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饭不用你请了。”沈桥旖旎的幻想被虞窈毫不留情打破，他冷着脸说，“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虞窈撇撇嘴，跟在沈桥后面往外走，现在脑子里只有那句歌词：“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教室里终于空无一人，门窗紧闭。可是教室后面的墙壁上挂着的横幅却轻轻晃动着，像上吊时抖动的绳子。横幅上黑色的字无端变红，红色的血液缓慢往下流，如同哭泣时的眼泪。

原本坏事做尽的恶鬼第一次被收拾得不成鬼型，只能伤心地哭泣，不明白教室里的男生是何方神圣，他都不用动动小手指，自己就快要被打得元神尽散。但是令鬼奇怪的是他明明可以直接把自己打得灰飞烟灭，可是他没有。它做鬼多年，当然知道男生不可能对自己尚存一丝善意，因为在男生动手后，它感觉到不加掩饰的杀意，那到底为什么最后给自己留了口气？

嘤嘤嘤，恶鬼没有脑子，想不明白。还是滚回角落里暗自疗伤吧。

“你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虞窈站在员工间里，抓狂道，“你有没有搞错？”

沈桥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他每天放学都要来便利店兼职两个小时，赚点微薄的生活费。

沈桥不回应她的抓狂，套上便利店的工作服，说：“这是我的工作。少一天不来，要扣全勤奖。”

“全勤多少钱？”

“100。”

虞窈一心想着完成任务，心里着急，口不择言骂他：“你有没有出息！100就能买你这么多时间，丢不丢人？”

沈桥慢条斯理地扣上工作服上的扣子，看向虞窈，认真说：“我没有钱，必须要努力赚钱养活自己。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觉得丢人。”

“……”虞窈张口，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当然，我能理解你。”沈桥侧身从她身边出去，“毕竟咱们一个天一个地，云泥有别。”

虞窈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也有些过分。她虽然忠于角色设定，但其实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她站在员工间门口，看向沈桥。

沈桥穿着普通的工作服，站在柜台前，给客人结账。他面无表情，细长的手指轻轻点击在电子收款机上，屏幕上莹白的光照在他脸上，反射在他镜片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虞窈心里有一秒钟的犹豫：她真的要送沈桥去死吗？扪心自问，沈桥这家伙虽然狗，但是……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沈桥外套，将手缩在衣袖里，面色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虞窈没有再催促沈桥。本来平常的便利店在沈桥出现后人数暴涨，大部分都是青春可爱的女孩子，说是买东西，其实都是过来看沈桥的。她趴在便利店的桌子上，发呆地看向窗外。

鼻尖传来了食物的香气，虞窈回头，看见面前热气腾腾的关东煮。除了关东煮之外，还有一只烤得油光发亮的奥尔良大鸡腿。

沈桥声音温柔，说：“我吃什么不用你管，你自己怎么也不吃饭。”

虞窈肚子本来就饿了，食物的香味一刺激味蕾，她嘴里抑制不住地分泌口水。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她心里很乱，僵着脸不说话。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明明经历过很多世界，各种情感状况自己都接触过，但是真的跳出了NPC这个身份，回归到虞窈本身，她才发现，对于感情，她是如此的迟钝。

沈桥弯腰看她的表情，说：“生气了？”

虞窈垮起个小猫批脸，不说话。

沈桥看她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心都化了。虞窈的小脾气在他看来全都是无伤大雅，甚至是非常可爱。他生气的只是她总是将他推开，很久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右手支着头，修长的左腿抵着地，注视着她，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柔情：“在担心今晚？放心，我会去的。”

虞窈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烦躁：“不是，和你说你也不明白。”

“要不要吃点东西？”沈桥语气又低又温柔，哄她道，“你看你就是没吃饭，都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

“……”虞窈抓狂，“你能不能不要学我说话。”

刚走进便利店的赖勇寿就看到了这一幕，本来轻松的脸色瞬间僵硬起来。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两个打扮可爱的女孩子。

长相俊美的少年认真地哄着坐在一旁一脸委屈的美少女。围观的女孩子虽然可惜帅哥居然已经有主了。但更多的却是真心的祝福。两个女孩子头挨着头，感叹起来：

“来这家便利店买了一个月的饮料，第一次看见冷脸帅哥脸上有别的表情。”

“何止是别的表情，他脸上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好吗？绝了。”

