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那边汗水都流下来，就连空气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

在她们看来明澜的发球就连放在国际上，也都是一流的，甚至可能没有与之相媲美的。

实在是难以想象居然会有人的发球会练成这种程度。

但明澜拥有的不止发球，这才是最可怕的。

哨声吹响，明澜再次针对自由人王小怡的发球得分。

王小怡根本就接不住，球因被挡一下，迅速弹飞到一边去。

13：10。

这次，明澜会连续得下多少分？

所有人抱着这样的期待。

明澜呼出一口气，看着距离很高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澜澜为什么会想以漂亮的发球得分呢？”

脑海中说出这样话的是一位女性，比明澜要年长，对方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询问一个无知小姑娘。

在哨声响起的一刻，明澜抛球，看着被抛向空中略微旋转的球，内心漠然，跃起，扣球。

一连贯的动作干净、有力且够漂亮。

这是一个侧发，瞄准了角落。这球，很难挡住……亦或者说很难救。

又被明澜得下一分。

明澜的第三次发球，再次正对一队的自由人王小怡，并且得分。

15：10。

王小怡的面色沉下，嘴唇抿成一条线。

第四次发球，她依旧选择针对王小怡，而这次，队友选择挡在她的面前，选择替她接下这球，这使得王小怡不得不后退，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上方灿白的光线让人觉得有几分冰冷，在比赛场地上周围的噪杂。

王小怡清晰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的瞳孔倒映着在上空的球，她步伐很快。

王小怡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前排的拦网防守造成的一个打手出界。

而对方的比分咬得华国很紧。

每一个都是珍贵的。

如果她能把这球救回来的话，就等于给队友争得了反击的机会——也就是一分。

球快要下坠的一刻，王小怡心一紧，向前一扑，把球往后垫回去。

球顺利回到华国的可进攻的领域。

只是拦网已经造成一次触球，加上王小怡的二次触球，还有一次触球的机会，根本就不能调攻。

唯一能选择的就是——

“过渡！过渡！”陈安安喊。

球直接垫过去。

对方调整进攻的点。

“上网上网！”这是郭茜喊的。

前排人员立即跃起伸手拦网。

对方的主攻的一扣，扣在拦网人员的手，弹回去，落在地上。

拦网得分。

王小怡看到这样的结果，露出笑。

这一分得下，证明了她救回来的球是有用的，有价值的。

王小怡这样想着。

随后她接受到队友队她的拥抱。

接踵而至的感谢和夸赞声，使得她内心的成就感瞬间布满整个心。

那个时候的王小怡，是人人夸赞的王小怡。

后来，就连王小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忽然之间什么都不行了。

大家也以为她只是一时间状态低迷，之后会好的。

可也是这么一次状态低下，成为了她内心的梦魇。

在往后的比赛里，她所想的也都是自己失误的那一场比赛。

渐渐地，她经常游神，就连身体动作也变得有点迟缓。

【王小怡是怎么了，状态这么低迷。】

【不会是已经老了吧。】

【她现在也就才二十多岁呀，就不行了？】

【赶紧退出国家队吧。】

网络上扑天盖来的言论，王小怡都熟悉。

某天，郭茜拿走她的手机说：“别看了！”

王小怡沉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可随着她这样的状态越来越强，队内的人也开始对她有意见了。

“怎么不快点换自由人啊。”

“一传接得这么烂，安安想要调整过来都不好调整过来。”

随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安安最近的状态也开始变差了，是不是王小怡影响的啊。”

“这大概是我有史以来打得最累的一次比赛。”

“算了吧，少说点吧，教练还留着她应该也有教练的想法。”

“这算是什么，不行赶紧换人不行嘛，我都快烦透了。”

队友逐渐开始远离她。

甚至为了保证陈安安的二传，渐渐地，开始有人挡在她的面前，帮她接下一传。

王小怡是自由人。

如果不接一传的话，那她在比赛上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陈安安托球。

其余人看着这球也跑动，打掩护。

随着郭茜一个强有力的一扣，一队得下这分。

王小怡站在原地。

她们笑着围着圈，相当于互拥一下，也全然没有在意王小怡有没有过来。

明眼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都视若无睹。

就连赵常都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芳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一点的变化。

明澜看到一队得下这分后，莫名感到不安。

事实上她的感觉是对的。

随后，一队连续三次扣球得分。

15：14。

就快要把比分给追上来了。

随着刘长梅的一扣。

而二队又拿下一分，夺去了一队连续得分的势头。

16：14。

而陈芳也发现了，明澜有几球明显是有点着急，传得有点快了。

一队拦网得分。

明澜略微喘气，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传球的节奏变快。她闭上眼睛，等哨声响起的时候，睁开，一双如黑色宝石一样发着光，深邃且透露出某种冰凉。

她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变化。

硬生生把心底的那份焦躁给彻底地压下去。

一队的谭小月发球。

副攻刘静仪自然地把这球垫起。

随着明澜的走位，其余人也都开始走动。

一队的人精神也跟着绷紧，视线落在明澜身上，又看着在空中的球思考着。

她会传给谁？前排还是后排，如果是前排的话，是传给刘长梅还是——

就在她们都这么思考的时候，明澜传了快球给刘长梅，一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拦网的人跳晚了。

一球落地，哨声的响起宣布二队的下一分。

赵常皱眉：“郭茜她们会不会太过在意明澜了？”

