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峻憋着笑,也学冽青云叹了口气才说:“你弟也是,虽然大家都是神子,可岩石哪能跟玉石呛呛?他这十几万分之一的空神之子怎么会是下任风神的对手?这不是明摆着拿豆腐往地上砸吗!”
冽青云说:“有个成语叫‘以卵击石’。”
叶峻一拳砸在冽青云膝盖上,“你弟为什么跟明相光过不去?”
“明相光对他喜欢的人出手。”
“哦哟,你老弟原来是个大情圣!”叶峻哈哈大笑起来。
“不止是情圣,还是个胆大包天的混不吝。第一次见你溜进滚油谷他就该阻止,可这小子什么都没干,之后还一次次放你去跟那帮老魔见面。”
“他为什么不抓我?”这点叶峻真的想不通。
“他说没见过进了邢都还这么不老实的家伙,一时兴起想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哦。”叶峻点点头,这位老弟在罪胜无尽狱待久了,估计闷得慌。
“结果你的胆大包天和混不吝一点儿不输他,去了几趟滚油谷,你不光结交了上百号罪大恶极的魔族,还给他们当起了狗头军师,搞出个惊天动地的越狱计划!”
“傻子才老老实实待在那种鬼地方呢。”
“做了错事就该受罚。”
“罚的也太重了!”
“哪儿重?都是你应得的,我那天就给你说了。”
叶峻哼哧一声。
“军持没想到你这么能作,事到如今想收场也难了。他自己拿不出个主意,只能找我商量。”
“这有什么难的?他去天墒赦夜那里告我们一状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把你们的越狱计划捅出去,他自己最轻也要被治个玩忽职守罪。他已经被贬成狱卒了,再做错事只能像罪犯一样去服刑了。”
“也是。”
“所以请你往后务必谨言慎行,别再胡闹了。”冽青云说,“你再乱来,我搞不好也要被发配去当狱卒了。”
叶峻笑了,跟他挤挤眼,“冽尊,您穿上那个虎皮小腰裙,手里再提个狼牙棒肯定特别有气质。”
“我要是当了狱卒,你也落不着好。我的狼牙棒会一天打你八顿。”
“饭也才吃三顿!”
“怕挨揍就把越狱这事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知道吗?”
“我又不傻。”叶峻说。
现在破案了。
难怪这蜥蜴脑袋会打报告为他要特赦令,自掏腰包给他出“赎身费”,还不惜白纸黑字立“军令状”当他的连带责任人,原来都是为了保护老弟。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叶峻觉得自己可以不动声色把洗碗时忍着不敢问的那件事问出来了。
“冽尊,你光交待我不许乱说乱动有什么用?知道我们想越狱的又不是只有你、我和军持,摩炎他们……”
“这你不用担心。”冽青云说,“摩炎摄道这帮家伙没机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事了。”
叶峻一怔,愕然看着冽青云,“你让你兄弟把他们都扔进罪黯沉渊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听到摩炎摄道被“处理”掉了,叶峻还是心底拔凉,难受至极。
罪黯沉渊在罪胜无尽狱西边的四劫山下,看起来就像个灌满血污的巨洞。它是胎藏时轮创世时留下的“天漏”,一直没能形成宇宙墙封闭起来。
罪黯沉渊里布满纵横交错的扭曲空间。时间风暴从这些空间的缝隙里穿过,形成了一道道比刀锋还利的气流。
任何东西,一旦落入罪黯沉渊,瞬间就会被时间风暴绞成齑粉。
那些灌满罪黯沉渊,看似血污的东西,其实是亿万年来被罪胜无尽狱狱卒推落其中的罪犯被时间风暴绞碎的灵体残骸。
在邢都服刑期间闹事的罪犯,十个有九个会被判推落罪黯沉渊。
有时候,这种判罚会通过各狱的典狱长上报,由各庭庭长下达正式的书面判决。
有时候,狱卒懒得上报,私自就把刺儿头们处理掉了。之后给典狱长一纸说明,以“罪犯失足跌落罪黯沉渊”为由就能了账,谁也不会多问半句。
这些都是已经在滚油谷受了几万年大刑的摩炎摄道告诉叶峻的。
有一天晚上,叶峻去见过摩炎他们溜回浣孽滩的时候,特意绕道去罪黯沉渊看了一眼,那个像怪物独眼似的硕大血洞给他留下的惊心动魄的震撼,此刻还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
“一百多号人呢!就这么都给扔进罪黯沉渊了?你们简直比魔族还恶毒!”叶峻又惊又怒,攥拳瞪着冽青云。
“你也不怕把眼珠子瞪掉出来。”冽青云掐了下叶峻的脑袋,又抢在叶峻打他之前松了手。“摩炎那伙儿没死,都还活着呢。”
“真的?!”叶峻难以置信。
“我倒想把他们下饺子似的推进罪黯沉,一锅熬了,永绝后患。可一下弄死这么多人,滚油谷典狱长再好说话,天墒神尊那里也交待不过去。”
“他们真的都还活着?”这蜥蜴脑袋应该不会撒这种弥天大谎。
冽青云点点头,“都活着。”
“太好了!”叶峻高兴得恨不得出去放几挂鞭炮。“那你刚才怎么说他们再也没机会跟谁嘀咕我们的计划了?”
