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十的话语落下,人群彻底疯狂起来。他坐在马上扫视一圈往瀑布断崖去的人们,对着未动身的李须韫丢过去一个火折子。
“嗯?”她举着火折子侧眸看他。
阿十从马上跳了下去,在马腹侧的竹筐里翻找家伙。“底下会用得到。”
“哦!”跟着下来的李须韫在腰间捣鼓着玉佩,李文走来往那竹筐里放了两张会子。
扒东西的手顿住,阿十目光落在贴着手臂的会子,神情复杂。末了,抓住那两张会子塞到袖里。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文噘着嘴,推着李须韫往断崖去,“郎君还是不要接他给的东西。”
转着火折子玩的李须韫笑道:“怕下毒?”
“哼哼!织楼的人可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李文意有所指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只怕是待郎君放松警惕,欲行不轨。”
李文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在耳里,阿十背着绳索跟在两人后边,距离不远,刚好李文几次瞪来他都看到。
发觉李文对阿十强烈的敌意,李须韫提醒他别表现的太明显。毕竟阿十身后,可是织楼。
三人抵达断崖,已经见不到多少人了。挨着断崖的大树上,四五条粗麻绳牢牢地系在树干,有人正拉着绳在水花飞溅的垂直瀑布中踩着凸起的石头往下蹦。
瀑布中间,大伙儿荡着绳索扎入水帘里。几人学着他们的动作进入瀑布里的暗道,李须韫站稳回头看着日头照耀下发亮的水帘。
“郎君,走吗?”
李文拧着湿漉漉的衣裳,察觉她脚边滴滴答答坠着无数水珠链,从怀里掏出油纸,从里取出一张干燥的大帕子披到她肩上。
感觉到身上的动静,李须韫垂眸盯着帕子,“怎就带一张?你呢?”
“我不用,郎君擦就好。你上次发热才过去不久,莫要再着凉了。”
在两人拿帕子你盖我,我盖你中,有人从他们中间挤了过去,顺带夺走了帕子。“谢了,我也冷的慌。”
“阿十!”李文怒吼往前追人,“把帕子还给郎君!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还回来!”
“啊,对。”阿十没有预兆地停下,李文忙不迭地避开他才没把鼻子给撞上。
在李文控制脚步站定时阿十朝他丢了东西来,他疑惑地打开被攥成一团的纸——正是在上面李文给他的两张会子。
心情愉悦披着帕子的人在黑暗中高声道:“礼尚往来啊,李文郎君。”
注视着打闹的两人,李须韫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见李文对谁如此急躁了。
默默地跟上去,眼前倏然出现一堆举着火把的人。也不知李文哪里找到的火把,拿了个递给她,“跟阿十买的。”
买的?别不是这里的火把都是从他那里买的吧?
心有灵犀一般,正弯腰拾起两把火把的人,黑沉的紫眸望过来,只一会便收回视线,去接银子装到鼓囊囊的钱袋里。
“我怎么没想到呢!”李文懊恼地拍手,“早知就带些货下来买了!哎!白瞎了这天大的好机会。”
李须韫:“......”感情你也想呢!
基本上人手一把火把,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道霎时间如白昼般光亮,倍感不适李须韫虚捂着眼观察环境。
平平无奇的一个洞道,除了众人围住的砖墙外没有异常之处。可越是寻常就越异常。
离得最近的人把砖墙摸了遍,皱眉与同伴交谈,“这墙上没有机关。”
“怎会?”同伴一双手在墙上四处摁摸捶打,依旧无事发生,“可真是奇了,还真没机关,就寻常一堵墙。”
“自己功夫不到家就别说出来丢人现眼。”说话的人自人中走出,他嘴里叼着根草,骇人的疤痕让人看不清右眼本来的形状。
“胡瞎子,你什么意思?”最先说无机关的人梗着脖子要往前冲,被同伴拦住。
“字面意思。”
胡瞎子冷嗤着,用指节在每块砖上敲敲打打试探,期间不忘继续找那人不快,“要不说空奇门要完,连个简单的奇门遁甲之术都看不出来,还说什么没——”
恰好检查完墙,胡瞎子眼里的不屑渐渐转为凝重,也不讽刺空奇门的两人了,拿出自己吃饭的家当对着砖墙一通摆弄。
“呵!”空奇门的张贺,也就是被同伴拦住的人,对胡瞎子翻了个白眼,“哟,这位功夫到家的胡大师怎么不吭声了,莫不是寻到机关了。”
胡瞎子狠狠剜了他一眼,不甘心地盯着墙退回人群。
众人见他也无功而返,心底着急起来。最先打头寻机关的三人,是当今研究奇门遁甲得道著称的“机关三怪”。
连三怪都看不出门道,别说他们这些一知半解的了。
