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确实有些麻烦,罗伊德站在那摸了半天的下巴。
“这确实有些特别的价值。”他伸手扶了一下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嗯——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他问的是北辰。
北辰敛着眼睑思忖了一会儿:“你不会主动寻死的对吗?”
枢木朱雀没想到北辰会问这个,呆了好半晌才慢慢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不会的。”他没有自我了断的资格。
北辰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只能勉强看出少年的情绪不高。可惜两个人之间有玻璃墙隔着,不然她肯定要过去抱抱他——这是她唯一知道的方法。
“别担心。”她有些干巴巴地扯出一个微笑,“会有办法的。”
老实说她的安慰实在过于笨拙,罗伊德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但笑不语。
年轻的姑娘尚且没有意识到言语的力量,却已经本能的开始使用它。尽管她还十分青涩。
“好了,先回去吧。官方应该很快就会发布庭审的消息,我们得赶在那之前行动起来。”
……
“喂?喂!是的……我们的突围行动失败了……”岐御集住区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打电话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他的眉眼看上去有一些凶,不过脸上戴着的长方形细框眼镜倒是替他削弱了不少这样的凶厉。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男人有些急了,差一点儿在大街上高喊出声。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很快把音量压了下去:“是有人捣乱,如果不是信修那边的ZERO算计我们,我们也不至于……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大了一些,只要离他近一点,就能听到隐隐约约漏出来的一点声音:“……所有人……”
“是他!?”男人一愣,随即有些不解,“可这样会不会让帝国人更快地处理他?”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泉整个人身体一震。
“是。”那头似乎又承诺了什么,他习惯性地点着头,连腰杆也跟着时不时地弯折,“是,我明白了。”电话一挂,他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解放战线那边他现在联系不上,不知道那边是不是彻底放弃他了。不过好消息中都那边还可以联系他。干完这一票,他就可以转去中都了。
只要干完这一票,那边的人就会引荐他进入NAC工作,听说是个不错的闲职。最重要的是,他能获得进入中都生活的居住证,而且免除居住税。
不过……
他想到刚刚电话里的人说的话,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去执行计划。
或许……他该先去信修,看看那些人有没有活着回去,以及ZERO到底有没有被抓。
……
“找到ZERO?或者找到岐御的首领?你想用这两种方法取胜?”罗伊德已经带着北辰离开了军部的监狱大楼。
尽管北辰出去的时候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包得跟粽子似的,守卫的士兵也总是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着他们,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走上来询问或是探究北辰的身份。
北辰犹豫了一会儿:“您之前又是什么打算呢?”
罗伊德先是一愣,而后才笑道:“啊呀,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敬语呢。嗯——先找亲和派谈谈吧。我猜纯血派是想利用他的身份向克洛维斯证明11区人仍有异心,企图把他们赶出权利中心,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借此回收‘NAC’的权利。”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份几乎是无法取代的?”这种情况真的还有谈判的空间吗?
“嗯……”罗伊德拉长了调子,尾音慢悠悠地下落,像下坠的飞机,“哈,我可不擅长思考这些。不过亲和派一定擅长。如果枢木能答应他们站出来宣扬‘宗属共荣’的话,大概就能被想尽办法捞出来吧。只不过方式嘛——大概不会太正义哦。”
“比如呢?”
“找人顶罪、收买证人?就是些简单粗暴的方法。”罗伊德用眼角偷偷去看北辰,发现少女正在认真思考这些什么,“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往往不怎么正义,你要是接受不了……”
“可以不告诉他吗?”北辰仰头问罗伊德,“别让他知道。”
眼镜后的淡蓝色双眼微微眯起,他在少女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反感的情绪。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现在有人自称是ZERO,并且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袭击,会不会对接下来的庭审有帮助?”
罗伊德的眼睛眯得更细了:“当然——如果是在庭审当天效果会更好。”
“为什么?”
“因为……赖不掉。”罗伊德推了推眼镜,“他们想要做文章,就一定会邀请记者旁听。场外也一定会有记者等候。如果这个事件,大到足以中断庭审,效果绝对会更好。”
记者?北辰的眼睛越来越亮:“我明白了。”
少女兴致勃勃地追问了银发的特派主任一些问题,大都关于“怎样的事件影响最大”“怎样的事件帝国人不得不关注”。
这小姑娘倒是一点儿不排斥这些手段啊。
“你们要是身份对调一下,说不定会更适合。”他由衷地感叹着。
北辰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
罗伊德耸耸肩,自顾自往前走了,还抬起手来挥了挥:“我先回特派啦。”
罗伊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北辰快速闪进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串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听筒里的回铃音响了五声就被挂断。
北辰没有继续拨打,而是把手机收起来,往租界进出口的方向走去。
……
信修贫民区已经远不如之前热闹,但比起刚刚结束战火的那段时间已经好上不少了。因为那时候克洛维斯的战斗目的旨在回收,后来才是为了杀人灭口,这中间留了很多时间给那些□□势力反应,他们反而是在这场战争中受损最少的。
当然,还有一些即时逃走,或者躲进避战所的贫民。
克洛维斯的治理能力其实一直被议会诟病,所以在违抗“国际法”之类的准则时总是比柯内莉亚更加小心翼翼,大多数时候是不敢逾越的。这对于那些可怜的普通人来说,大概算是唯一一点幸运了——虽然从他们开战后就不肯给人开门这一点来看,这样的幸运并没有多大用处。
贫民区最接近租界的边缘是流动的交易市场,主要是这里直接靠近主干道,绕行或者穿行的人都要经过——坐轨道车的除外,他们只会从这里的头顶经过。
流动交易市场大都交易一些常见的生活用品或是简单的加工食物,如果要买一些更珍贵的东西就要往里面走,去找那些帮派开设的酒馆或是其他店铺。
因为人有些多,北辰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打开了雾视。
只是看到的情形让她有些诧异——有一些形容枯槁的11区人身上的橙雾很奇怪,就像她之前见过的帝国军一样,橙色和灰白色掺杂在一起。
她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时间还早,便挑了一个灰白色最多的人走了过去。
那人的眼神有些木,北辰已经站在他的摊子前了,他也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虽然其他摊主也有这样的,可那些人主要是疲惫或者麻木,而眼前这个——更像是感受不到外界,或者接收外界信息变得异常迟钝。
“您好?”北辰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啊……”这人动作缓慢地抬起头,忽然打了一个机灵,像是醒过来似的,“啊,您要买什么吗?”
“我不买。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啊?”北辰尽量把声音放缓,轻声地问着。
“不买你叫什么叫!”那摊主脸色突然一变,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气,烦躁地一把将北辰推开,“滚滚滚滚!!”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急了,北辰注意到他放下手后双手的手指都有着轻微的抽动。
脾气真差。身体不好的人脾气都这么差吗?
她歪着脑袋想着。
不管了,先去找鲁路修吧。
她还想着问问看罗伊德提到的方案可不可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