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枢木朱雀拿衣服回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下班了，实验室里就剩下他们四个。北辰别别扭扭地站在塞西尔身边，看样子是准备说些什么。

该不会是……北辰被塞西尔小姐套出了身份？

塞西尔伸手轻轻拍了拍北辰：“枢木，北辰有事想拜托你哦。”

有事拜托？那就是还没出问题。

“怎么了？”他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

真的能行吗？北辰深吸了一口气——塞西尔小姐要她先挽住……

挽住……

第一步就很难啊！！！！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真的要按照塞西尔小姐说的去做吗？就普通拜托不可以吗？

“加油啊。”塞西尔在一边小声地给北辰打气。

那……去掉动作只用说的也可以……吧？

北辰鸵鸟一样低着头，自然下垂的手忍不住去揉搓衣角：“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下光明……呀……”

救命！这个软软的“呀”字是她说出来的吗！？为什么塞西尔小姐可以说地那么自然！

“啊？”枢木朱雀歪着头，脑子转了半天也没转过来什么意思。他又抬头看向一边的塞西尔——塞西尔小姐手忙脚乱地比划什么呢？

“啊啦啦——我就说不行吧。”罗伊德抱着双臂，在一边看着好戏。

塞西尔看得干着急——她忘记了有些男生不适合含蓄的套路。早知道她就教北辰更直接的了。

大概因为对方的反应过于正常，北辰心里那股别扭劲儿也散了。她想了想：“我一个人做不到。你可以帮我吗？”

她的语气一点儿也不柔软，甚至有些过于公事公办了。就好像早餐店的店老板问客人要不要在三明治里多加一片火腿。

“一个人？”他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少女才刚说过：一个人不行，那就两个人一起。说不定会不一样呢？

那她指的是——是虚拟仓？可这不符合规定吧？而且虚拟仓内都会有针对驾驶员的记录仪，如果有人检查发现了……

枢木朱雀扭头看向塞西尔。塞西尔先是有些诧异，而后笑着冲他点头，甚至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又看向罗伊德，罗伊德还是那样看乐子地笑着。难道说这是为了……

可北辰好像确实很想……

“这符合规定吗？”他还是选择了开口问。对于规则，他总有些遵从的执念。

塞西尔：“……特殊情况下是没问题的。”其实有，要不她为什么要等其他人都下班啊！所以说你快答应她啊！

“塞西尔小姐，那我可以关闭驾驶舱内的记录仪吗？针对驾驶员的那个。”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塞西尔点点头：“当然可以。”

少年松了口气，他拉着北辰：“那我们过去吧。”

这就成了？那还是她的思路对嘛。北辰有些小得意地想着。

“这不是做的很好吗？”塞西尔看着枢木朱雀小心翼翼送北辰上机甲的样子，脑海里不经回忆起那些相似的过往。

真好啊……

【如果陛下没有发动战争就好了。】

北辰爬到一半忽然听到了塞西尔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看见塞西尔正看着枢木朱雀发呆。

是愿望？

“下一阶在上面一点的位置，你再往上一点就能摸到了。不用怕，我在下面接着你。”枢木朱雀站在梯子下，他打算等北辰安全上去了再跟上，这样可以以防万一。

“啊……嗯。”北辰收回目光继续往上爬。

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战争，为什么还会有人发动战争呢？北辰不懂。

虚拟仓和兰斯洛特的驾驶舱没什么区别，但是和桑德兰就长得不一样了。这里的屏幕更大，可操作部分也更复杂。

“摸到椅背了吗？”枢木朱雀在下面已经看不见北辰了。

“摸到了！”北辰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驾驶座上——她都迫不及待了。

枢木朱雀也没耽搁，北辰听见外面的金属梯子被蹬地嘭嘭作响。少年没几下就爬了上来。

“那我们就把梯子撤掉了哦。”因为虚拟仓的构造是直接按照真实机甲的驾驶舱还原的，必须要撤掉梯子、关闭舱门才能开始操作。

“好的！”枢木朱雀冲下面挥挥手，弯腰来到了驾驶座后。

驾驶座和左右舱壁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他勉强可以把身体探过去。他抓住北辰的手，带到了一边的操纵杆上：“这是右边的操纵杆，主要操纵……”

