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李芳蔼略施粉黛的小脸,刘二郎噙着笑走上前却被李茶挡在中间。
“不知这位郎君有何贵干?还请遵循礼数,莫要唐突我家娘子。”李茶端着抹假笑带李芳蔼往后退,视线在刘二郎脸上转了圈盖住眼底的嫌弃。
长着一张麻子马脸,竟敢多次打女娘注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作揖之际一包装有粉末的纸从袖口中滑出,李茶面对刘二郎黑下来的脸身形分毫未动。
刘二郎身边的人力怎可能看着自家主子被暗讽不回嘴,当即站出来指着李茶的鼻子,冷哼,“你怎么跟我们刘家二郎说话的!不想在望都待下去了不是?”
李茶面上不显的白了眼,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原来是刘家二郎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想起某个不堪回首往事的刘二郎猛地捂住头顶,在一众人不解眼神中悻悻放下。心里把李须韫来来去去骂了个遍。
被辱的火气噌起,他推开李茶伸手就要拉李芳蔼,脚却被人趁乱重重踩住,一时吃痛喊出声。那群反应总慢半拍的人力上前拉住李茶,恍惚间被不知名飞粉糊的眼疼蹲地抱头哭喊。
就在李茶飞身抓住刘二郎同时,他也攥紧李芳蔼的衣裳视线落在她胸前眸光颤动。后者停住闪避,任由刘二郎抓着右手反握在他肩上。
一道褐色从袖里钻出缠在刘二郎脖子上,鳞片冰冷刺得他抽气。
怎会有蛇?!
他惊得缩手,手收回时把李芳蔼肩处的衣料扯下,胡乱拍打自己脖子企图把蛇赶下。有眼睛缓过来的人力见状哆嗦喊住乱动的刘二郎,“二郎,是、是五步蛇!你别激到它!”
以为只是草蛇,一听为剧毒之蛇他直接愣住不敢动。“蠢货,还站在那里作甚?不快把那畜生赶走!”
“小娘子可有伤到?”李茶问完见到她露出的圆润肩膀,瞪了眼尖叫的那些人用帕子替她捂着,“就该被小花咬上一口,看着就烦。”
在李芳蔼主仆二人冷眼望着刘二郎他们乱作一团时,远处跑来了群持刀之人正追着位身穿麻衣的男人。
许是他们挡了去路,麻衣男人转身跳湖逃离。
持刀人群立刻登船追赶男人。从他们跑来的路上又出现几人,最中间脸色苍白的中年指向男人微小的身影恨恨道:“要是没把他抓回来,你们都别想活着。”
说罢注意到一旁的闹剧,他大步上前拽着刘二郎就是一巴掌。
“敢打我,我杀——”话音触及刘原君骇人的眼睛下,没了声。
他爹最近脾气燥得很,暗地里处决不少犯错的人,刘二郎不敢跟李芳蔼纠缠下去打算要走。
“站住!方才你要对老子说什么?”刘原君气得呼吸紊乱,无论刘二郎如何低声下气得解释都无用。
余光注意到李芳蔼两人,找不到撒气口的刘原君大手一挥让护卫把她们处理了。刘二郎借机开溜,不愿留下触霉头。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于树间若隐若现,白面郎君揣着手惊奇道:“咦!人怎多,都来游湖啊?”
李须韫拨开垂下的柳条从树后走出,把外袍披在李芳蔼身上朝刘原君作揖。“这位就是同庆坊东家吧!久仰久仰,李某有幸在贵店食过一顿全鱼宴,那是回到家中都久久不能忘怀啊!”
突然出现一人,刘原君瞧着不面熟便也不甚客气,“你这小儿莫要插手老夫之事,识相的速速离去,不然......”没说完的话在一排闪着光亮的刀中明了。
“兄长。”
李芳蔼被她护在身后,望着人多势众的刘原君,委屈之中藏尽嘲讽。她注视小花爬到刘原君附近,只要她一声令下刘原君必死无疑,但会在李须韫面前暴露她的驭蛇之术。
背在身后的手轻轻点了下李芳蔼的手背,“不知是何事令刘东家扰心?李某许能为你解忧也说不定。瞧您脸都气红了,岁数大了小心别急火攻心。”
“狂妄小儿你这敬酒不吃吃罚酒!”随着刘原君的震怒护卫齐齐围住李须韫等人,不断逼近。
“刘东家要请我吃酒?”李须韫乐得一拍手,拱手道谢:“感情好啊!那我回去向常太傅借具酒器来,与刘东家好好对饮一番。”
眼看数把大刀就要落下,李茶摁住腰间上伪装绳索的鞭子准备一搏,手腕倏地让李须韫点了点。而赶来的李文隐匿在树上握着软剑,时刻注意情况。
她笑眯眯地看着刘原君,后者不出所料地喊停护卫。
“都住手!”刘原君狐疑地打量着李须韫,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傲慢。“不知郎君与常太傅是?”
