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意义！纽带这东西越多越好。”德光夫人说。
“太多了不怕裹乱吗？”也许被这对母子轮番胡搅蛮缠，蜥蜴脑袋的耐心有耗光的迹象，开始说怪话了。
德光夫人装没听见，继续游说人家收下她生的“纽带”：
“冽，你代表的不止是空神一脉，你背后还有混沌神一脉的支持力量。天兆神尊说了，只要你点头，今年年底就为你和吉拉尔举行婚礼。”
“这是不可能的。”蜥蜴脑袋说。
“你可想好了，冽。天兆神尊说了，和波流德赞宫联姻是空神一脉嗣神的义务。你一意孤行，明年元旦的‘初谕’典礼上，他就会向整个胎藏时轮宣布取消你的嗣神头衔。”
“嗯……”叶峻惊掉下巴的“啊”只发出个预备音，就被后面伸来的手捂住了嘴。
叶峻回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捂住他嘴巴的飒珠。
飒珠挤挤眼睛示意他别出声，然后才松开他，打着手势要他坐下来。
叶峻点点头，顺着墙壁滑坐在草坪上。
飒珠笑了一下，从手里提着的绿色网兜里拿出个雪玉瓜递给叶峻。
叶峻接过表皮还沾着清凉井水，像个冰雕玉琢的雪梨似的小西瓜，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之后，一边感叹雪玉瓜的清甜蜜香，一边竖直耳朵继续关注窗户里的动静。
窗户里没动静。
德光夫人发布了一通让叶峻气不打一处来的“嗣神义务”之后，蜥蜴脑袋就没再吭过气，德光夫人也不吱声了。
飒珠从网兜里拿出个雪玉瓜，像叶峻一样尽量控制着声音咬了一口嚼着，然后蹑手蹑脚猫腰穿过草坪，把网兜里剩下的七八个雪玉瓜挂在了木芙蓉的一根侧枝上。
挂好他折回来，在叶峻旁边坐下了。
叶峻凑到飒珠耳边问：“这神二代的头衔怎么这么不值钱？还买一送一！”
飒珠苦笑着刚要回答，窗户里就传来了冽青云的声音：“夫人，时间不早了，您和吉拉尔去望夜台吧。我备了些兰遮伽罗的土产，请您带回……”
“玉释·冽青云！”德光夫人咆哮一声，“我给你摆事实讲道理，好言好语劝了这半天，你竟然一句都没听进去！你不顾我们波流德赞宫的体面就算了，我们不稀罕。你连自己的前途也不要了吗？”
“前途？您指嗣神的头衔？”冽青云轻笑一声，“关于这点，天兆神尊正当壮年，再活个万八千年完全不成问题。这么长的年月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也许我等不到天兆神尊寂灭，自己就意外报销了。所谓空神一脉的嗣神头衔，不过就是张兑付期超长，几乎等同于‘空头’的支票。”
“你知道有多少姓‘玉释’的家伙做梦都想要这张‘几乎等同于空头的支票’吗？”
“人各有志。”
“就算你比玉释·颢穹武先死，这个分量十足的头衔也能在你活着的时候给你带来无上的权利和荣光！”
“那也只是嗣神的荣光和权利，不是神尊的。如果我还没当上空神就死了，吉拉尔跟我结婚不是吃亏了吗？”
“冽哥你才不会死呢！”吉拉尔插嘴喊道。
“吉拉尔才二十几岁，还有两万五千年的人生要慢慢经历。夫人您不如考虑一下，让他跟别的更年轻、更有前途的嗣神……”
“你就是最有前途的！谁不知道如今整个胎藏时轮都是你们智上法林宫说了算？你跟我装这个傻就没意思了，冽。”
“而且我只喜欢你，冽哥！”小博美又插播。
“这就没办法了，夫人。”蜥蜴脑袋无视小博美的告白，继续对德光夫人说，“首先我不在乎什么前途，更不在乎嗣神的头衔。四百年前我就在四众议事会上明确拒绝过这头衔，当时您也在场，您很清楚。”
“啊？！”小博美怪叫一声，“妈，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
“他的拒绝被四位神尊当场驳回，所有长老也都投了反对票。”德光夫人说，“他说了等于白说，这事有什么好讲的？”
“妈——”
“这个嗣神他想当得当，不想当也得当！”
也就是说，蜥蜴脑袋的个人意志被圣光岩集体无视了。
“可是夫人，我以前不想当，现在还是不想当。如果天兆神尊真会因为我拒绝吉拉尔就把他恩赐的嗣神头衔收回去，请恕我直言，我希望我父亲做个言出必行的伟大神尊。”
“你！……”
一个“你”字过后，窗户里传来了金银珠翠相互碰撞的丁零当啷和高档衣料相互摩擦的窸窸窣窣。
不用看叶峻都知道德光夫人现在已经被气得扭歪了鼻子，跳起来了。也许她此刻粉面如土，牙齿打颤，正怒不可遏用大指头指着蜥蜴脑袋。
