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系统’是社会学研究的经典论著，你这些都是地摊文学。”冽青云说。

“我这些拥有几十亿狂热书迷，风靡三千个界域，比你的经典论著销量高一百亿倍！你凭什么说它们是地摊文学？不想出钱你就直说，别污蔑我热爱的艺术杰作！”叶峻说。

冽青云盯着叶峻看了几秒钟，抽走他手里的铅笔，在他开的书单上划了两条直线，“除了《邪神善魔》和《侠盗金手指》，其他可以买。”

“这两本书的作者刨过你家祖坟吗？”叶峻掐着腰冷笑。

“行。要么买这两本，要么买剩下这四五十本，你自己选。”

叶峻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盘起腿两手抱头，天人交战。他忍了又忍才没把那句“小孩儿才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喷到冽青云脸上。

两分钟过后，他捂着绞痛的心脏抬起头看着冽青云，窝囊至极地说：“我要买那四五十本。”

“明智的决定。”蜥蜴脑袋傲慢至极地点点头，“现在去放缸热水好好泡个澡，然后去睡觉。”

“我想看会儿电视再睡。”

“只能看半小时。”

你大爷的，老子真成小学生了！叶峻咬牙暗骂，脸上却堆起狗腿十足的笑容说：“多谢领导批准。斜杠领导，小的还有个小小的疑惑想请您解答。”

蜥蜴脑袋把眼睛从“巨系统”上抬起来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里却透着无奈。

不是“不耐烦”，竟然是“无奈”？这家伙的反应还真够怪的。

虽然对冽青云的情绪感到纳闷，不过叶峻懒得深究，嬉皮笑脸凑过去说：“大哥，你都把我的台灯拿来了，怎么没想着把我的手机也拿过来？”

蜥蜴脑袋露出冷笑，“你想跟谁联系？那些艺术品掮客？”

“我想跟你联系。你去上班的时候，万一我哪里不舒服，或者找不着你家东西放哪儿……”

“找我打那个。”蜥蜴脑袋指着放在壁炉左边矮柜上的座机电话。

算你狠！“手机又不是只能打电话。”

“还能打游戏。我知道。所以你不用‘疑惑’了，你的手机不是我忘记拿过来，是被我处理掉了。如果你想让我给你买个新手机，回答是‘没门’！”蜥蜴脑袋一鼓作气说完，拿起他的混账“巨系统”又开始读起来。

这冷血蜥蜴！叶峻攥着拳头暗咒着朝浴室走去。

接下来两个月，叶峻乖乖遵照冽青云给他制定的“复健计划”，每天待在家里，准点吃饭睡觉，分时段散步慢跑，做俯卧撑、拿大顶、练握力。

他抛开一切杂念，专心致志恢复体能、体力。

他这么老实，不是想得到那打赏小狗作揖似的逛街、看电影奖励，是发现自己的身体眼下确实够呛，什么都做不了。

昏昏沉沉睡着时，冽青云怕他醒不过来，天天把宝贵的魂力往他身上灌。

他醒过来之后，这蜥蜴脑袋就舍不得再给他魂力了，命令他靠自己吃喝睡，以及科学锻炼来恢复。

刚醒过来那天，他能掐着腰跟冽青云叫板，全是仗着冽青云之前注入他体内的魂力。

他不知道厉害，冽青云跟他说他现在体力糟糕透顶他还不信，觉得除了下床那会儿有点头重脚轻之外，其他都很正常。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从卧室走到厨房去给自己倒杯水喝，他中途就歇了两次。

端着茶杯从厨房走进客厅，坐倒在沙发上的时候，他觉得比刚跑完全程马拉松还累。

他这才知道自己这副在夜柔水晶里直挺挺躺了三年的躯壳状况有多糟，所以不再跟冽青云打擂台，一门心思只想赶紧把身体养好。

身体是实现理想的本钱，魂力是实现理想的手段，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冽青云给他制定的“复健计划”是三个月后，等体能、体力恢复到一定程度，再开始魂力复健。

他怎么可能等这么久？早早就背着冽青云双管齐下，体力、魂力一起复健了。

今天是叶峻醒过来的第六十天，加上在昏睡中度过的那二十来天，他重返器世间三个月了。

他的身体、魂力已经有了很大改善，虽然还不能跟三年前相提并论，不过足以负荷一次“小实验”了。

不想引起冽青云的怀疑，今天他像往常一样早上七点起床，跟冽青云一起吃了早饭，然后乖乖刷了碗，颠颠儿把领导送到大门前，恭送领导去檀摩殿为兰遮伽罗的八万亿人民操烦身心。