“哦!这个啊。”她抖了抖衣袖满脸自得,“不才,曾与常太傅有过师生之缘。”
师生......常慧伦何时另教授过他人?
虽满腹疑问可刘原君不愿冒险,万一这郎君真是与常慧伦有这层关系呢?左右在望都,托人去打听打听,要是这小儿对他胡诌,再抓起来杀了便是。
“原来是误会,”把护卫喊回来,刘原君和善地说道:“郎君怎地称呼?”
“商洛李家李须韫。”
商洛李须韫——那位工部侍郎之孙,沈相公嘴里游手好闲成不了大器的浪荡子。
要真是他,即便与常慧伦没关系他也不能轻易动手,毕竟工部侍郎同是二殿下的人,再说自家二郎在外如此欺辱此儿,当下人多眼杂明面上也不好做的太过。
这般想着刘原君强压下火气,对李须韫一些人眼不见为净,带领众人登船去湖上抓人。
瞧刘府众人离去,李茶扶着李芳蔼小声问李须韫,“郎君,你何时与常太傅有过师生之缘啊?怎没听府中有人提过。”
李须韫抿唇笑了笑,耸耸肩道:“我怎可能会识得常太傅,那话不过是诓刘东家罢了。”她示意李茶带李芳蔼回李府所在庄子,“要真与太傅相识,我哪能让刘府如此......”欺辱。
扣着手的人动了下眼皮,涂着桃红口脂的唇张了张似是有话要说,可望向与李文交谈的李须韫,却也不知要说什么。
都怪她,如若不是她,兄长就不会受到如此遭难。
刘二郎——刘二郎啊!
李芳蔼神色渐冷地摊开手心,一道枯褐色在空中划过钻入她袖口重新缠住那柔软的手臂。
这是你自寻死路的!
全然不知李芳蔼心境的李须韫看了眼回去的两人,和李文继续说:“那刘二郎真就杵在那里不还手?”
“真就杵在那不动!”
李文从卯庄里出来寻找久而未归的李芳蔼两人,下山途中遥遥见到一洒扫装扮的汉子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他走前观察了番见他盯着被人力簇拥的刘二郎。
还未待他思索,忽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李文立马竖起耳朵悄悄逼近,本以为那嚣张跋扈惯了的刘二郎会给汉子一顿折磨,谁知眼前却是刘二郎捂着右脸,左右围着询问他情况的人力,那汉子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激动时又在刘二郎身上一阵拳打脚踢。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过去,还是那汉子暴打刘二郎后者敢怒不敢言的场景。
不仅如此,他还拦着人力不许他们对汉子动手。
“转性了这?”李文简直大为震惊。要不是亲眼所见,突然有人告知他刘二郎被暴揍还护着揍他的人,李文铁定会笑掉大牙。
“可有听到其说何事?”
李文摇头,虽说他耳力极好,但为了不暴露身形特意躲得远远地偷看。
“郎君可要我去打听打听?”他主动请缨,实在是太好奇刘府这厮转性之举究竟为何。
不知何时蹲在地上用捡起的树枝画圈的郎君仰头,白净的脸上满是兴致。李文被他这么看着心底逐渐涌上不好的预感,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郎君,你不会是想?”
李文苦着脸,一切言语,尽数在李须韫越来越亮的眼眸中消散。
落日熔金,十几只白鸟成群结队地飞过,有清风掠过湖面闪烁着鳞光。
栈桥里盘腿坐着一位佝偻背的男人,他拿着手中的饼子索然无味地嚼着。即使是湖水金光映在他眼里,却还是透出浓厚的死寂。
蓝二伯望着水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擦去眼角的泪,正欲起身回耳房却听到身后传出焦急的呼喊声。
“郎君!郎君您别这样,阿郎大娘子会伤心欲绝的!”
他瞧见一人飞快的朝湖边跑,身后追着一声嘶力竭的人力。被喊的郎君从他面前闪过,蓝二伯看清了他眼底的愤恨及绝望。
恍惚间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也跟着李须韫跃起,身子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把拽住半个身子飞到湖上的郎君。
手臂一痛,李须韫被人大力撤回来瘫坐在地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痴痴呆呆的。
赶上来的李文连忙抱紧她,生怕郎君又要跳湖,哽咽道:“郎君,我的好郎君你可真是吓坏我了!”
被人禁锢住的粉面郎君捂着脸,整个人散发出颓废之气。
“我真的没办法了,那刘二郎欺人太甚!竟不顾我们意愿强迫小妹嫁过去给他当小妾!”
说到这李须韫猛地一锤地。在他抬手间蓝二伯瞥见他臂上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的伤痕,悲伤的脸陡然变为惊怒——这刘常常竟还死性不改!
“被刘二郎欺辱死是死,跳湖也是死,还挽留我痛苦地活着作甚?!”
发现这年轻郎君又作势要跳,蓝二伯顾不上其他猛地把李须韫扑倒摁住,脱口而出道:“你说的刘二郎,可是刘常常?”
作者有话要说:刘二郎,名“常常”,字“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