飒珠啃了一口雪玉瓜，用胳膊肘捅捅叶峻。
叶峻看了飒珠一眼，飒珠坏笑着跟他挤眼睛。
叶峻也笑了，做个鬼脸，之后咬了一小口瓜肉，闭着嘴慢慢嚼，细细品。
这千里迢迢送来的精贵水果，不能大吃大嚼，不能嚷嚷夸耀，只能静静地独自品味，把这无可比拟的好滋味咽进肚子里，甜进心坎里。
“好，你清高，你狠！”德光夫人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吉拉尔，我们走！”
“不要！”小博美厉声尖叫，“冽哥，你不想当嗣神无所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下任空神。可你要对我负责啊！我的伤怎么办？我是因为勉强自己帮你才毁了日月轮的，你必须负责任！”
“吉拉尔，这冷血无情的家伙不配对你负责任！”
“妈！——总之，我现在完全不能使用魂力了，冽哥。堂堂一个神子，因为帮你现在变得跟凡族一样平庸无能了。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你叫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必须照顾我！一辈子照顾我！”
就算你真没了魂力，又没缺胳膊少腿瞎眼睛，怎么就不能自己过日子了！？叶峻差点忍不住跳起来问这小博美还要不要脸了。
“吉拉尔，我说过很多次了，你的日月轮毁没毁，得让医生好好检查过才能下结论。”冽青云说。
“你们琉璃净域的医生当然帮你啦，就算查出我的日月轮毁了，他们也会包庇你，说我没事。我要回无根梵净去检查。”
“按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无根梵净的医生会帮你把小病说成大病？”
“冽哥，你……啊！”小博美被抢白到无言以对，只能靠假哭来蒙混过关，“妈——，你看他！”
“别哭了，吉拉尔！”德光夫人吼了一声，“回家！回去让医生好好给你看看，拿到检查结果咱们直接去找天兆神尊，让他给你做主！”
又是一阵金银珠翠的噼里啪啦和高档衣料的唏哩唰啦，然后传来了渐行渐远的急促脚步和小博美越来越小声的撒娇发嗲：“嗯，我不回去嘛……妈——……妈！”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都不奏效，德光夫人似乎终于意识到在蜥蜴脑袋这儿怎么耍手腕也没用，所以打算把儿子拖回空行慧海去“另辟蹊径”了。
她和她儿子能走当然好，可以后保不齐还会来缠人，真讨厌。要是能有个什么法子叫这对母子再不能来找麻烦就好了！
叶峻正在心里吐槽，就听见蜥蜴脑袋说：“夫人，请留步。”
“啊？”应声的不是德光夫人，是欢天喜地的吉拉尔。“冽哥，你改变主意要跟我结婚了？”
“是关于你的病情，吉拉尔。”蜥蜴脑袋说，“这次用法阵围攻魔族据点，让你和宗昊都受了重伤，我是真的过意不去。”
“那你就答应跟我结婚嘛，我就不怪你了。”傻了吧唧的小博美笑着说。
“你什么意思，冽？”德光夫人的口气却充满戒备。
“琉璃净域的医生水平有限，治不好吉拉尔，给宗昊也只能勉强做了些处理，所以还要劳烦天飏神尊派慧可医生亲自来把宗昊接回蕴谛灵悟宫去诊治。我觉得——”
“墨修林来了？！”德光夫人打断蜥蜴脑袋，语调里的惊诧白痴都听得出来。“宗昊伤的那么重吗？前些天我去医院看他，他不像是……他自己也跟我说已经好多了。”
“宗昊的病情很复杂，内伤外伤都不轻。他是不想让您担心才那么说的吧。”
“墨修林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没告诉我们？”
“慧可医生上礼拜三过来的。吉拉尔重伤在身，也在养病，我就没惊动你们。而且他来的急，走的也急，当天就把宗昊带回去了，所以我就没说。”
“他走了啊。”德光夫人一副“太好了”的口气。
小博美“咳”一声，笑着说：“这个慧可·墨修林也太没礼貌了，作为蕴谛灵悟宫的御医，知道我们在琉璃净域，怎么着也该过来问个安的，竟然就这么走掉了！”
“宗昊伤重，在琉璃净域养了这么些日子都还不能下床，慧可医生估计太着急了，请夫人您见谅。”蜥蜴脑袋说。
德光夫人哼哧一声，“我不是那么没度量的人。宗昊伤重，他忙着带人回化乐不昧也没什么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