“军持把摩炎摄道、鬼磐畸零、夜叉绵这几个主谋单独关起来了。一人一个单间,他们彼此之间永远没机会再见面,也没机会去跟其他人嚼舌根。”
原来是这样。
“没了你这狗头军师,又没了带头大哥摩炎、鬼磐,剩下那些七零八碎什么都做不成。他们对你们的计划只是一知半解吧?”
“嗯。”叶峻点点头,“鬼磐畸零和夜叉绵也只是知道行动时间是天墒神尊大婚那天,具体怎么做他们不清楚,只有我和摩炎知道。要到动手那天,我们才会告诉他们细节,不然一旦走漏风声,大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这狗头军师很称职。”冽青云点点头。
叶峻攥起拳头就往他膝盖上砸。
他一缩腿躲开了,“现在就算那些七零八碎想去打小报告邀功请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摩炎不认,你不认,就没有证据,没人能拿你们怎么样。”
“摩炎肯定不会说,我就更不会了。”叶峻说。
“你的谨慎救了那帮老魔,也让我和军持省了不少事。”冽青云说。
叶峻松了口气,看来摩炎他们的命是保住了,这蜥蜴脑袋不会赶尽杀绝。
摩炎摄道这伙儿虽然个个杀人如麻,可终究是在邢都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跟叶峻坐在一起聊过天、讨论过计划的同伴。
不说友情,叶峻跟他们之间起码有合作之谊。
尤其是摩炎摄道,第一次见面就对叶峻好得跟什么似的,之后又对他言听计从。
现在东窗事发,叶峻自己走狗屎运抽身重返器世间,如果他们统统被推下罪黯沉渊,那叶峻怎么说心里也过不去。
幸好,冽青云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杀一气的家伙。
叶峻长舒了口气,笑着说:“多谢你的不杀之恩啊,斜杠领导。”
“我给你要来了特赦令,替你吐了赃款,你没个‘谢’字,现在却谢起我不杀那帮十恶不赦的魔族来了。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点儿是非观念?”冽青云皱着眉头问。
叶峻冷哼一声,“你没在邢都那种地方待过,怎么会懂我们狱友之间的患难情深!管他为什么‘谢’,你想要我谢我谢了,你就好好收着吧,领导。”
“行,我收着。”冽青云喝了口茶,看着叶峻,“问你个事。”
“什么?”
“如果你们的计划成功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收场?”
“收场?”叶峻一头雾水,“收什么场?”
“魔族都是要吃人、害人的。你带着摩炎摄道这伙杀人如麻的东西逃出邢都之后准备怎么办?”
叶峻知道老实回答这问题是讨骂,可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没撒谎,“我还没来得及想后手呢。我们这事要是成了,我跟那帮家伙多半是一拍两散,各走各的吧。”
“各走各的。你奔赴自由,也让摩炎摄道他们在器世间自由自在,为所欲为?”
叶峻不吭气,端过自己的茶喝着。
“凭你一个人的力量逃不出邢都,所以你去滚油谷找魔族帮忙。你想要自由我理解。你一直想要自由。可为了自由,就能把魔物放出来害人吗?”
“但凡有一点儿办法……”
“没有办法不是不计后果的理由。”冽青云打断叶峻。
叶峻心头火起,“管他什么理由!反正我没法在浣孽滩待八万四千年。”
“判你在浣孽滩赎罪,是为了让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改个屁!要我在那种鬼地方待几万年,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的,直接判我灰飞烟灭。”
“如果犯了罪的人统统判个灰飞烟灭了事,那倒简单了。让你们服刑,是希望你们诚心悔过。”
“少喷大道理!既然不要我彻底完蛋,那就让我活得像个人。我有权活得想个人样。”
“你有你的权利。别人呢?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就可以不管不顾损害别人的权利了?”
“我没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