阿十抱臂靠在洞壁,歪头看他们研究破墙之法,低声叹了口气——这批来的人脑子看起来都不行。
正当他打算出手“破”了这墙,身后有人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腿一扫,疾风扰动着火焰,只听见“轰——”的一声,那道三怪都束手无策的墙就这么被踹开。
暴力破墙的李须韫在鸦雀无声中放下腿,看着墙后的万丈悬崖,拧紧了眉心。
与她的泰然自若不同,其他人眼神交流着,心想三怪拿着工具一顿操作,还没有别人一脚来的有用。
“前边没路——”话说着突然地动山摇,李须韫扶着山壁稳住身形,对朝她来的李文摇头喊道:“别过来,你先稳住自己别摔了。”
才说完脚下的地裂开一条缝,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裂缝在地和山壁上出现。来不及反应,大伙便随着碎石块一齐掉入悬崖中。
“滴答——滴答——”
头顶有水滴落,打在脸上有些细微的疼与痒。撑着地起身,抖落一堆碎屑灰尘。
李须韫捂着肩膀晃晃悠悠站起,整个人灰扑扑的,衣裳不知何时刮破了几个口子,露出渗血的伤口。
她迷茫好一会儿脑子才清晰过来。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头来到暗河边蹲下,脚底一滑,险些被灭了的火把绊倒。
身上摸索一圈拿出火折子费劲一番功夫点燃火把,明亮的火光映照漆黑的河面。李须韫趁机清理着脏兮兮的自己。
“咚——”
不知哪处传来声响,她举着火把警惕地搜寻着。
“咚——咚咚——”
腿边高高垒起的石堆伸出一只手,紧接着一个人从中钻出。估计没料到眼前有人,因此与一副见了鬼的李须韫干瞪眼。
“咳咳!”
方才吸入不少粉尘入肺,现在呼吸都难受得紧。阿十脸上的面具早就不知丢哪去了,一向高傲的人变得如此狼狈,李须韫定睛好一会憋着笑把人拽出来。
“多谢郎君了。”
阿十坐在大石头上,扯下块衣料包扎腿上的伤。不时瞄几眼站着的李须韫,这才察觉她身上有不少血口子。
“郎君不处理下伤口?”
伤口是要处理的,只不过......整理着身上烂布一样的衣裳,李须韫不自然地用手捂着腿——因划破衣料而露出的腿。
视线顺着她的动作移动,阿十望着她那白晃晃的腿愣了愣,不一会别过脸去。
还真是细皮嫩肉。
尴尬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之间,远处突地传来一道咆哮:“你这登徒子!看着我们郎君的腿作甚!”
李文的声音出现在对岸,洞里暗得不像话。手中的火把只能照亮她和阿十两人,看不见对面,也不知李文是如何看清他们的。
“郎君,你可有受伤?”
阿十撑着腿起来,听见身边的人用哑着的嗓回道:“没有,就衣裳破了几处。你呢?”
对岸的李文虚弱地躺在石堆上,脑袋被血染红,分辨不出五官。手摁住的腹部贯穿一根石柱,血顺着柱子没入石碓中。
强忍着剧痛,李文尽量语气平静,“我也是,只衣裳坏了。”
“行,我找找路过去你哪。”说完李须韫屏息等着李文的回复,可时间过去许久,对岸静地可怕。
担心李文情况,李须韫捡起一块石头投入河中。听着沉闷的回音,推测水应当很深。
“这地下暗流涌动,你若淌水而去只怕被卷到河底。”阿十提醒。
“我不会冒险的。”她看了眼阿十,去掉面具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情。
李须韫觉得眼睛也出了问题,让阿十举着火把去河边洗脸。洗着洗着,岸边的水下似乎有一道幽光闪过。
她猛地后退被阿十扶住,两人盯着从河堤爬上鼍龙相识一眼,不约而同地拔出腰间的剑来。
许是察觉到危险,鼍龙冲他们张了张嘴,慢慢爬回河底。
本就担心李文,这会又有鼍龙出没,李须韫着急的沿着河上下走了一圈,没有找到过去的法子。
“李文——”她不死心地喊了句。
沉寂半晌,有石块滚落的声音。“李文?”
“他受伤昏迷了。”曾听过几息的声音出现,李须韫试探地问道:“可是高三郎?”
“......我带着他去寻路,你也看看有没有出去的路子。”脸上划破一条血痕的高记谭用衣服给李文包扎好,背起他往来时的方向走。
“走?”阿十见她望着对面不动,也不知道她能看到什么。
没有说话,李须韫抿唇往河下游去,阿十见状与她并肩走着。
能确定将才与她对话的人就是高记谭,李须韫心安了不少。
虽说外界传他铁血无情,但李须韫听祖父提过高记谭曾在他突发心疾时救过他,还派人送了不少药材来直到祖父情况稳定。
“李须韫。”
想着事被人点名,她抬眼看向他,听他来了句,“你以前叫李怀信,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鼍龙: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