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我永远也见不到父亲了吗?”小师妹噙着泪水问道,“是不是过了今日,我就真的成了孤儿?”
少女沉默,摸了摸腰间的护法令牌,觉得莫名的可笑。她想在仙宗学习术法是为了成为女侠,可是她到了仙宗,学习了术法,到头来却丢了自己的本心,倘若那日她勇敢一点是不是一切都可以避免?她回忆着自己被人像条狗一样驱使的经历,泪水哗啦啦地滑落,倘若她从出生便不是公主,是不是一生便会活得阴暗?
“师妹,从未问过你关于你父亲的事,你跟我说说好吗?”少女擦去泪水,挽起了身边的胳膊。
小师妹慢慢讲起了她父亲的过往,那是个沉默的男人,小师妹的母亲在难产中离世后,男人独自一人撑起了一个家。小师妹从小身体不好需要各种名贵的药材调养,好不容易熬到三岁,又遇上了天花,男人带着女儿寻遍医馆无人肯出手。正在绝望之际,男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一位神医游访至嵩山,便带着女儿前去。后来,人是救活了,可却患上了曼陀罗药瘾。男人为此走上了贩售禁药之路,直到被仙宗抓捕看押,仙宗见小师妹可怜才出手解了她的毒,将她从危险边缘救了回来。
“你身上的毒瘾已解,又是从何处得到了禁药?”少女问道。
小师妹抬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你且告诉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少女诚恳地说道。
小师妹这才将仙宗自编自导的一场戏和盘托出。原来仙宗在关押男人之后,一直在暗中寻找那位‘神医’的下落,唯真便是知晓那神医下落的人,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便一直等待时机。直到那日小师妹求取护法令不果,被唯真撞见想要拉她入麾下替她办事,追风得知此时后,才有意将小师妹也纳入计划,来了一招将计就计。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谋划?”少女自言自语道,她恍然记起那日在东司追风的言语,觉得自己莫名的有些可怜,他把她当作一颗棋子送入别人的手中,倘若她在中间寻差踏错那便是她咎由自取。
“什么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灌木从里响起。
几个瘦骨嶙峋,筚路蓝缕的男男女女亦步亦趋地从丛林中走了出来。少女打量着面前一群毫无生气的人,娥眉紧锁,前些日子她在唯真让她从藏书阁借阅的书籍里见过这种形态的人,这是被人抽取了灵魂的人,不需要吃饭亦不需要睡觉。
“师妹,小心!”
少女将小师妹护在了身后,但却未曾察觉身后的人早已被人暗中操控了魂体,只见少女在拔剑迎接那群行尸走肉之人的攻击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她的后背。
追风处理完山上唯真一党人赶下山来时,只寻到了少女遗落在草丛的一把断剑,红色剑穗上挂着少女正式成为仙宗弟子时,他赠与她的铃铛。杂乱无章的草丛里躺着那群被人抽去灵魂的男男女女还有几个原本护送少女和小师妹下山的仙宗子弟。
从幸存人的口中,追风这才得知原来少女被刺后竟以血为祭驱动上古神咒开启了万法阵与那暗中使用驱魂术的魔道中人大战了一场,却不曾料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被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给掳走了,同时被带走的还有随他们一起下山的小师妹。
“贾佳那个蠢材害我们大费周章就送了这么两个药人来?”
“那个小的用药后完全没事,倒是可以拿来一用,这个瘫在地上像堆烂泥的家伙啧、啧啧!”
“哟,还醒了!”
少女睁开眼便看见两个围着面罩,衣着古怪的男子,一个手里捣鼓着药锤,一个手里拿着小刀正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彼时,她才明白自己成了别人刀俎下的鱼肉,少女挣扎着拼命地想要驱动自己的身体,可是任凭她额头渗出瀑汗也无法动弹。
“中了九叔五十散的人,就别想着能动了。”捣药的男子将锤好的药草敷在少女的伤口上,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少女便成了任人驱赶摆布的牲畜,浑浑噩噩地被人关押在狭窄阴暗的铁笼里,没日没夜的饿着,只有下雨时头顶岩石上会有一些雨水滴落,少女只能张嘴去接,因为手脚全被铁锁束缚在铁笼上。
“都第七天了,怎么还没死?”蒙着面罩的男子,拿着手账一脸惊讶地看着彼时正在张嘴接水的少女,“快去叫师叔!”
“她的灵体在哪儿?”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男子身形瘦小满头华发,只见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了少女一眼,少女亦好奇地盯着他那双异色眼,竟是觉得好笑,不由得笑出了声。
男人甩了一个银针封住了少女的哑穴,笑声骤停,可是少女面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人群中有个人举着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瓶小跑到了男子跟前,男子看着琉璃瓶仔细端详了许久,恶狠狠地盯着送琉璃瓶的那人,怒斥道:“还有一魄尚未离体,你是怎么办的事!”
男人将琉璃瓶交给身侧的人,独自踱步到少女的面前,任凭他在少女身上如何扎针皆是无用,不觉有些气恼,“叫老九来!”
一阵笛声响起,蒙着面罩的一群人纷纷用棉花塞上了耳朵,只有笼中的少女听闻笛声犹如陷入狂躁的猛兽般嘶吼,只见她双目怒赤浑身的灵力犹如瀑布一般散发开来,震慑得整个山洞都在随之晃动。
“老九,别吹了!别吹了!”站在少女铁笼近处那个称作‘师叔’的男子大声吼道。
笛声骤然而止,少女随即因为灵力耗损太多昏了过去。许久,只见一个男子身着赭色长袍,随意地用红绸扎着一头散发,满脸阴冷地从洞外走了过来。
“找我何事?”男人单手甩着玉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昏睡过去的少女身上,问道:“这就是我那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了吧?怎么,到现在就还没把最后一缕残魄弄出来?”
“就是弄不出来才让人去找你来的。”带着面罩的‘师叔’语气带着些许丧气,说道。
“这就是她的魂魄?倒是干净得透彻,竟是连半点尘埃都未染上,任你们拿去搞什么的神体复活倒是有些浪费。”男人用玉笛敲打着面前的一只琉璃瓶,目光之中流露出难得的笑意,道:“不如就将她的魂魄给我吧?正好最近我的新笛子还差一个寄魂。”
“那女娃身上的残魄取不下来,这些魂体现下也是无用。既然你老九都开口了,做师兄的岂有不允之理!”带着面罩的‘师叔’一开口,琉璃瓶立刻被男人夺了过去,少女亦被他从山洞带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少女每日依旧浑浑噩噩,只是不再被锁在笼子里了,而是被困在了一张床上。屋子里常年焚烧着五十散,少女偶尔会有片刻清醒但却只能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男人偶尔会屋外吹笛。那笛声吹得婉转哀切,吹得让少女莫名的涕泪横流,她的心神不知何时已经渐渐被笛声所控了。
“师姐、师姐!”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叫自己了,少女努力地蹙了蹙娥眉想要从昏睡中清醒,却发现自己的眼睑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清幽的笛声响起,少女只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浑浑噩噩地在梦中巡游。等到她再次清醒过来,只看见了满屋子的血渍还有男人阴鸷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