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航与季天舒心意相通,自然晓得锁灵瓶的跌落是她的手笔,所幸这瓶子看着易碎实际却异常厚实,就这样落地也完好无损。
「我,要,他」
季天舒魂灵薄弱,勉勉强强也说不清自己的意图,一字一顿间的恳切倒是清晰。
“他?”卓航偏头疑惑的看向颜珩,是说他吗?
季天舒没有直言,卓航心里却生出一抹异样的情绪,他怎么就能肯定季天舒说的就是颜珩呢?甚至身子已然有了动作。
护着锁灵瓶小心翼翼的靠近颜珩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颜珩那双被异像浸的发蓝的双手正在逐渐淡去颜色,一丝似有若无的幽蓝薄雾缠上了锁灵瓶的周身。
卓航只觉得一阵通体顺畅,一声饕足后的轻哼由他嘴里溢出,很快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用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什么鬼?刚才那羞耻万分的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卓航不由窘迫的憋红了脸,不一会儿才开始有些庆幸,庆幸颜珩现在没有意识,不然这误会可就大了。
渐渐的颜珩手上的蓝色完全褪去,只听“啪嚓”一声,吓得卓航一个哆嗦。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碎了!”此时锁灵瓶的瓶口处无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卓航呼吸一滞,手心猛地出着冷汗,动作尽量轻柔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啪嚓。”紧着又是一声。
锁灵瓶碎落的越发厉害,“等!等下!”
他知道瓶子不会因为他这一声制止就能停下碎裂,但他已然六神无主,下意识的拉了一把还在地上躺着的颜珩,现在能想到可以伸出援手的人只有颜珩了。
可昏睡过去的人哪会这般容易的被他弄醒。
碎裂的声音还在继续,卓航几乎陷入深深的绝望,嘴里呢喃着不要,浑身上下皆是抗拒,眼前种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全神贯注盯着锁灵瓶的卓航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变化,随着瓶子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一缕缕肉眼捕捉不清的气息缠绕上了卓航的脖颈,在他的身后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
“航哥?”清丽悦耳的声音就在耳畔,卓航愣是不敢回头。
直到由一声响起,他回头,对上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季天舒哭花了脸在卓航回身看她时一下扎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扯着他的衣角哭得令人心颤。
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看见了,季天舒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事发前夕的那次争吵,她和卓航因为意见不合吵得脸红脖子粗,她心里觉得委屈,所作的一切明明都是为了卓航却不被理解,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因为争吵而冷战的他们会连说一声再见的时间都没有。
所幸,所幸重新给了她一次的机会,还来得及。
卓航的心绪也是久久不能平静,怀里抱着的真的是季天舒吗?他不禁怀疑。
他和季天舒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竟还能这样拥抱着,这是多大的惊喜。
而给予他惊喜的……
仿佛是刚刚才回过神来,卓航看了眼躺在地上少说也有半个小时的颜珩猛地拍了一下脑门,他怎么会蠢到这种份上,竟然如此放任着颜珩躺在地上?好歹找个褥子什么的垫一下才对啊!
愧疚之情愈发浓烈,卓航一把推开一脸仍旧梨花带雨的季天舒,“天舒啊,你先等下再哭。”
卓航蹲在颜珩身旁仔细衡量着,是要公主抱吗?还是让天舒帮着搭把手一起抬到外面去?
大厅里好歹有个沙发,怎么都比这冰冷死硬的瓷砖地板要好上许多。
颜珩看着纤瘦但身高摆在那边就是要比卓航高上几公分,着实不轻,尤其是在完全昏迷脱力的情况下,身体愈重。
卓航憋红着脸折腾两轮也没能把颜珩抱歉,只得粗声粗气的喊着季天舒给他搭把手。
“他不就是上次把我们分开的那个坏人吗?”季天舒还是有一些孩子脾气的。
刚醒过来时满眼都是卓航所以忽略了颜珩,谁知道心心念念的哥哥居然推开了她,还要去公主抱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冷眼在一旁观察着,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事等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先帮我把他弄出去。”卓航宠溺的摸着季天舒的脑袋。
这样的安抚一贯奏效,季天舒的嘴巴是撅的能挂酱油瓶子,手上动作倒不含糊。
二人协力将昏睡不行的颜珩搬到了沙发上,卓航再三查看确认他没有外伤才松了口气。
“我能活着,你能醒来多亏了他。”
卓航不是傻子,方才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他反应再迟钝也应该察觉到了什么。
颜珩身上那莫名侵染又逐渐褪去的蓝色,还有那像是装了什么药剂的玻璃空瓶,季天舒的苏醒,无一不在向他揭露事情的全貌。
应该是颜珩为了能够尽早唤醒季天舒服用了什么有损身体的药剂。
否则一位看着那般强大的神明又怎么会怆然倒下。
季天舒等待着卓航的解释,在他安顿好颜珩之后也有了时间和精力梳理刚刚发生的一切。
而另一边,颜珩因为药剂过量的补充而被拉近了一个黑沉沉的世界。
“求求您,救救我们!”
