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落地轮|盘兀自转动。
似是有风从虚掩的窗缝中呼啸而来,它猛地一推,轮|盘向床倾倒,连带着扎在上面的飞镖也一并脱落,在房间里以诡异的路径快速飞动,最后直直冲向躺在床上的人儿。
她探出一只手臂,伸出食指轻松地定住将要压倒在她身上的轮|盘,连飞镖也在碰到被子的那一刻卸力般滚落。
“啪嗒”一声,飞镖掉在地上,然后颤抖着腾空而起,重新扎回轮|盘上原来的位置。
米色窗帘被猛然拉开,轮|盘背后走出一只优雅的黑猫。它轻巧地跳上床头,拉开被子让女孩儿无处遁形。
“宋长歌,睡多久了,还不起来?”黑猫一爪子按在宋长歌的脸上,用力揉搓,“今天可是说好了,是你让我完全支配的一天,快给我起床。”
“曼陀罗小姐好粗鲁啊。”宋长歌闭着眼慢慢撑起身体,她的脑袋耷拉在一边摇摇晃晃,显然还没从睡梦中完全苏醒。
曼陀罗看不下去,用爪子勾起她的T恤和短裤,扔在宋长歌脸上。
“粗鲁?还不是因为你故意把轮|盘堵在窗户口,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进不来?笑话。”曼陀罗轻哼一声,低头用舌头清理自己的爪子。
“......我没动过它啊?”宋长歌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她探身过去仔细瞧了瞧□□的位置,“哦,可能是之前不知道哪次扎飞镖太用力了吧。”
曼陀罗盯了她一眼,语带不屑:“还之前哪次?就今天早上的事儿。我不是还专门说了让你把它搬回原位别来挡我的路?”
“反正你......”宋长歌的脑袋艰难地从T恤中钻出来,“反正你又不是真进不来,它爱在哪儿在哪儿吧。”
“......懒得没救了。”曼陀罗连连摇头,“收拾好了就出来,我们出去散会儿步。”
“又去散——好的好的,都依你,我们伟大而又智慧的曼陀罗小姐。”
宋长歌正在和自己的短裤斗智斗勇,她不是太想曲腿,所以正在尝试用坐位体前屈的姿势将裤子套上来。
飞镖扎在轮|盘两个事件的中间。宋长歌扭头看了一眼,一边写的是“今天一天去公园大扫除”,另一边写的是“收集一千颗石头在双月广场摆摊送出去”。
两件事都要比“陪曼陀罗小姐散步”来得轻松,但偏偏她今天早上扔飞镖两个都没扔中。
于是今早上前来看望她的曼陀罗小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她......她懒得再扔,同意了这只黑猫的请求。
从早上八点开始,宋长歌就抱着曼陀罗在城市里游荡,还专走那些犄角旮旯弯来绕去的小路——曼陀罗美名其曰这是对宋长歌的锻炼——一人一猫连着走了七个小时,直到宋长歌气喘吁吁扶着墙,说什么也不肯再挪一步之后才回了家。
“干脆把事件中间的黑线擦掉好了。”宋长歌暗暗地想,“免得以后像今天这样发生意外。”
“又在心里说我坏话?”曼陀罗跳上她客厅的茶桌,身旁放着一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菠萝啤,“赶紧的快点儿出来,要是错过了今晚的月亮,我就剁了你下酒。”
“好主意。”宋长歌眼眸一亮,“这样吧,我多走几步把菜刀拿来,你现在就剁了我,然后把我打包带出去,这样不也是陪你散步吗?”
“那我还得提着你是吧?不要,重死了,这可不是我一个小猫咪能承受的重量,以后再说吧。”曼陀罗双眼眯起,上下扫视了一番宋长歌,像是在认真考虑她的提议,“况且你那个空荡荡的厨房里就一把像样的菜刀,剁坏了还得我赔给你。”
“行吧。”宋长歌撇撇嘴,将桌上那罐菠萝啤吸到自己手里,来到阳台往嘴里灌了一口,“虽然天都还没完全暗下去,不过月亮还真挺亮的呢.....走喽!”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二十七层楼高的阳台一跃而下。
走在路上的行人并未察觉头顶的异常,仍旧与身旁的好友吹牛聊天。店家吆喝,车鸣呼啸,红绿灯年如一日般机械地变换着颜色,无数麻雀站在电线杆与行道树上,宋长歌甚至没有惊飞一只鸟儿。
在即将鼻子碰灰的高度,宋长歌定住了自己的身形,稳稳落地。
“嗯哼。”她满意地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非常完美。”
紧跟着她跳下阳台的曼陀罗从灌木丛里走出来,抖落身上的枯叶:“哎哟哟,现在的距离把控越来越好了嘛。”
“没什么,没什么。”宋长歌谦虚地摆摆手,“那么尊贵的曼陀罗大人,今晚上咱们的路线又是哪儿呢?”
“跟我来便是。”曼陀罗没有要求宋长歌抱着,而是自顾自走在前面。
一路上,陆陆续续有别的生活在城市里的小妖精蹦到宋长歌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她。有胆大的甚至爬上她的肩膀,抓着一缕头发玩耍。
一群小妖精叽叽喳喳在周围笑闹着,路过的行人自是看不见它们,便有贪玩儿的飞到别人面前笑嘻嘻地做着鬼脸,又或者抱着一根树枝将未熟的小果子摇下来砸他们的脑袋。听着行人“哎哟哎哟”几声,一脸滑稽地抬头向上看,它们又会围成一团哈哈大笑。
“曼陀罗老大就找来了这个人吗?”
