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链束缚在周芊芊的手脚上,铁链的另一头紧紧地嵌入临渊阁中央的引雷柱上。若是她妄图逃跑,身上的铁链便会牵动引雷柱上的机关让她尝到天雷的滋味。
“周护法,今日大长老也是迫于无奈才同意教主先将你关押此处,你可千万别怨大长老。”朱古力在周芊芊的身旁布下结界后说道。
周芊芊目光涣散地看着脚上的铁链,脑袋嗡嗡作响,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追风那道无力的背影中——那教主说得没错,她只是区区护法连筑基都没达到的护法,本就没有做护法的资格还将一心呵护自己的人也拉下了水。倘若三日内,没有找到真凶,那他便真的会服下散气丹,退出大地神教。
“若是换成我,倒不如老老实实认了。”
耳畔有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响起,周芊芊吓得急忙抬起头来。
“周护法,可是有什么不适?”朱古力原本打算离去,见到周芊芊猛然抬起头来神奇怪异地打量着周围,不由得解释道:“这里本是宝月教镇锁妖物之地,方才我已在你周围布下结界,普通妖物是不敢靠近的。”
“妖物?”周芊芊反复确认道,可是方才的声音那般熟悉,熟悉得如同另一个自己,当真是妖物吗?
朱古力瞧了瞧周芊芊手上的红绳,眸色深沉,道:“大长老一定会查明真相的,想必不出几日便可还你自由,周护法切莫担心,临渊阁外会有专人把守,若是有事你大声呼叫即可。若无其他,我便告辞了。”
“多谢。”周芊芊有气无力地回应着。此刻,她只觉身心疲惫不愿再与任何人言谈,见着临渊阁的大门徐徐合上,她枕着铁链就地躺了下去。
时光缓慢流动着,周芊芊只觉自己累得不行却又怎么也无法入眠,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闭上眼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具脸朝着自己靠近。莫名的恐惧夹带着无力感将她禁锢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挂在临渊阁角落里的画像缓缓闪现,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杵着拐杖从画像里走了出来。
只见那老者伸了伸手,周芊芊竟悬浮在半空中。
“这具息壤之躯倒是炼制得极妙,只可惜里面只有一缕残魂,真是暴殄天物。”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接着睁大了眼睛,道:“倒是老夫眼拙,竟还有一魄!”
梦里,周芊芊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场景。木架上,周芊芊有气无力地挂着,眼前有一些似有似无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般呈现,周芊芊努力将那些画面拼凑起来,却看见了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是来自地狱般的绝望和孤寂。
“这是我。”声音来自上空,周芊芊仰头只见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具脸猛然朝着自己逼近,似乎要将她的脸盖住。吓得她想要用手去挡,但却无法动弹。
“你在害怕吗?”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面前响起,周芊芊错愕地看着那张面具,半晌竟连嘴都张不开,只听得那面具道:“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
熟悉的摇铃声响起,周芊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想要被撕裂了一般,一个黑影穿过自己的身体走了出来伴随着那一阵阵摇铃声蹦蹦跳地在自己面前转着圈,又一个黑影从自己的身体里走了出来跟着前面的黑影转着圈,带着面具的黑影也不紧不慢地混入那群她们中间......
忽然,一个黑影拿着匕首朝着周芊芊走近,恶狠狠地从她身上取下了半截肋骨,周芊芊痛苦抬起头,看清楚了面前这个黑影的脸,竟是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为什么?”
周芊芊看着面前那个冷漠无情的面孔,只见那些一直围着自己绕圈的黑影都有了面孔,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悲喜嗔痴的表情各异......
“你不是说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吗?”面具被一双手高高举起,盖上了她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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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的仙宗山境,彼时还未尝过人间苦楚的公主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栽花种草打发闲暇时光。
“师姐、师姐!”
门口的呼唤打断了她手下的节奏,少女缓缓地回过头,只见与自己素日玩到一块的小师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何事?”少女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迎了过去。
“前几日给你下马威的那个女魔头要把咸安师弟赶出仙宗!”小师妹焦急地说道。
少女听的这话立刻就是火冒三丈,大喝道:“这女人真是神经病!师弟犯了何事?”
