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已经碎得不成样子，那个半球体也没有了本来的形状。

枢木朱雀还趴在那，身上的能量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强烈，好在还处于正常范畴之内。

那些亲卫队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可能是回到地面去了。

北辰来到枢木朱雀身边，她几乎要凑到对方身上，才能看见那些细小的伤口。她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好像都是些小伤。

枢木朱雀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借着温度慢慢回拢了一些意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只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在自己身边晃荡。有一只冰凉的手伸到他面前来探了探鼻息。

是谁呢？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手顺着喉咙到腰侧一路摸索下来，摸得很小心，好像是在确认他身上都有些什么伤口。

最后那人的手停留在了中枪的腰侧。

有一丝凉凉的东西垂到他的鼻尖——浓重的血腥气下，带着一点香气，好像是某款旧霓虹人很喜欢用的女性洗发水。

是那个盲眼的女生？

枢木朱雀张张嘴想叫对方快跑，那双手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紧跟着就是一串密集的脚步声。

发生什么事了？

“404号！？”好像是405的声音？405没看见那个女生吗？还是她躲起来了？

他想拜托对方安顿一下北辰，可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405一边碎碎念，一边把他扛起来，迅速往回跑。

枢木朱雀终于积攒起一点力气，在405快要离开这里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看见了从站台那露出半张脸的北辰——那双灰茫的眼睛无神地冲着前方，像是只知道自己注定会被遗弃的猫咪，安静地蹲着。

“4……”他想努力说些什么，大量流失的血液让他不足以支撑自己的意识，他再次晕了过去。

【404你可一定要没事啊！】

北辰从站台那一侧探出头，专注地听着那个人的愿望，总算是确认了他不是枢木朱雀的敌人。

既然他被认识的人带走了，她就倒回去找找女店主吧，她实在是非常在意，那根线为什么会突然断了。

她确认那个人已经带着枢木朱雀走远了，才顺着原路往回走。

只是刚爬上旧地铁的楼梯，她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不是那种直接响在脑海里的，而是真真切切在耳边的。这么说起来……她不刻意去听的话，能听到的杂音也少了。

“哒哒哒！”

是枪声？

“我是平民我是……啊！”

“……”

惨叫、枪声，还有大型机械行径的轰鸣声。

北辰赶紧压低身子，躲在楼梯里。

“这边还有人吗？”

北辰听到有人问。

她先是看见一架紫色的东西和几个人一起往这个地铁口走来。那紫色的东西很大，几乎是那些人的三四倍高。

等离得近了，她才模模糊糊看到，那些紫色的庞然大物身上散发着红色的雾气，那些轰鸣声就是从它们身上传来的。

是机甲？

紫色的机甲转去了另一条道上，那些人却径直冲着这个地铁口来。

先躲回地下去吧。

这么想着，北辰小心翼翼地往下挪。

“啪！”有什么东西正掉在她的脚边，还不等她去判断，一股红色的雾气，带着滚烫的能量一下子炸开！

“啊！”她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什么东西狠狠划破，身体无力地瘫倒在一旁。

几个布里塔尼亚士兵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听见动静了才举着枪慢慢走了过来。

“报告，B-6A区域清除完毕。”其中一个人按下通信键。

“是，我们马上进入3号线。”

这些帝国大兵嫌恶地跨过地上的北辰，往地下去了。

血液大量流失的感觉很糟糕，北辰能感觉到脖颈剧烈的疼痛，还有身体时不时地抽搐，眼前的世界在慢慢暗淡，连雾气都失去了色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既没有恐惧，也没有不甘。

她只是觉得，澡白洗了。

……

这里很黑。

这是北辰的第一反应。

身体，或者说意识在不断地下落，穿过层层的薄膜轻飘飘地向下。

“哈哈！我获得力量了！”

“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是这样的！”

“我想活下去……”

耳边传来无数人说话的声音，每一道声音都不一样，北辰一会儿觉得熟悉，一会儿又觉得陌生。

渐渐地，她的降落停止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躺在冰冷的床上，有刺眼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她又开始看不见了。

“咔嚓、咔嚓……”

好像……是剪刀的声音？

“真的不会有风险吧？”有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北辰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放心吧夫人，公爵大人在其他人那里实验了很多次，不会出意外的。”回答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北辰能感觉到这人说话的同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在她身体里进行切割，“第十……”

“给我！给我更多！”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被忽然出现的咆哮声盖过，北辰的身体也被那声音猛地拽进了下一层。

“你是不是还藏了什么！？”这咆哮声不在北辰的耳边，好像还隔着一道门，“为什么她就能获得那么多，我就还得是这幅苟延残喘的样子！？”

谁？谁获得了什么？

不等她再多听几句，身体再一次不受控地下沉。

然而这一次与前面不同——她能看见了。

这里满是黄昏，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拥有。

她飘在高处，俯瞰着周围，她没有找到天际中本该存在的落日，只能看见无数云朵。在这片奇怪空间的下方没有陆地，有的只有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前有着长长的台阶，台阶下通向一扇凭空出现的石门。

这里好像是世界的尽头，又像是所有的起点——是诞生之地、陨落之地。

“诸神黄昏，终于可以再一次开启了吗？”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遥远的平台上，北辰确信对方没有看到自己。

这里是哪里？这个人又是谁？

“结缔契约吧！”耳边响起谁的声音，有些熟悉……

鲁路修的声音？

北辰只一眨眼，眼前的世界忽然变了——一个黑发的少年正站在一片尸体之中，他的身前正躺着一个绿头发的女人，再前面则是一地穿着制服、手拿枪支的人，更诡异的是，这些死去的人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

还不等她再看些什么，身边的一切骤然散去，她像是被浪头一把推出了海面。

“呼——哈——呼——”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些颜色不一的雾团，还有模糊的天花板。

她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