“好配呀。那个女孩子也好漂亮，我要是个男生我也喜欢。”

“哈哈哈哈我不是男生都喜欢了，香香软软的美少女谁不爱。”

两个女孩子一边挑东西一边窃窃私语，一道阴暗的视线向她们袭来。在她们身后的货架前，站着一位一米七左右，长相普通的男孩。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男孩的眼神让人异常难受，像是吞了讨厌的虫子。

两个女孩子额头上无端出现黑色的印记，但是她们自己却看不见，只觉得晦气，赶忙往旁边躲闪，也不继续聊刚才的话题了。等她们走了，赖勇寿无声说：“我要把她们俩的舌头拔出来。”

地上诡异地出现一道黑影，黑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沿着他的小腿往上爬，爬进他的身体里。

因为来了客人，所以沈桥只得先去收银。虞窈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神。沈桥嘴角微微上扬，伸手示意她吃饭。

“哼，这点破东西就想打发我。我要吃冰淇淋。”虞窈搅动着关东煮的木棍，偷偷努努嘴。不过看在食物的面子上，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尝一口吧。

赖勇寿买了一瓶矿泉水，忍不住看向虞窈。

“三块钱。”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低着头拿出手机扫码，还是没忍住，看向沈桥。沈桥面无表情，眼神根本不在他的身上，彻彻底底地无视了他。

他凭什么敢无视自己？他算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总是年级第一，自己只能是年级第二？为什么他总要和自己抢东西？内心的阴暗面越来越大，赖勇寿瞳孔中的眼白越来越多。

“哒、哒”手指的指关节轻轻敲动桌子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沈桥轻敲桌子，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无声地提醒他给钱。

赖勇寿惊慌失措地付了钱，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呵。沈桥似笑非笑。两个小女孩买了酸奶，趁着结账的时候鼓起勇气说：“帅哥，你和你女朋友好配啊。”

沈桥真情实感地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他看向两个女孩，轻轻抬手，抹去了女孩额头上不知为何出现的黑色印记。两个女孩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只觉得突然神清气爽起来，开开心心地出门了。

看了眼时间，沈桥脱下工作服，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向虞窈。虞窈和小松鼠一样，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将矿泉水的瓶盖扭开，递到了女孩面前。

虞窈咽下嘴里的食物，拿出纸巾擦干净嘴，才接过他的矿泉水，优雅地喝了口。

沈桥接过她喝过的矿泉水，毫不介意对着瓶口喝了口，潇洒说：“走吧，去后山。”

虞窈坐在椅子上不动弹。沈桥凑近去观察她的表情，笑着说话的语调很欠揍：“舍不得了？”

虞窈瞬间否认：“一派胡言。”她不自觉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沈桥安静地坐在她身旁，悠闲地晃着可旋转的椅子，长腿一撑带动着自己的身体转一圈，再转回来。

“你别转了，转得我头疼。”虞窈有些无奈，“我给你钱，你自己去游乐园里玩旋转木马。乖，一边玩去吧。”

“现在？”

虞窈像是下定了决心，点头道：“现在，我不用你陪我去后山了，有那个……”她记不得王贺的名字，只得含糊说，“反正有人在后山，你滚吧。”

沈桥低低地笑了，甚至笑出了声。眼眸弯弯的，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都盛满了钻石一样的光芒。

“笑屁呀。”虞窈脸有点涨红，不爽道，“给本小姐滚。”

沈桥拉她的手，让她起身。自己坐在椅子上，抬头仰视她，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开心，认真道：“我想和你一起去游乐园。”

虞窈敷衍地点头，看他油盐不进，叹了口气，随口道：“嗯嗯好的，我会烧给你的。”

说完她赶忙捂住嘴，有些惊恐地看向沈桥。

沈桥脸上没有任何异样，认真询问：“能把你烧给我吗？”

“不行。”虞窈拒绝得非常干脆。

一番插科打诨，虞窈纠结的心情也舒坦了很多。她告诫自己，作为NPC，切忌干涉玩家的选择，改变他们的轨迹。很多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

等到两人偷偷摸摸来到后山附近，距离十一点半只剩下五分钟了。就在虞窈以为王贺真的临阵脱逃的时候，他终于来了。

王贺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脸色很差，身旁还跟着一位穿黄色长袍的人，手上还拿着一把拂尘，看上去蛮年轻的。

“我去，道士啊。”虞窈瞪大眼睛，很是震惊，“玩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