“什么人?你说话一点都不严谨,是新来城市生活的吧?”
“对,对呀。前辈,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嘿嘿,这句前辈我爱听,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吧!人类是人类,超能力者是超能力者,咱们妖精是妖精。虽然前两个都长一个样,但是人类可一点儿都不接受有超能力的人哦!尽管他们本质上都是人,但是超能力者有普通人没有的东西,所以一旦被他们发现呀,就会咔!哈!我打!噗通!最后脑袋落——”
“瞎说什么?蠢货。”曼陀罗听着那个小妖精的胡言乱语,一尾巴抽了过去,小妖精在空中翻了好几个圈儿,头晕眼花地掉在地上,“黑老二最爱吹牛。小朋友,你要是想在城市里生活下去,最好找个靠谱的前辈带带。别遇上他这样儿的,被忽悠瘸了都不知道。”
“是,是这样吗?我知道了,谢谢老大!”
“哇哦。”宋长歌惊奇开口,“我都不知道你——您,已经成了这些小妖精们的首领了哎。”
“去去去,您什么您。”曼陀罗轻哼一声,“不过是展示了力量的冰山一角,这群家伙就拥着我,说什么也要让我当老大。唉,只能勉为其难啰。”
“哦~”宋长歌怪声怪气地说道,“不过刚才听那小朋友问的,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今晚上你应该不是单纯来找我散步的吧......”
“反正跟着我就是了。”曼陀罗走在最前面,头也没回,“陪我散步可是你今天的任务。怎么,敢反悔?”
“完全不能够。”宋长歌笑着,急忙摆手,“我哪儿敢违背咱们的老大啊。这要说反悔,周围一圈小妖精们可要来围殴我了。”
“哼,贫嘴。”
一人一猫带着一大群普通人看不见的妖精来到一个小巷口,里面时不时飘出一阵烟味。
“报告曼陀罗老大!”一只妖精飞进巷子又飞了回来,“里面有情况!”
“情况都摆脸上了,谁不知道?退下退下。”曼陀罗挥挥尾巴,“长歌,上,把那几个混混赶跑,我有东西在里面需要拿出来。”
聚众抽烟的混混们看见了宋长歌,轻佻地吹声口哨:“哟!美女!”
“不不不是的老大!是我们收集的纸箱子有情况!”
宋长歌没理那群人,而是低头调侃曼陀罗:“怎么,当猫当了那么久,终于要接受猫咪喜爱纸箱子的本能了吗?”
“哇,美女你还能和畜生说话啊,真稀奇。”靠在墙边染着一头五颜六色杂毛的混混踩灭烟头,向着宋长歌这边靠近,“搭一把怎么样?一会儿去旁边那家酒吧玩儿玩儿呗。”
“叮!——”
一瞬之间,宋长歌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某种刺探,空气中隐隐出现了一丝能量波动。
“啧啧,原来是个同类。精神攻击?还是精神控制方面的?”宋长歌心想,回过头瞥了一眼曼陀罗。
她虽然还坐在原地,但尾巴“啪”得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在地面发出声响,半眯的双眸中酝酿着杀意。
宋长歌耸耸肩,扔下已经喝空的饮料罐,双手插兜,用着平缓的步伐走向那群混混:“想去酒吧?现在去喽。”
现在不去,一会儿可就去不了喽。
那混混眼眸一亮,兴许是觉得自己的手段起了作用,于是便加快了脚步,伸手就想勾肩。
“嘿嘿,美女你很有眼——啊!”
那混混“咚”的一声直愣愣摔倒在地,宋长歌扔在地上的饮料罐正在他脚边咕噜咕噜地滚动。
身后的几个混混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仿佛对眼前这一切毫无察觉。
宋长歌心下了然:“嗯哼,看来是个玩儿精神控制的。”
“我c你......”混混艰难地想要爬起来,那饮料罐却像长了眼一般,几下子缩成一个铁皮球,冲进他的嘴里猛然压住舌头,连带着整个脑袋都撞在地面上。
“哎哟哟,行这么大礼就算了,怎么还带给我磕头的。”
宋长歌走到混混面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她的语气毫无幸灾乐祸,但偏偏让混混更火大。
那几个呆站着的人突然暴起,直直扑向宋长歌,却撞上一团看不见的东西。
小妖精们团抱成一个圆球,顶着几人连连后退。他们在精神控制的状态下脚步也变得杂乱,最后重心不稳,纷纷摔了一屁股墩儿。
“喏,你看,我有帮手的。”宋长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他现在依旧努力地尝试着起身,却被嘴里的铁皮球压得抬不起头,“看见我身后那只漂亮黑猫了没?她是我老大,我老大因为你刚才的那番话很生气,气得想杀人,你也看出来了吧?”
混混缩了一下,却依旧愤恨地盯着宋长歌,嘴里呜呜呜地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曼陀罗拍响尾巴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在预示着即将耗尽的耐心。
“唉。”宋长歌摇摇头,恐吓道,“再不服气我就让你嘴里的饮料罐子爆炸。”
原本缩成铁皮球的饮料罐开始在混混嘴里膨胀,膨胀,膨胀,逐渐填满他整个口腔。
“呜呜!呜呜呜呜!”混混惊恐地点头,这罐子要是再膨胀下去,自己的下巴就要脱臼了!
“对嘛,这就对喽。”宋长歌满意点头,饮料罐急速收缩,飞出了他的口腔。
他连忙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小巷。那几个被控制着的混混感觉到控制者的远离,也纷纷站起身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