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这其实就是点外伤，完全可以吃正常的饭菜，用不着吃病号饭。”宗昊讪笑着说。
“我刚才问你，你还跟我客气，说这儿的饭菜挺好。”冽青云慢条斯理架起二郎腿，“我待会儿就跟他们说，让他们从明天开始给你送些味道好的饭菜，别再送营养餐了。”
“太好了！谢谢冽尊。”宗昊说。
冽青云摇摇头，“不用谢。你该坦率点儿，宗昊。早说营养餐难吃，你早就不用边吃饭边叹冷气了。”
“呃……”宗昊不好接茬，只能继续讪笑。
“最近手上事情太多，我都没能过来看看你。”
“冽尊，我这就是点小伤。您每天日理万机，不用把我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你是来给我帮忙才受的伤。”
“哪里，这是我的工作。”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吧？飒珠倒是跟我说你一天比一天好。”
“多谢冽尊关心。格杨秘书说的没错，我是好多了。”
“那就好。五月份的时候小峻也在这儿住了将近一个月，就住你现在这间病房。”冽青云闲话家常似的说。
宗昊一怔，看着冽青云，想知道叶峻住院的原因，又犹豫着不敢问。
冽青云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没让他问就笑着说了：“他跑去黑街胡闹，弄了一身伤回来，缝了五百多针，创下了我们中心医院估计三百年都难打破的缝针纪录。”
宗昊苦笑一下，“学长也太能折腾了。”
原来在欢斯明女王号上，叶峻穿短袖T恤时胳膊上露出的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淡红色伤痕是这么来的。
他当时还纳闷这位炙世妖火的尸体三年来都封在夜柔水晶里，被冽青云宝贝得什么似的，连颗灰尘都没落上过，怎么会弄了这么些伤痕？
虽然缝了五百针，可终究是炽云曜的身体，复原能力惊人。现在只剩下那么几道红印子了，再过两三个月肯定就完全看不出来了吧，哼。
可是，冽青云跟他说这些干嘛？真的只是闲话家常，还是另有用意？
这位冽尊可不是那种会特意跑来跟半生不熟的人闲话家常的类型。不过……
也难说。他们都是神子，沾亲带故，自己在他地盘上，为他工作的时候受了伤，还伤得不轻。他十天没来医院露过一次面，今天出于礼貌过来看看自己，扯点闲篇也是人之常情。
是这样吗？宗昊瞥着冽青云的脸。
冽青云似乎完全不知道宗昊正绷紧神经揣摩他的心思，一脸轻松，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他何止能折腾？他就是个作精！不过这不是重点。”
果然。重点来了！
“宗昊，我想跟你说的是，他缝完针醒过来在这儿吃第一顿营养餐就大骂难吃，你能忍到现在简直是奇迹。”冽青云笑着说。
“是吗？”除了赔笑脸，宗昊不知道自己还能摆什么表情。
“第二顿，飒珠连哄带劝，我威胁要扔掉他的VR游戏设备、烧掉他的漫画小说，软硬兼施，他还是不吃。怎么着都不吃。”
“哦。”宗昊越来越不明白冽青云想表达什么意思了。安全起见，他笑了一下，顺着冽青云的话头说：“学长是个美食家，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舌头吧。”
“是啊，他不想糊弄自己的舌头，就没完没了跟我们闹。他很坦率，对人对己都一样。”
“坦率是学长的优点。”
“你这么觉得？”
“当然了，冽尊。”
“你所谓的‘优点’只对他自己是优点，对我和飒珠来说可就头疼了。”
宗昊噗嗤一乐。
“这家伙把我们磨得几乎发神经，我只能答应他往后顿顿换着五星级餐厅点菜吃，飒珠答应每天下午给他带一种刚出炉的甜点，至少三十天不重样。”
“学长就是有本事。”宗昊嘴上笑着说，心想：你们就宠他吧！
“这不是本事，是性格问题。”冽青云微微一笑，“宗昊，你真觉得坦率是优点？”
“当然了，冽尊。您瞧瞧，学长不就靠坦率为自己赢得了美食权吗？”宗昊笑着摇摇头，彻底放下了心防。“您和格杨秘书都太宠他了。”
聊到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冽青云今天过来看他就是礼貌性慰问，外加撒狗粮、秀恩爱。不管叶峻有多放肆，都是他冽青云一手纵容的。
“好。”冽青云点点头，“宗昊，既然你觉得坦率是优点，那我们接下来就坦率地聊一聊，看你能不能靠坦率为自己赢回条性命。”
宗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张口结舌看着冽青云。
“玉释·颢穹武许你什么好处？”冽青云问，“羯摩成就院副院长这种职务应该满足不了你的胃口吧？”
