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少年眼中的神采好像暗淡下来，拿着盘子和叉子的手也搁在了桌上。
糟糕。不会是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了吧？要不我安慰一下他？可是应该怎么安慰啊……转移话题？
“大概就是一个人觉得‘我只能这样做’的时候吧……”
“只能这样做？”比如她必须帮着CC劝枢木朱雀？可是……“真的有‘只能’吗？”
“嗯。”少年点点头，“很多事情，大概从一开始就定好了。出生在哪里，是谁的儿子，和谁成为朋友，遇到什么事件……无论出生，还是死去，都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我曾以为自己无比自由，觉得可以选择的路有很多……等真要选了才发现，过去的一切早就替我做出了选择。”
“如果硬要选择其他的呢？会怎样？”北辰问。
少年低垂着头，放在双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良久他才含糊地说：“我也不知道。”
北辰小心地瞧着，看见他好像全身都在用力，像一张绷紧的弓。
“那就试试？”她笑起来，“说不定两个人一起，就会不一样呢？”
少女的音色并不低沉，也不稚嫩。有别于塞西尔小姐的成熟温暖，不同于娜娜莉的乖巧甜美，和克里斯汀小姐的优雅强势也不一样……
硬要形容，大概就像夏日躺在屋子里睡大觉时，窗外落下的雨——不是音色像，是那种舒缓的感觉很像，爽利的恰到好处，说什么都娓娓道来。
他看着少女没来由地想着——是不是身有残缺的人都是这样的宁静、悲悯？娜娜莉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可惜，他注定只能……
“对了。”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
北辰看见他的表情有些牵强和落寞。刚想问问，就看见对方伸出手——
端起了那盘牛肉！？
“还是温的！”枢木朱雀端起盘子，有些惊喜盘身上残留的余温。他用叉子插起一块切好的牛排：“啊——”
哎……
北辰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周围那些人。
这一次是会糊她一脸？还是……
嘴里的肉刚咽了下去，温热的牛排恰到好处地碰上了她的嘴唇。
“啊——”枢木朱雀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有些幼稚的举动。
北辰睁开眼——少年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的喉咙，似乎在确认她已经吞咽完毕。
这一次，感觉好像不赖？
……
“罗伊德先生？既然好吃你就再吃一点吧。”塞西尔把饭盒往那边推了推。
罗伊德笑得勉强：“不不不不——不了，虽然感觉很不错，但是我觉得吃一次就可以了……”
塞西尔睁大了眼睛，微微歪着头，脸上还带着笑：“诶？是不好吃吗？”
“没有没有……”罗伊德脑门上冒了点薄汗，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姜辣的，“有特色，很有特色。”
“那……”
“我忽然想起来！枢木的数据还有一点值得探讨的部分。他去食堂了吗？”
“好像是和朋友去吃饭了。”
“嗯？”罗伊德的表情忽然变得八卦起来，“你觉得是信修的那个朋友吗？”
“好像是个女孩子。”
“啊，是女孩的话……”罗伊德大踏步地想要离开实验室。
“罗伊德先生？饭团你真的不再吃一个吗？还剩好几个呢，不吃完会饿的吧？”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他吧。”罗伊德咳嗽几声，正色道，“做做简单调研。”
……
和一开始以为的不一样，这一次枢木朱雀的“操作”堪称脱胎换骨，虽然还有一些青涩，倒不至于再弄得手忙脚乱。
这顿饭北辰居然吃出了一种惬意感。
嗯……就是擦嘴的力气还是很大。
“枢木，你这样用力是不可以的哦——你看人家的下巴都红了。”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北辰不敢动眼睛，只能用余光看——对方留着齐耳的短发，只有脸两侧的头发留得长了些，大概是用来修饰脸型的。
女人看上去很温婉，像一个邻家大姐姐。身上穿着和枢木朱雀一样的橙色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衬衣，打着墨绿色的领带。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戴着眼镜的怪人。
“塞西尔小姐？罗伊德先生？”枢木朱雀慌张地站起来，抬手想要行礼，却被塞西尔制止了。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不用这么拘谨的。”她的目光越过枢木朱雀，落在后面的北辰身上，“这就是你那位朋友吗？”