“据说是师弟上次出山完成任务,没有按时归来,这几次评级考核都是勉强过,那女魔头说仙宗不养闲人要把他赶出去。”小师妹耐心地解释道。
“上次任务是我同师弟一起出山的,明明就是师弟为了帮我寻一味炼丹的药草不小心摔着了,只能在山下修养,竟被那女魔头说成不守仙宗的规矩!真是气死老娘了!”少女挽着袖子便气急败坏地跑出了院子,冲进了仙宗保和大殿。
“青竹。”追风温和的声音响起,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面色一紧,跪在了地上,对着正襟危坐上方的师尊作揖道:“师尊,咸安师弟并未做错事,为何要赶他出山?难道仙宗连这点容人之地都不肯给吗?”
“咸安你认为呢?”师尊并未直接回答少女,只是面色庄严地看着瑟瑟缩缩站在一隅的少年。
少年作揖,道:“师尊教训得是,咸安愚笨定力不够,实在不配留在仙宗。”
“你在胡说些什么?”少女听着少年的话认定这是一场屈打成招,气势汹汹地要替少年讨回公道,道:“师尊,咸安资质在我之上,若是要逐他出师门,那大可将我等一并逐出!”
“青竹,不可造次!”追风起身朝着师尊拱了拱手,朝着少女训斥道:“今日之事乃诸位长□□同商议的决定,你不可狂言妄语意气用事!”
少女无助地看了看追风,又回头望了望站在一隅沉默不语的咸安,许久只听得耳畔有个声音‘你贵为公主去留自然不可随意定夺’,抬头便看见了那个嘴角擒笑,目光冰冷的女子。一时间愤怒上脑,指着那人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比我们早几步进了仙宗而已,有什么可神气的!”
“闭嘴!跪下!”追风生气地看向少女,挥了挥手指头,少女膝盖一疼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嘴上也被追风的法术给封住了,双脸憋得通红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师尊,这位东临国公主只是一时语快并无恶意,此事弟子不会计较的。”那被称作‘女魔头’的女子紧忙出来给少女解围道。
少女虽然不能言语,但还是给了她一个白眼。
“追风,你认为呢?”师尊将眼下的难题丢给了追风。
追风只得硬着头皮道:“唯真长老宽宏大量,但仙宗的规矩不可亵渎,那便罚她去东司做一个月苦力吧。”
东司乃仙宗茅房是也,去茅房打杂少不了要倒夜香和刷马桶,少女从小众星捧月何曾受到这等屈辱!
“师姐,唯真长老说这些马桶这一个月内都是你刷,我们不得插手。”一个粗布麻衣的小师弟畏首畏尾地说道。
“知道了!”少女答应道。
“唯真长老还交代,这一个月内的夜香也由师姐您亲自去倒。”那个小师弟又补充道。
“知道了。”
彼时正值腊月,仙宗地处缥缈峰山巅,山上的寒冷自是不言分说。冰冷的寒风如鱼贯入,冻得少女的脸通红,尽管她已经裹上了最厚的棉袄也不敌这冷风的突袭,双手在冷水的浸泡下已经红肿一片,堆在身旁的马桶却只增不减。
大抵是平日里行事太过傲慢,树敌太多,往先不得由头发泄的同门们,此刻终于等到了时机,不断地给她制造活计,让她不得休息,只消半个月,她便清瘦了许多。
“知道为何罚你吗?”追风不知何时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少女低头瞥了一眼池中的倒影,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就是想让我认清尊卑吗?这些阴谋手段,我在后宫见得多了,原以为仙宗会是片净土,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可以这么理解。”追风语气淡淡地说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你不必跟我咬文嚼字,有什么直说便是。”少女倔强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去瞥了一眼追风。
追风道:“师尊要你以后跟着唯真长老。”
“什么?!”少女立刻起身,怒气冲冲地吼道,“凭什么?那个女魔头不过是会耍点雕虫小技,有什么值得我跟随的!我不去!”
“青竹,你可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追风眸色温和地看着少女,缓缓劝解道。
“所以师尊是要磨炼我吗?”少女低垂着眸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