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明澜的托球确实很有隐蔽性，几乎不可能单看她的动作就能判断出她会传给谁，除非知道她的传球思路。”

“在这种情况下，其余人的掩护也很积极地跟上，刘长梅的扣球又快，对于对手来说，这是最难拦下的，对方根本就措手不及。”

赵常自己叨叨着，心情变得有点复杂。

……

比分来到18：18。

持平。

赵常也是惊讶一下：“到了十八分的比分持平，这完全没有想到……”

当然，造成这样的局势都是因为明澜的存在。不然这场比赛早就结束了。

陈芳始终没有说话，视线在比赛场地上的明澜身上。

此时的明澜已经出了一些汗水。

呼吸也比刚开始的时候要重上一些。

内心一直在遏制某种想法。

嘈杂的声音有点扰乱她的心绪。

深吸一口气后把这些都抛到脑后。

投身于比赛中。

18：18后，发球是明澜的队友。

就算一队郭茜不在前排，她们也依旧能够拿得下一分。

扣球的是唐苹，也就是她们的副攻。

球砸向地面的时候，明澜莫名心生一股无力感。

18：19。

原本落后她们的一队已经开始反超了。

随后，一队拦网得分。

18：20。

能被选为先发成员，防守能力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抓到找到机会就会把球拦下。

在明澜看来，她们的防守就像是一堵厚厚的墙。

……

19：22。

三分。

对于一队来说，还剩三分她们就可以获得胜利了。

而对于明澜来说，还有三分，才能追平。

明澜想着，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随后一队发球，直接得下一分。

19：23。

这算是失误？

岳婷婷脸色变得不大好看，最终说了两个字：“抱歉。”

但是没有得到明澜的回答。

其余人见气氛不对，连忙安慰岳婷婷，然后又安慰明澜，从中调和。

只是明澜始终什么都没说，她们也不知道明澜是怎么想的。

一队再次追发岳婷婷。

岳婷婷这次虽然接住了，但一传传得并不好，甚至太高了。

不过这些对于明澜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只要球在三分线的范围，她就可以二传。

一个跳托传给副攻，被对方拦网得分。

哨声宣布一队再次得下一分。

19：24。

明澜木然，整个人僵住，汗水滑过侧脸——

明澜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高高的天花板。

现在的处境还有周围的空气……她都觉得莫名地熟悉。

熟悉到令她有点厌恶和不安。

“下一球我来扣。”明澜平静地吐出这六个字。

她说出这句话也就是不二传。

大家都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因为之前的得分，大部分都是来源于明澜，如果没有明澜，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在跟先发成员对抗的情况下得下这么多分。

有的人内心也产生了愧疚。

她们比明澜要早进入国家队，偏偏能为明澜做的似乎很少——能力还不如新人。

而她们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按照明澜的想法去做。

在她们看来这场比赛对明澜而言挺重要的，哪怕只是一局。

在一个群体里，只要又一个人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强过其余的人，那么其余的人就会围着能力最强的人行事。

就像是在比赛上，她们几乎围了郭茜打是一个道理。

抓住机会。

张爱云托球给明澜。

干净带着冰凉的双眼倒映球的模样。

——“如果进入国家队，你觉得你的不足是什么？”

——“经验。”

明澜当时不带犹豫地回答。

——“但我会看。我会把一场比赛看上几十遍……这是我认为唯一能够弥补经验的办法。”

几滴汗水几乎停留在她的额头，有些许的头发沾着汗水。

她甚至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得跳动。

一队人面对张爱云托球也一时间没有反应回来。

明澜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把球扣下。

这球砸向地面的后一刻，王小怡才扑过去。

20：24。

没有把这球给救回来，王小怡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即便现在的分数似乎并不需要她的救球。

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想要在这场比赛里表现出什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没有训练成果的累加，又怎么可能在比赛上有一番表现？

一队人都看向球落地的地方。

有点心有余悸。

这一球扣下，明澜觉得一阵畅快。

“啧，那球扣得……”付丽咂舌。

陈安安的目光沉下。

谭小月憋了一口气：“质量还挺高的，有点不像一个二传能扣出来的球。”

其余人什么都没说。

得下这分，明澜并没有觉得轻松。

郭茜也因为她这球得分到了前排。

还有一分……

一队只要再得一分，这局就要结束了。

而她，要打四分才能追平。

明澜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朝队友走去跟她们击掌。

她张口要说什么，到嘴角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其实她想说：“我们一起把四分追回来。”

但看到队友也都欲言又止得样子，瞬间就把它吞回肚子里去。

随后是明澜的队友发球。

她知道，对面一定会把球传给郭茜。

而她也不认为自己这边能够挡住郭茜。

可明澜还是硬着头皮跃起拦网。

而这球在她和另一位队友的拦网之间上方扣过去。

直接超手。

球砸向地面。

哨声结束般地拉长。

明澜一滴汗水滴落地面。

她咬了一下唇，侧身，转身就要走。

刚扣下这球的郭茜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她看着明澜，认真平静地对她说：“期待未来的不久能够跟你搭档。”

明澜没有完全转过去，听到她的话顿住。

视线移过去的时候，郭茜已经转身走向她的队友说着什么。

明澜鼻子酸了一下，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乃至眼泪都憋回去。

双手微微收紧。

面向她们的时候，面色平静，那双干净的眼睛隐隐还能见到一点泪光，却让人觉得丝丝冰凉。

内心决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