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叶峻转身看着冽青云,准备跟这发飙蜥蜴好好聊聊,“我有话跟你说。我们——”
“去洗澡!”冽青云扭头进了主卧,关门上锁。
又来了,老三篇:吼人,甩脸子走人,关门上锁不理人。还有没有点儿新鲜的啦?
盯着主卧那扇只在边沿雕刻一圈高雅蔷薇的象牙色木门看了五秒钟,叶峻决定照顾一下大四脚蛇的情绪和洁癖,先洗个澡再说。
回客卧冲了战斗澡,吹干了头发,他换上宽松的休闲裤和T恤想去敲冽青云的门,又改主意去了小厨房。
号称在极品垃圾屋站一站都会起疹子的洁癖蜥蜴洗澡肯定没这么快,给他泡杯适合睡前喝的茶再过去时间就差不多了,也有个找他的借口。
烧上水之后,叶峻在小厨房食品柜里翻了翻,翻到二十几种可以泡水的茶叶。
这些茶叶有的是冽青云从琉璃净域带来的,有的是来齐纳界之后他就地买的。
托这讲究养生的蜥蜴脑袋的福,叶峻才能每天有各式各样不同的茶喝。
泡什么好呢?最近这家伙动不动就急火攻心,给他泡个莲心茶吧。
上回叶峻因为索亚·戈兰的事失眠,冽青云每晚睡前都给他泡莲心茶,说是能清心火,助眠。
虽然后来还是冽青云的开导起了作用,莲心茶的效果似乎不大,不过这加了甘草,苦中带着一丝清甜的茶很好喝。
泡好两杯莲心茶,叶峻用托盘端着去敲主卧门。
“领导,你洗完澡了吗?小的泡了茶,一起喝啊。”
门里没动静。
“你还在洗吗?那也让我进来嘛。我进来等你好不好?”
门里还是没反应。
“冽尊,快点打你的响指把锁打开。茶杯烫死了,我指头要起疱了。”其实不烫,有托盘垫着呢。
等了半分钟,蜥蜴脑袋还是装死。
叶峻的耐心磨完了,懒得再跟这家伙客气,抓着门把手就要搞破坏,可一拧门就开了。
“你没锁啊?我刚才明明听见你上锁了。”叶峻说着走了进去。
主卧里黑乎乎的,只有右边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
蜥蜴脑袋竟然已经躺在床上了,听见叶峻进屋,他把盖在肩膀上的被子拉起来蒙住头。
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叶峻笑起来,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拍拍他的肩膀,“十点都不到睡什么觉?起来喝茶。”
冽青云躺着不动。
“我辛苦泡的茶,你想喝也要喝,不想喝也要得。你想喝不想喝,都得喝!”叶峻扑过去扯他的被子。
冽青云紧拽着被子不放,叶峻怎么都拉不动。
“1506有那么恐怖吗?把冽尊吓得一夜回到幼儿园了。起来啦,冽尊。起来玩嘛。喝茶,摆龙门阵。”
冽青云不吱声,像卷叶虫一样蜷起身子。
叶峻眼珠子一转,故意大声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这么低三下四了,还不依不饶。算了,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老子回屋睡觉了!”
叶峻边说边下了床朝门口走去,边走边竖直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一听到背后传来布料的摩擦声,他就扭头冲回去,跳上床往冽青云身上一跨,一把扯下冽青云蒙头盖脑裹着的被子。
看着冽青云怔愣的表情和惊愕的目光,他抓着被子哈哈大笑起来,“中计了吧?你这蜥蜴脑袋想跟我斗,回龙渊岛再修练一百年去吧!”