蜥蜴脑袋出门之后，他没按照“复健计划表”上的例行公事去沙滩慢跑，走进客厅往沙发上一坐开始催动魂力。

心念一起，他眉心背后的日月轮立刻响应，收纳在其中的魂力刹那间喷薄而出，沿着他的右臂灌入掌心。

下一秒，魂力从掌心里窜出，凝成了他惯用的长剑——玄光。

玄光通体呈现半透明的金红色，能挑能刺，削铁如泥。

如果再把他打小勤学苦练的日殒炎流灌注到剑刃上，威力会猛增百倍，一剑挥出去能开山裂地。

叶峻紧握剑柄一发力，日殒炎流墨烟般的黑色炎气立刻从玄光剑刃上迸射出来。

与此同时，他眉心背后窜起一阵剧痛，日月轮像是被扎进了一根烧红的钢针。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咬牙忍着疼痛，挥动玄光挽了几朵剑花。

日月轮传来的疼痛加剧，他不得不停手，攥拳把玄光收掌心里。

他咋下舌，嘀咕着：“还是太勉强了吗？”

勉强也没办法。既然决定了，今天这“实验”就必须做，但愿待会儿不会碰上需要使用玄光的场面。

瞟了眼矮柜上的小钟，时针还差五分钟就要指向九点。

琉璃净域的上午九点，正是跟器世间日夜颠倒的黑街的晚上九点，现在过去正合适。

叶峻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生椰奶咖，慢慢喝掉，然后戴上平时慢跑用的棒球帽，打开厨房侧门走进后院。

冽青云给他规定的活动范围听起来憋屈，实际上却大得很。

冽尊这幢号称要住到天荒地老的别墅盖在风景如画的月角湾里，建筑面积不到三百平米，被结界罩住的家宅范围却超过两平方公里。

这面积是叶峻每天趁散步、慢跑的时候用脚步一点点丈量出来的，估算的时候他有意保守一些，所以冽尊结界的实际范围只会比两平方公里大，不会小。

讲原则又自律的蜥蜴脑袋虽然没有糟蹋兰遮伽罗纳税人的血汗钱盖七宝宫殿，不过他阁下的住处终究还是霸占了小半个月角湾。

“天荒地老”别墅的前院毫不起眼，绿油油的草坪，四周围了圈齐胸高的藤本月季花篱。

花篱外面是司空见惯的人行道，行道树是普通至极的大叶梧桐。

别墅后院就别有洞天了，车库都有两间：一间趴着蜥蜴脑袋敦敦实实的黑色越野车，另一间堆着码放整齐的松木柴，搁着各式工具和园艺用具。

绕过车库有个水色清亮的游泳池，泳池右边是透过叶峻的卧室落地窗可以看到的那个花木繁茂的庭院。

庭院角落里藏着一扇对开的木栅门，门外的木板步道一直延伸到海边。

步道两边种满了比人还高的浅粉色小木槿，所以要走到步道尽头才能看到被冽青云轻描淡写说成“景色好、空气也好”的沙滩和大海。

月角湾这片颜色像月光，细腻如雪粉的沙滩，何止“景色好、空气也好”？它左边是充满热带风情的椰林，右边是壮阔碧蓝的波渡海，晨昏明晦都美不胜收。

最漂亮的风景明信片跟这片沙滩一比也相形见绌。

虽然每个清晨都会在这片沙滩上慢跑，每个傍晚都会来海边散步，可每次看见波渡海在阳光下翻卷着细浪，嗅到新鲜得能打包出售的空气，叶峻仍旧会从心底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体会到真真切切的自由！

“天荒地老”别墅很好，别墅里的生活更好：一日三餐都由厨艺超凡的冽尊亲力亲为，统统是叶峻爱吃又补身体的菜色。

完成每天的复健计划之后，所有时间叶峻都可以自由支配，电视随便开，小说、漫画尽情看，还能玩上两小时VR野战游戏。

被叶峻缠得头疼发热的冽青云上个月底就无可奈何买回了VR游戏设备。

虽然这蜥蜴脑袋非常阴险地给头戴式显示器设置了密码定时，叶峻每天只能上午、下午各玩一小时，但是对于一个处于监管之下的“戴罪”三级警探来说，冽尊的所作所为真的只能用“纵容”来定义。

即便如此，叶峻也没被这蜥蜴脑袋的糖衣炮弹打蒙。

他很清楚冽尊的“纵容”只是想消磨他的意志，撼动他的信念，扭曲他的本心。

每次走在这片沙滩上，眼望浩瀚的波渡海，叶峻都会提醒自己：别被表象蒙蔽，眼下的舒坦日子不是“自由”，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浣孽滩服刑。

裹着奶油的臭狗屎跟没裹的一样，不能吃！

既然他赌赢了，得到了重生的机会，还拿回了修弥轮之躯，那就必须动起来，继续朝着自己的人生理想进发。

叶峻咧嘴一笑，脱下板鞋提在手里，赤脚沿着沙滩朝前面的海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