是人们不断又不断的祈祷,是他所见过最真实的人间炼狱,是他漫长人生的唯一噩梦。
“唔~”
颜珩醒来时,卓航守在他身边睡去,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得推了推守在身侧的人。
“您醒了?”卓航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将一杯水递到了颜珩的手里。
颜珩不渴,故而推拒手上的动作,“我睡了多久?”
“大概六七个小时。”卓航将颜珩的手机推到面前。
木屋里面没有计时的工具,所以他只好在颜珩身上将他的手机摸索出来,但仅仅只是找手机,没做其他的事。
颜珩神情一顿,慢慢坐了起来,上一次是方新又给他服用了其他的中和药剂,所以虽然也有后遗症倒不致命,这次他不仅没有思忖剂量,更是一次性服下不少,后遗症自然更加激烈。
醒是醒了,脑子还是沉的厉害。
“哟,你醒了?”清丽悦耳的声音透着不善。
“天舒!”卓航反应迅速喝止了季天舒不礼貌。
季天舒不满的瘪了瘪嘴,没再继续。
颜珩早就预料她会是这样的态度,任谁看着害的自己和情人差点魂飞魄散的仇人都不会有好脸色,他可以理解。
“颜老师……这个……”卓航犹豫半天还是将攥在手里的玻璃空瓶展示出来。“您是不是为了提前唤醒天舒吃了什么东西?”
颜珩从他手里拿走了瓶子,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我知道不应该,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管是谁看见一个人猝然倒地都会惊讶,更何况还是一个在他认知之中异常强大的神明,守在颜珩身边的时候,卓航一度以为他会消散。
亲眼见证过神明消散的模样,颜珩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样子让他不由心慌。
他和季天舒一样无比厌恶着那些不作为并想要伤害他们的神明,但他不认为颜珩会是那样的神明。
颜珩踌躇良久,还是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复述。
“你怀疑最近这些事情都和那个在我们身上做人体实验的神明有关?”听闻种种事迹确实是有几分相似的手笔。
卓航的眉宇拧成一个川字,看着颜珩,他不明白神明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想起来一件事,除了我们,还有一些长的很奇怪的东西,同我们一起被关在了实验室里。”
所以说女孩子心细,季天舒留心观察的事情就是比卓航具体。
见颜珩以赞赏的目光看向季天舒,卓航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明明他的年纪更长,却没有半点用处。
季天舒的苏醒给颜珩带来了非常大的助益,虽然还不清楚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意欲何为,至少是有了大致的方向。
“长得奇怪的东西,是不是有犄角和兽耳?”
颜珩一下子问到了点上,更好的帮助季天舒想起了那时的回忆。
季天舒年纪不大,懂的不少,尤其是在那门子的事情上,因为她的继母和生父尤其喜爱特殊的癖好,所以在实验基地看到那些犄角和兽耳的时候,她也以为是特殊的打扮。
直到她看着认识并说过几次话的小姑娘被人揪着长长的耳朵往外拖拽的时候,那一声声的凄厉孩子使得季天舒汗毛直竖。
“我以为那是假的耳朵,还想笑话她演的逼真,可下一秒那耳朵被硬生生削了下来,血流如注,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季天舒自然也在其中,如今回想起来她的眼神都还忍不住呆滞。
颜珩沉默的听着季天舒绘声绘色的形容,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日以继夜的折磨令她麻木不仁,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苦,更多是直击灵魂深处的痛。
实验基地的孩子无一不在祈求着神明的救赎,随便来一个人也好,只要能带他们喘口气也好。
卓航揽着季天舒的肩膀,支撑着她,让她能有足够的力气将所有事情说完。
“我都不知道。”他自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