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斯弋的十五岁用一个字总结:惨。
惨字几乎贯穿了他整个15岁这一年。
从小他似乎就和生日有些不解之缘,12岁时一向恩爱的父母因为父亲回来晚了大吵一架。
13岁时父母因为他的蛋糕样式吵了一整天,谁都不愿意退让,甚至上升到尊严问题,最后也没吵出个结果,两个人都心高气傲的摔门而出。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回来
14岁时他本来不想过生日,可父母居然难得和和气气的呆在了一起,替他买了蛋糕点了外卖。
可还没来得及切蛋糕,母亲就无意中说漏了嘴他们离婚的事实。
眼见瞒不住他,干脆直接和他说明白。
“我和你爸都已经没有爱情了,互相待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所以我们两个一致决定和平离婚,各自安好。”
他们说各自安好,但没有想好怎么安放杨斯弋。
相爱时他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被捧在手心里疼爱,不相爱时他就是那个多余和牵绊。
他们都不愿意带着杨斯弋。
干脆把他丢给了乡下奶奶家。
姑姑的女儿和他说,她很羡慕他爸妈,轰轰烈烈的爱过,不爱时果断放手,这叫拿得起放得下。
他冷着脸回应
“我看到姑父前两天搂着一个女人进了酒店,你告诉你妈妈,他们就能向我爸妈一样离婚了。”
小女孩哭着跑开了,他一脸漠然的坐在后院。
说实话的后果就是换来姑父的一顿毒打。
他没反抗,静静受着,眼神落在后院那颗爸妈一起种的桃树。
那也是他们爱情的象征,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歌颂着她们爱情的伟大,埋怨他不理解父母。
因为他这张脸的缘故,总是无论到哪都是焦点的存在,那些小孩子都喜欢和他玩,大人们的话题中心也总是围绕着他。
每每过春节时总有大人恶趣味的捏他的脸,然后故意问他
“你爸妈是不是不要你了,你爸妈怎么都不来接你。”
在得知她们各自组建了新家庭后这样的话题就变成了
“你爸爸妈妈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过年是去爸爸家还是妈妈家啊?”
事实上他们都没有给他来过一个电话。
而奶奶更喜欢有家人陪在身边的三妹和四弟,对于他只要他回来吃饭,睡觉就行,一连半个月说的话都不超三句。
青春期的少年阴郁偏执,对所有人有意无意的接近都很抵触,再加上他高出同龄人一大截的身高,他逐渐成为了班里的传奇人物,被大家奉为“老大”的存在。
那天刚下课,他刚上了个厕所回来,书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粉色情书以及一堆零食。
“谁的,自己拿回去。”
他一开口班里鸦雀无声,直到老师来,她刚说完今天难得这么安静就看到了杨斯弋的书桌以及他沉着的脸。
“大家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不要给别的同学来带不必要的麻烦,你们现在还小,对于感情的界限还很懵懂,所以不要轻易去尝试,老师是不会骗你们的,好,收拾一下准备上课了。”
杨斯弋默不作声把零食和情书塞进了书桌里。
下课铃刚想,几个男生推搡着对方扭扭捏捏的走到了杨斯弋座位旁。
“弋,弋哥,那些零食是我们几个一起给你挑的,想求你帮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杨斯弋没抬头,低着头看书
“拿回去吧。”
“不是什么大难事的,你不帮忙这个零食也不用给回的,主要就是有几个外校混混老是在门口堵人要钱交保护费,不给就打人,我们班好几个人还有隔壁班好几个人都被抢了钱,我们实在没辙了,想请你出手。”
男生言辞诚恳,说完后静静等着他的回复。
杨斯弋握笔的手一顿,眼神落在面前的本子上若有所思
他依稀记得之前在办公室看到过,打架的人就被班主任叫了家长过来。
于是他欣然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他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去了学校。
来到其他男生告诉他的位置,那边果然站着三个男生,他们各自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或脖子或手臂有种唬人的纹身。
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男生,几人看着他身上的校服相识一眼,假装没看到的让开了位置。
这倒是出乎了杨斯弋的意料,他本想借着被勒索顺便出手,没想到对方欺软怕硬直接无视他。
可他也没打过架,不知道该怎么打架。
把有些碍事的校服外套系在腰间,伸手招呼着对面偷瞄他的人过来。
“我吗?”