北辰听了一遍，感觉基础操作和桑德兰差别不大，最大的不同还是燕式钩锁的数量和它们所在的位置。

“记住大概位置了吗？没记住的话也没关系，开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

“嗯！我们开始吗？”

“准备好了的话就可以开始咯。”虚拟仓内内置的通讯器里传来声音。

“那么，先启动。”枢木朱雀看着屏幕，手还没有放开。他想着自己先带着少女熟悉一遍。

“我想自己试试。”北辰的语气里带着些跃跃欲试，她闭上眼睛——为了能更好地模拟看不见。

枢木朱雀没有坚持，松开手钻回了后面。

对于北辰来说，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因为是在虚拟仓，她不可能利用“雾视”作弊。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站在驾驶座后，能够看见屏幕的枢木朱雀。

“地形数据，加载完毕。虚拟测试开始——”塞西尔小姐话音刚落，北辰前面的屏幕一亮——前面是一条坑坑洼洼的马路。

“抱歉啊，因为来不及临时构建地图。这张已经是最简单的了。我把反馈模拟系统下调到了10%，不过就算这样，也只能玩儿半个小时哦。不然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北辰倒是没太当回事儿：“嗯嗯。”

“那我们先往前——”枢木朱雀话音刚落，虚拟仓内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怎么了？”北辰闭着眼睛问。

“额……你一起步就把机甲卡进裂缝里去了。”

这么尴尬的吗？

北辰伸手理理并不需要整理的头发：“那现在？”

“左操纵杆横握，推到底，然后脚下踩油门……”

“咚！”

“额……”枢木朱雀看着屏幕上的蓝天，“那个，你踩太猛了，抬脚不够高，被绊倒了……”

“啊……那我慢点儿？”

机甲的行动再一次快过了枢木朱雀的嘴，重重摔回了地上。如果北辰能看到第三视角的话就会发现——机甲比之前躺地更直了呢。

“其实要站起来的话应该要快一点的……或者用燕式钩锁辅助一下。”

“……”

塞西尔在外面看着屏幕里的白色机甲把自己扭成麻花，宛若醉汉一样这撞一下那撞一下的，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出了个馊主意。

“她还真看不见啊？”罗伊德摸了摸下巴，“嗯……这也不像是会开的样子。”

“罗伊德先生？”塞西尔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才同意了自己的提议。

罗伊德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看着大屏幕上，姿势逐渐正常的白色机甲：“普通人有这么执着吗？虚拟机甲的损坏程度都43%了。”

塞西尔下意识看了一眼钟——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

“枢木……”她刚想让少年把北辰带下来，罗伊德却伸手盖住了她的话筒。

“她应该正兴致高涨吧？”

……

枢木朱雀亲眼看着北辰从手忙脚乱四处碰壁，到慢慢游刃有余健步如飞。

枢木朱雀：“9点、距161、裂10米，左6层。”

北辰在心里简单算了一下，手上很快操作起来——

燕式钩锁弹出，直扎在左边高楼的墙壁上。白色机甲借着回拉刺入建筑的燕式钩锁把自己荡起来，稳稳落在裂缝的另一边。

“过了吧？”这还是她在全速的情况下，头一次没有任何失误地跳过裂缝呢！

少女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驾驶中，没有那种打鸡血似的自我鼓励，也没有那种多次失败后的颓然，她只是专注于眼前的事物——那种不断想办法解决问题的专注。

这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放在玻璃罩里，一碰就会簌簌抖落的干花。

她更像是他小时候，在秘密基地里偷偷种的那一片藤蔓月季。如果你愿意顺着藤蔓一路找到地面——当强风吹拂的时候，你会看见被叶片遮挡下，她那四处盘桓的根茎，牢牢扎在泥里，不惧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