他洋洋得意,两手抓着冽青云的胳膊,想把冽青云拖起来,却注意到这人平时老是中规中矩的三七分流海,现在跟刚捞出海的裙带菜似的粘在脑门上。
“你没吹头发就捂在枕头上了?”叶峻把十个指头像爬犁一样插进冽青云头发里。
这潮乎劲儿!这哪是没吹干,是压根儿就没吹。
“你不怕头疼啊?你想自残也别祸害人家的枕头!”叶峻有点火大,把冽青云拖起来坐着,跳下床冲进卫生间。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洗脸盆左边的矮柜里找到了电源线缠得整整齐齐,板板正正躺在其中的吹风机。
整理狂!这蜥蜴脑袋肯定每次用过之后都要把电源线整整齐齐缠好才收起来。
叶峻卫生间里那个任劳任怨,不止吹头发,还吹过“向经典致敬”赝品《飞瀑松涧图》的吹风机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每次用完,他就把电源线随便团一团,把它往矮柜抽屉里一塞了事。
人比人得死,吹风机比吹风机也活不成。
他拿着吹风机折回卧室的时候,冽青云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喝着莲心茶。
好,肯接受“投喂”了,那就可以尝试靠近“摸毛”了。
“只要接受喂食,就可以尝试靠近,先用无声的肢体语言进行安抚,培养亲近感和信任感,再用温和无刺激的声音畅谈人生理想。”——这是在羯摩成就院时,野外生存自救课老师教授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身险深陷蛮荒之地和“狂暴野兽”不期而遇时的标准自救程序。
之所以要跟“狂暴野兽”畅谈人生理想,是因为遭遇这奇葩物种,只是让它不吃你太小儿科了,还得让它成为你的求生搭档。
经过驯化的野兽能帮你捕猎、对抗其他野兽,还能抚慰你的孤单寂寞,打发你的无聊时光。
叶峻按照收拾“狂暴野兽”的标准程序,用丝毫不具威胁性的缓慢步伐走到床边——野外生存课老师教导大家说:走太快容易激怒“狂暴野兽”,让他误以为你想跟他单挑。
可喜可贺,“狂暴野兽”完全没受到刺激,对叶峻视而不见,自顾自继续喝茶。
叶峻成功走到床前,先抽走被他的湿毛祸害的枕头,放到床尾的沙发上,然后把吹风的电源线插进床头柜上的插座里,爬上床打开了吹风。
他挪到冽青云背后跪着,帮这“狂暴野生大四脚蛇”吹起了头发。
冽青云从头到尾喝着茶一声不吭,任由叶峻鼓捣,不时把手伸到左边肩胛骨附近挠一下。
以为自己移动吹风的时候T恤会不时扫过“狂暴野兽”的脊背,弄得他痒痒,所以他一直抓,叶峻没太在意,只管继续“摸毛”。
“狂暴野兽”的毛质偏硬,摸起来跟马鬃似的,但胜在十分滑顺,拨弄起来手感很好。
兽毛吹得半干,叶峻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问他:“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动不动就发火?”
冽青云不吱声。
“我跑去黑街那次你都没这样,只是一直不回家。”
这种压根儿不需要回答的陈述句,蜥蜴脑袋更是乐得充耳不闻了。
“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哪里不痛快得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哪里不对?想道歉也没词儿啊。”
冽青云还是不吭声,把茶杯重重墩回床头柜上。
叶峻暗自叹气。他问冽青云哪里不痛快,其实心里很清楚这问题的答案。
想让这大四脚蛇消停,就得骗他说自己以后再也不想逃走的事了,永远跟着他。
叶峻不想撒谎。撒这种谎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可是,不撒谎他就要一直这么冷战下去吗?
能想到的哄人的办法都用上了,叶峻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看着眼前这个像超大号巧克力冰淇淋球的脑袋。
看着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关掉吹风,叉开五指一把掐住了冽青云的脑袋。
冽青云浑身一震。
他使劲掐了掐冽青云的脑袋,笑起来。
冽青云扭过头看着他。
“一点也不好玩儿,硌得我手疼。”他伸出掐过冽青云脑袋的右手,在冽青云眼前晃了晃。
冽青云盯着他,巧克力色的瞳仁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因为是蜥蜴脑袋吗?所以又硬又犟?”他笑着两手往冽青云肩膀上一放。
冽青云双眼中突然炸亮闪电般的蓝紫色星芒。
这星芒如此凌厉、耀眼,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看得叶峻心头一阵悸动。
“你的眼睛……”他话没说完,冽青云就扑过来,把他抱进怀里狠狠吻住了。
吻够了,冽青云松开叶峻,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叶峻头昏脑涨,臊得半死,闭着眼睛倒顺了气才摸着冽青云的后脑勺说:“别冷战了好不好?我们聊聊,畅谈一下人生理想。”
“有什么好聊的?我想听的话你永远不肯说。”冽青云问着,右手伸到背上又挠起肩胛骨。
叶峻发觉有点不对劲了,推开这家伙坐起来,“你被蚊子咬了?”这么冷的天气有蚊子吗?
蜥蜴脑袋不吱声,低着头继续挠。左手也不闲着,开始抓胸口和右肋,抓得铿锵有力。
“皮要破了!”叶峻打了冽青云的胳膊一下。
灯光幽暗,也看不清他身上是怎么了。叶峻伸手按下了床头柜上的按钮。
卧室天花板中央的水晶枝形吊灯亮了起来。
叶峻一瞧,冽青云胸口、腋下的皮肤都红彤彤的,布满了针鼻儿大的猩红小点,还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抓痕。
“你过敏了?”叶峻偏着头朝他背上看。
嚯,后面更壮观!
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布满他整个脊背,跟天兆大神砍出的那条吓人伤疤“相得益彰”。他现在看起来就像背着幅银河系星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