男生有些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身边的同伴。
三人一起朝杨斯弋走去。
他将手撑在两边人的肩膀上
“来吧,打一架吧。”
见旁边的人都没反应,他低下头看几人的表情
“不是哥,为什么呢?”
“听说你们最近在敲诈我们学校的学生。”
三人面面相觑
“我们也没敲诈,我们只是借的,以后会还的。”
“对啊对啊,有一些是保护费,他们自愿给的,不是敲诈。”
杨斯弋不耐烦的加重了手肘的力度打断了他们的话
“这片地盘,我罩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保护费,少废话,打一架吧。”
他们见沟通不成,干脆先下手为强,但这点小伎俩都被杨斯弋看在眼里,
制服住一个,像拎小鸡一样将人提起压在墙边,其他两人瞬间泄了气,不敢再动手。
临近上课时间,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
杨斯弋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自动笔,顺便看着对面得人恭恭敬敬把90度鞠躬把钱还给它的主人。
同班男生眼里的敬佩溢于言表,像个跟屁虫一样围着他转,请求他收自己为小弟。
杨斯弋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思想,但目的没达到的他有些气馁。
算着日子又快生日了。
他拉过旁边不学无术的小同桌
“怎么样能变成让老师叫家长的坏学生?”
“弋哥,这个你问我就算问对了。”
小同桌自信满满的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下了课带着杨斯弋和几个同学来到了附近的酒吧。
“这个不是要成年了才能进去吗?”
小同桌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
“我舅舅开的,跟紧我就行了。”
就这样几人混进了酒吧
舞池里人群拥挤热闹,随着深色的灯光音乐自由跳动。
喝了几瓶酒,杨斯弋享受到了小同桌口中上头的快乐,除了身边推都推不开的女生以外。
女生们看到他身上的校服,和青涩的外表更兴奋了,对于他的拒绝就当欲拒还迎,陪他玩闹。
他厌恶这种感觉,更讨厌他们口中的谈恋爱。
爱情和人都是最多变的。
他想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
跳累了以后,他坐回卡座,小同桌又热络的递来了烟。
他不会抽,但不想露怯,学着他们的样子假装熟练的抽起了烟。
烟雾缭绕间他看到了上次校门口敲诈的那伙人,那人指了指他的位置,旁边还跟着一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
男人自顾自的在杨斯弋旁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杯酒,打量了一眼杨斯弋
“你叫杨斯弋是吧?”
“是。”
男人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酒,点点头
旁边窜出来两个男人,架着杨斯弋往后面的小巷子走去。
那是杨斯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打架,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他不要命,又拳拳到肉,虽然小同桌他们后面来了人数也还是有差距,但对方也没在他身上讨好什么好处。
最后不知道是谁报了警,那帮人想走被杨斯弋拼命拉着留了下来,大家就这样一起进了警察局。
他脸颊乌青,额头还有血迹,耳边是警察叔叔不断的教诲,而他只听进去了一句“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你父母来了。”
隔着门口小小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那位报警得人。
是个女生,长相清秀,穿着服务员的衣服,认真的跟警察复数着当时的情形。
“杨斯弋出来一下。”
他推开门和女生面对面站着
她皱着眉看着杨斯弋脸上的伤
“很疼吧,要不要先跟警察说一下去医院处理一下?”
杨斯弋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伸出来即将要触碰到他的手
“谢谢。”
“没关系,我们一个学校的,你帮我们解决了那几个混混,我不能看着你被他们打。”
杨斯弋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他伤的还真不重,倒是对面那几个,有好几个已经被120抬走了。
但他没回应,只是心里想着,两人就这样静静站着。
最终来解决这件事情的是杨斯弋的舅舅。
在舅舅来之前,他被那几个家长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他们指责杨斯弋下手不知轻重,要是出了什么事就要他一命赔一命。
更有甚者,直接上手推他,踹他。
小同桌为他打抱不平,他们不敢招惹小同桌的家庭,于是改成了指桑骂槐。
最后警察拉走了一脸愤愤不平的小同桌。
没了他拦着,他们又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舅舅西装笔挺从价值不菲的车上下来,有些嫌恶的看了眼狼狈的杨斯弋,随即助理跟那几位家长去了另一边谈了起来。
女生看着他的家人来了,也准备离开
临走前对杨斯弋说道
“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那周一早上来隔壁班给我送瓶牛奶吧。”
他不理解女生为什么提这个要求,但出于礼貌他不想欠别人的,还是答应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女生一直被同班男生骚扰,她想借自己的名号,让那些人放弃。
对于所有女生的示好他都是直接拒绝的,所以大家都纷纷猜测起了他们的关系,一时间流言四起,但作为当事人的两人都不在意。
因为父母知道了他打架喝酒,早恋的事,说什么都要给他转学。
新学校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倒是让他更加自由了。
他也是在这里认识了谢北和段鑫
三人臭味相投,抽烟喝酒泡吧几乎形影不离干什么都要一起。
“干嘛呢?”
