛城！”
夜密皱起眉头，“还要那么久？”
“收集明沙用了四百年，画个坛城要用三百二十年，胎藏时轮的祭司就是这么没用。要不是穿越宇宙墙太麻烦，我早去珂多伐那调帮能画坛城咒阵的祭司回来了！”
“玉释·冽青云找过来也得要点儿时间，就当是等这家伙吧。”
“只能这么想了，就当是给这臭不可闻的爬虫留时间！”
夜密开始泡第三壶茶，“翳尊，自打孤鸣血原大战后我心里一直有个事情想不通。”
“想了四百年都没想通吗？”翳千圣笑了，“要是凡族这么久想不通，搞不好都去上吊了。”
“翳尊，您真是爱说笑。”夜密笑着看了翳千圣一眼。
然而，翳千圣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只是架不住今天心情实在好。
曜听信了小爬虫的建议，每天都在老老实实用双身缠敷咒跟那条臭蛆报告巫夏海的位置，离手刃那条臭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手刃玉释·冽青云之前，他会先让这臭蛆先好好尝尝噬脉断魂针的滋味，把自己这些年承受的痛苦让这臭蛆也领教一番！
只要想到马上就能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玉释·冽青云进行报复，翳千圣就满心痛快，“夜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反正是喝茶说闲话，今天我就给你聊通、聊透了。”
“这敢情好。”夜密慢条斯理把滚水注入茶壶，“翳尊，炽云尊交给您的霓炎蜃气里，既有关于您，也有关于玉释·冽青云的记忆，对吧？”
“嗯。”曜融入霓炎蜃气里的不止是和他、和冽青云相关的记忆，是“所有”和他、和冽青云相关的记忆。
“炽云尊的这部分脑识在您手上四百年，您为什么不把他和玉释·冽青云相关的记忆抹掉，反而把和您相关的那部分记忆都抹掉了？”
翳千圣一怔，眯细眼睛看了夜密一眼。
夜密低眉垂目盯着茶壶口冒出的水雾，“我一直想不通，既然您能抹掉您留在炽云尊记忆里的一切，为什么不把冽青云彻底从他记忆里清除掉？那样就不必等到现在，用赦生仪式来清除了。炽云尊忘了冽青云，不就能跟咱们从头到脚一条心了？”
夜密前面这通绕山绕水不过是开场锣，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翳千圣冷笑一声，“夜密，你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不问什么都不问，一问就问这种让我想杀人的事情！”
夜密不看他，也不辩解请罪，只是把倒好的茶端到他手边。
他端起茶啜了一小口，茶很香，夜密的茶艺不比孽尘逊色。
不过，他不会因为这家伙泡的茶香就把打算烂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
曜为什么把和他、和冽青云相关的所有记忆融入霓炎蜃气交给他？他为什么不抹掉冽青云在曜脑识里的存在，反而抹掉了和他自己相关的一切？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直到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