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怎么办?编个借口摘清自己,把眼下的情况跟颢穹武如实上报?还是先瞒着这老东西,找机会再试试看能不能让事情出现转机?
宗昊一时拿不定主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教给吉拉尔的“诀窍”精心琢磨过,百分百能让琼波学长在梵网流光阵崩溃的下一秒遭到十倍以上的阵力反噬。
所以这个被叶峻口口声声叫“小博美”的家伙必死无疑,那三个魂力不济的中级术师也在劫难逃。
中级术师的死活关系不大,吉拉尔的死却能给宗昊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博美”不死,最麻烦的就是怎么跟冽青云解释他教“小博美”卖户口册,对法阵搞破坏这事了。
向颢穹武解释是麻烦事,跟他的狗儿子解释也好不到哪儿去!宗昊咬牙低咒。
要是日月轮给力,他真想立刻张开缩地结界回空行慧海,去蕴谛灵悟宫找墨修林给他治伤。
他心里有数,自己这伤不赶紧治搞不好会落下后遗症。
他本想用旧伤复发做借口破坏法阵,没想到这招没用上,法阵崩毁时的反噬力却真的重创了他去年在风寰界被灵蛊鬼蝠的毒牙咬穿的肺叶。
他忍着胸口的剧痛,攥起拳头试了试。他的魂力涣散难聚,还是张不开缩地结界。现在别说回空行慧海,他想回欢斯明女王号都够呛。
他叹了口气,呆坐着愣起神来。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悬崖边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银白光球。
是缩地结界!
如果来的是魔族,以自己眼下的状况,恐怕得把命留在这龙牙峰上了。宗昊眉头一拧,挣扎着站了起来。
结界表面的银白色迅速退去,变得像水晶一样透明,里面的来人一一展露形貌:穿着迷彩作训服,毫发无伤的冽青云面无表情;大胡子飒珠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怀里打横抱着吉拉尔;吉拉尔跟闹别扭的三岁小孩儿一样,嘴噘得能挂油瓶。
这个比博美狗还咋呼、讨嫌的蠢货竟然没死?!
不但没死,吉拉尔连伤都伤得不值一提。他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口只有两处:一处是左颊上那块钢镚儿大的擦伤,另一处是从橙红色冬季高领云水衲破了个大洞的下摆露出来的红肿淤青的膝盖!
那三个顾守暮雷山的中级示炎沙术师脸上、身上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淤青,可没一个伤口致命。
法阵崩毁,阵力反噬,为什么这些弱鸡一个个都只伤了点皮毛?反倒是魂力、操控示炎沙的技能都在他们之上的宗昊伤得最重,为什么!?
宗昊心里拔凉,脚一软,踉跄着又要跌坐在雪地上。
结界已经完成传送消失了,眼见宗昊要摔倒,三个中级术师飞速朝他跑来,两个一左一右抢在他坐倒前架住了他的胳膊,另一个满脸担忧看着他问:“宗君,不要紧吧?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我……”宗昊想说“我没事”,可刚说了一个字,胸骨就疼得钻心。
“都怪我!”吉拉尔哭丧着脸,“对不起,宗昊。”
宗昊一头雾水,只能苦笑,无言以对。
他以为侥幸活下来的吉拉尔会劈头盖脸兴师问罪,质问他教的“诀窍”为什么会害法阵崩溃,害吉拉尔被阵法反噬,身受重伤。
结果,吉拉尔一张嘴却是跟他道歉!
“不,吉君,是我们没用才害宗君伤成这样。”忧心忡忡看着宗昊的那个中级术师说。
“是我先撑不住的!宗昊还特地教了我让骨沙涂布均匀的诀窍,可是我……都怪我……”吉拉尔眼泪汪汪,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听“诀窍”二字,宗昊不由得浑身一颤。
“哎呀!宗君,你到底伤哪儿了?”架着宗昊左胳膊的中级术师大概以为宗昊这一抖是伤口发作,疼的。
宗昊有苦难言,勉强挤出个笑容,一边说着“没事,只是胸口被阵法反噬力撞了一下”,一边瞟着冽青云的脸色。
冽青云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地说:“大家别自责了,总之是我考虑不周,法阵一破,只顾着救援吉拉尔和护界司的示炎沙术师,忽略了宗昊。不过,宗昊你比他们都有本事,我以为你肯定能自保的。”
“不……哪里!跟冽尊你没关系,是我……是我自己没用……”宗昊结结巴巴。
虽然冽青云摆着一贯的高冷神色,口气也是那副阴死阳活,不冷不热的德性,可宗昊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怀好意。
“冽尊,有话回去慢慢说吧。”笑眯眯的飒珠开口了,“两位神子都受了伤,得赶紧回琉璃净域治疗,那边的战场也得打扫善后。”
冽青云扭头看了眼还在半空中载浮载沉的大量魔军的尸体和被魔族据点里射出的青黑光芒震伤的近卫军,拿腔作调“嗯”了一声,才对飒珠说:“收拾善后的事沙伐昙那会处理,来之前我交待过他了。你送吉拉尔他们回琉璃净域去治伤吧。”
“你呢,冽尊?”向来很有分寸的飒珠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如此僭越,过问主子的行程安排?!