谢北拍了拍正盯着面前一堆饮料发呆的杨斯弋
他挑出里面唯一的一瓶纯净水。
这瓶水在一堆各色各样的饮料里格格不入,很是突出。
“你说是不是我的仇家特意放在这想毒死我。”
杨斯弋若有所思
段鑫拍了拍他两,让他们朝前面看去。
第一排的女生快速别过头,镇定的翻了一页书。
“不可能,不是她。”
“为什么?”
两人齐声回到
“全班女生就她没给我写过情书,她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给我送水。”
谢北看着对面的女生反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情书的时候少了一封。”
听罢两人对视相互翻了个白眼
“弋哥,门口有人找。”
杨斯弋不想再管谁送的,一股脑的把所有饮料和水塞给了谢北和段鑫,让他们自己解决。
来到门口他看到了在两个小弟围着下的一个小太妹。
“桃子姐,就是他。”
被叫的小太妹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杨斯弋
“就你把我哥打的现在都没出院?”
“不是我打他,是互殴,我也受伤了。”
桃子看着面前的臭脸帅哥,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他好像用脸骂了自己。
“那我不管,虽然你赔了钱,但是对他的精神伤害不是钱能弥补的,这样吧,我委屈一点,你当我男朋友,我就代替他原谅你了。”
半晌,杨斯弋缓慢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走吧,我不打女人。”
“哎,你什么意思!”
桃子愤愤不平走上去要跟他理论,才发现自己居然才到他胸口
小弟适时拉住了她,给了个台阶
“算了算了桃子姐,我们不占优势。”
“走就走,冰块脸我还不稀罕呢。”
说着就带着小弟溜之大吉。
15岁生日那天,姑姑好心提醒奶奶
“小孩子过什么生日,又不是大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奶奶白了他一眼
“又没少他吃又没少他喝,我们已经尽义务了,他自己烂泥扶不上墙。”
全家人静静听着奶奶数落他,没人敢吭声,杨斯弋倒是无所谓,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权当没听见。
吃完晚饭后,姑姑还是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来。
“别听你奶奶说,哪有小孩不过生日的,姑姑给你过。”
杨斯弋虽然面上不显,但对于姑姑的举动还是很感动。
他看着小巧精致的蛋糕,酝酿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姑姑
“我不止一次看到姑父搂着不同的女人进酒店,我本不打算告诉您,可是前天三妹也看到了,她哭的很伤心。”
姑姑握着打火机的手轻轻颤抖,想起这两天女儿的反常,她连按动打火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蜡烛没有点上,蛋糕也没有吃上,那晚姑父和姑姑大吵了一架,从她们的对话里得知姑父不断拿钱给外面的人,甚至不惜挪用公款。
三妹哭着推了他一把
“是不是你爸妈离婚了所以你也想要我爸妈离婚,是不是你过得不好所以想所有人都过得不好!奶奶他们说的对,你就是个扫把星!”
家里鸡飞狗跳,闹到后半夜才睡下。
杨斯弋坐在后院,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树。最后一盏灯落下。
他拿着刚刚的打火机点燃了那颗无人灌溉枯萎破败的桃树。
枯枝遇火迅速点燃,火舌摇晃,整个树像活了一样,美极了,看久了让人眼睛热。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敢半夜放火,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是不是想把我们都烧死,你真的是蛇蝎心肠,捂不热的石头。”
火在姑父的责骂声中被扑灭,现场唯一被烧没的只有那一颗桃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