“冽、冽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宗昊的嘴巴干得像是吞了两把沙子，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
“宗昊，你刚说过坦率是优点，现在怎么就跟我装起傻来了？”
“冽尊……”
“你明明是智上法林宫的人，却拿晴叔打镲。你以为我会信吗？我不是曜。”
宗昊张嘴还想狡辩，可一看冽青云，又闭上了嘴。
此刻冽青云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笑容，眉梢眼角冷若冰霜，盯着他的目光比刀子还利。
跟他一对视，宗昊就明白了，知道自己接下来要么闭着嘴，要么说真话。如果做这两种选择以外的事，自己马上就会万劫不复。
“躺在医院里这些日子，你没少想吉拉尔为什么不死吧？”冽青云问。
宗昊不吱声。
“大家都是神子，哪怕血缘淡薄，总是沾亲带故。你竟然把破轮散魂咒当成发动梵网流光阵的诀窍教给吉拉尔，说你‘不择手段’轻了，说你‘丧心病狂’恰到好处。”
宗昊瞥了冽青云一眼，攥起了拳头。
冽青云笑笑，“我教了吉拉尔真正的诀窍，顺便给他下了重磅护身咒，帮他化解阵法的反噬力。所以梵网流光阵崩溃时他只是磕破膝盖，擦花了脸。”
宗昊瞪着冽青云，“我看得出来你很讨厌吉拉尔。”
“言重了，只是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
“只是因为不喜欢就要置对方于死地？我身上虽然流着玉释·颢穹武的血，不过很遗憾，我没继承他的三观。”
“你给那几个中级术师也下了护身咒？”
“没有，我只是给他们提了个醒，让他们心里有数，准备好联手化解阵力反噬。”
这狐狸没撒谎吧？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宗昊觉得自己这次没道理伤得这么重。
吉拉尔有护身咒，能弹开所有反噬的阵力。三个中级术师有准备，会联手化解阵力反噬。
这样一来，宗昊在龙牙峰顶面对的顶多是吉拉尔的护身咒弹回来的三成反噬力和他自己本该承受的三成。
当时他精力集中，时间充裕，掂量过后才出手挡下袭向自己的反噬力。他打算承受其中一分，让自己略微带伤，好拿这当借口，解释自己撤手法阵的行为。
即便加上吉拉尔那份反弹过来的阵力，以他当时出手抵挡的魂力，也应该能化解六成反噬力中的三成半，没理由受这么重的伤。
可他偏偏就断了胸椎中最稳定、最不容易骨折的第一到四节中的一节，还断了肋骨。更倒霉的是，折断的肋骨就像长了眼睛，不偏不倚恰好扎在他的旧伤上。
也许，长眼睛的不是他折断的肋骨，是……
宗昊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瞪着冽青云。
“干嘛这么看着我？”冽青云笑着问。
宗昊没证据，有证据也不敢质问这狐狸，只能瞪着他，说不出半个字。
冽青云摇摇头，“那天在龙牙峰上，注意到我站在魔族据点上方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咬牙切齿瞪着我。我看到了。”
“我没你那么好的眼力，我只看到你像根牙签一样戳在天顶上。”宗昊咬着牙说。
“知道你为什么会看见我吗？”
“冽尊，虽然不想承认，可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比我棋高一着。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吧，别让我猜，我猜不着！”
“我没有显摆自己高明的意思。我想让你循序渐进地了解真相，一股脑儿都抛出来，别说你伤还没好透，你就是个好人也会大受刺激，吃不消的。”
这混蛋真是“口是心非界”的顶流！“你今天不就是来显摆自己高明的吗？”
冽青云笑起来，“我完全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
“你为什么故意让我看见？”
“不算故意，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什么原因？”
“那时候我完全可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发动梵网流光阵，不过——”
宗昊一惊，忍不住打断了冽青云，“你那天跟我们一起夹击魔族据点的那个光阵也是梵网流光阵？”
“嗯。”冽青云轻描淡写点点头。
宗昊怔怔地看着他，再次为这狐狸的魂力之强而感到望尘莫及。
他们五个人练了一星期，必须借助彼此的魂力呼应和齐纳界的地脉加持才勉强能联手发动的阵法，这狐狸一个人站在没法脚踏实地的虚空中就轻松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