“额……是的。”少年把身后的北辰让了出来。
“嗯——”罗伊德扶了扶眼镜，整个人凑了过去。
北辰本能地想要后退。
“罗伊德先生。”枢木朱雀把她挡在自己身后，“您是有什么事吗？”
“额……”罗伊德表情一僵，悄悄用眼睛撇了一下站在一边的塞西尔。
塞西尔微微偏头，视线绕过枢木朱雀，落在他身后的北辰身上：“你就是那时候在兰斯洛特上的小姑娘吗？”
塞西尔小姐怎么会直接问？她想知道什么？会不会是怀疑北辰的身份？如果他们要举报北辰我该怎么办……
枢木朱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塞西尔小姐……”
“是的。”北辰点点头，抢在枢木朱雀说话前答道，她感觉这两个人好像都没有恶意。“您就是塞西尔小姐吗？朱雀和我提过，您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士。可惜我看不见……我想您一定长得非常漂亮。”这么说着，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微微耸着肩，像要把脸藏进去。
“谢谢你。”塞西尔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绕过了少年，来到北辰身边，“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诶？枢木朱雀一愣，这对话和他以为的好像不太一样？
“当然可以。”
塞西尔用手顺了顺裙子，十分优雅地坐了下来：“真是的，枢木你照顾人也太粗鲁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总觉得这语气有点儿像哄小孩儿。北辰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叫北星，塞西尔小姐。”
“你一直待在咖啡店吗？怎么不留在家里呀？”
北辰想了想，觉得隐瞒一些信息应该不算撒谎：“长辈离世之后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现在和朱雀住在一起。他担心我一个人呆着不方便，就带我过来了。”
“哦——住在一起啊——”罗伊德的语调总是抑扬顿挫，每每出口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那怎么行。”塞西尔小姐微微蹙眉，“这里毕竟是店里，就算没遇到什么问题，就这样坐一天也很难受啊。罗伊德先生，可以让她在实验室里等待吗？”
“啊……我倒是没什么，反正她也看不……”
“罗伊德先生？”塞西尔小姐打断了他没说出口的话，笑得比平时还要灿烂一些，眼睛都眯得快要看不见了。
枢木朱雀和罗伊德却被她笑得后背发冷。
“那就这么说定咯。”塞西尔挽着北辰的手，把她扶起来，“走吧。”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学学怎么开机甲。北辰乖乖跟在塞西尔的身边。
……
特派的办公楼在整个行政区域的最边缘，与之相反，最中心的那一栋，是军政合用的办公楼。
杰雷米亚被巴特雷叫去问话了，他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丘威尔、沃恩，还有几个那天在军械库当值的人。
“怎么办……虽然昨晚上恐怖分子的突入确实非常诡异，可失职也是事实啊……”沃恩有些暴躁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过再重的力道落在毛绒地毯上都会被消去大半，这样没有回馈的踱步反而让他无处发泄。
丘威尔站在原地，仔细盘算了一边：“沃恩，昨天是你检查的D区。”
“可我检查的时候根本没问题！不信你问他！”沃恩的脾气一点就炸，他心里心虚地不行，深怕对方察觉出什么来。
“我不是怀疑你——昨天晚上的追击，最先被击退的可是我。你觉得等他回来，我们两个能有好果子吃吗？还有你们——监控器失效、中控室停电……发生在平时都好说，这一次……”
沃恩呼吸一滞：“你的意思是？”
“除了他能说自己‘力挽狂澜’之外，我们这些一个个都要被处分，还不如……”丘威尔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沃恩手脚一麻，下意识反驳道：“你疯了！？他可是哥特瓦尔德家族的人！”
“他又不是唯一一个。”丘威尔的眼睛里涌着可怕的暗流，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再不济，我们还可以拿着这件事去和巴特雷上将谈一谈——我就不信了，亲和派会一点儿都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