他那主子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还笑了一下,“我要回船上去。我怕那家伙一个人应付不来。”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小叶助理是什么人?那半魔只能自讨没趣。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家伙摆得平平整整,只等摁在地上摩擦了。”飒珠笑着说。
“是吗?”
“小叶助理说要好好审审那半魔,问问他怎么能把时间掐得那么准,冽尊你前脚走,他后脚就上1618挑衅。我瞧小叶助理那架势,怕要请那半魔吃上一顿大刑流水席啊。”
“嗯。”冽青云慢慢点着头,“那我更得赶紧回船上去了。他下手没个轻重,别把温家旭一下弄死了,我还等着审人呢。”
“你去,你去,救助战损人员的事就交给我吧。”飒珠说完朝架着宗昊的两个中级术师偏了下头,“赶紧把宗君扶过来,我们回琉璃净域。”
宗昊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这对主仆毫无尊卑上下地在这儿一搭一唱是为了气他,那他们的目的完全达到了。
他确实气得够呛,被阵力反噬的旧伤现在好像马上要彻底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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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峻盘腿坐在1618客厅里烧得已经露出了钢板和防火材料的地板上,右肘支在膝盖上撑着腮帮。
不讲究如他,也实在很不想坐在这种地方。这地板实在脏得够呛,蹭哪儿都是一片黑灰。
可一来不能把满身血汗、焦毛的“温老师”请进卧室,那会把侥幸逃过祝融之灾的卧室搞得一片狼藉,给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增加五倍工作量。
二来他不想站着,弓腰驼背梗着脖子拷问顽固的“温老师”,那不等他想知道的事情问出来,他的颈椎就要错位了。
所以他只能忽视地板的清洁度,坐着开展“严刑逼供”这项并不让人感到愉快的工作了。
“老温,虽然我没有你那种爱好,对折磨人完全提不起兴趣,可你再这么负隅顽抗下去,我也只能上手段了。”他笑着对温家旭好言相劝。
“负隅顽抗”这个成语是他专门记过、背过的,就等着碰上今天这样的场面能恰如其分地用出来。
在他看过的无数小说、漫画里,好人拷问坏蛋的时候百分之九十都要先抛出这个成语,以此来展现正派栋梁的人道主义和被逼无奈,然后就能名正言顺给坏蛋灌辣椒水了。
上来二话不说先把人暴打一顿,打个半死才拿鞭子柄抵着人家的下巴,命令人家交待问题,那是坏蛋拷问好人的戏码。
“老温,快说,你的上级是谁?下级是谁?同伙是谁?你怎么得到苍日阳炎的?炽云曜的专属役兽是干什么的?你们的老巢在哪儿?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手机银行的取款密码是多少?”叶峻看着温家旭。
现在这纵火狼兽被他用魂力凝成的金红色卡扣扣着手脚、断臂、脖颈,四仰八叉躺在客厅地板上。
温家旭的脑袋离他的膝盖不到二十厘米。只要他高兴,一拳就能把这禽兽又粗又长的嘴筒打到这禽兽后脑勺里去。
听完他连珠炮似的问题,纵火狼兽鼓着猩红的吊角眼,从浑身上下现在唯一还能动弹的部位——嘴皮子里,发出了一连串包含诸多污言秽语的咒骂。
叶峻叹了口气,抡胳膊给了温家旭臭哄哄的嘴筒一拳。
温家旭“嗷”一声惨叫。
“你那些狗血剧本的台词写得跟古文似的又长又拗口,我还以为你只会满嘴喷文言,不会骂三字经呢。结果——”叶峻冷笑一下,“拿过界域艺术大奖的顶流剧作家也不是不会口吐‘芬芳’嘛。”
“放开老子!”温家旭大吼一声,“你这小……”
叶峻抡起拳头,作势要给他的臭嘴第二下,他吓得立马闭紧了嘴巴。
“老温,现在在这屋里能自称‘老子’的只有我。你再不知道三大还是四大,我就把你的狗牙齿一颗一颗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