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臻,快跟妈妈说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温升羽被甄意拉着在沙发上坐下来,他道:“还可以,下周就可以去录节目了。就是公司离得远我以后要搬宿舍去住,我有空就回来看你。”
甄意听到这话道:“又要住宿舍,环境行不行呀?你先前在那个公司宿舍环境就不怎么样,妈妈真是心疼死了。”
温升羽道:“我去看过了,是套小公寓,就我自己住,还可以啦。”
甄意稍稍放下心来,末了又愧疚和心疼地说道:“都是妈妈没用,要是妈妈有能力,也不至于让你这么辛苦。”
温升羽冲甄意笑了笑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觉得辛苦。妈你已经很厉害了。”
骤然多出来的妈妈,多少弥补了温升羽这么多年来的遗憾。
甄意叹了口气:“儿子,如果你过得不开心,就不要管家里这些事了,我会想办法的。”
温升羽道:“没有,妈,我不觉得难过或者难熬,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丈夫和小儿子去世后这几年,甄意总想着,她也快活不下去了,想解脱时总会想起臻臻,她不能抛弃儿子。
温升羽这几天在家看了看荆溪说的那个真人秀。
属于刷好感度和眼熟的生活类综艺。
一群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穿插着游戏和访谈。
看起来倒没什么难度。
第二天一早温升羽就自己打车去了录制地点,好在离市区不远。
徐予臻有礼貌地跟各个前辈们都弯腰问好:“各位老师早上好,我叫徐予臻。”
几个常驻嘉宾荆溪也事先打过招呼,拜托他们照顾一下自家新人,前辈们态度都算温和。
老牌女星邱丽华笑道:“小徐长得好着咧,快让姐姐摸摸。”
邱丽华跟徐予臻是一个公司的,自然待他更亲近点。
大大方方地拉着他到摄像机前介绍:“观众朋友们好啊,给你们看看我今天的饭搭子。”
温升羽近三十年来还是第一次面对摄像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陈文俊则招呼着温升羽等等和他一起去下地摘菜中午吃。
温升羽乖乖拎着小篮子跟在陈文俊后边走了。
俩人一路走一路随便聊天,陈文俊年纪大了点,说起来养生一套一套的,温升羽自己就是医生,时不时地说一下自己的见解。
等他俩拎着菜篮子回来时,陈文俊简直要把温升羽引为知己。
俩人忙了小半天挂着汗回来时,别的嘉宾也已经到了。
温升羽一看,嚯,简直冤家路窄。
这不顾笙雨嘛。
顾笙雨目光对上温升羽时,笑容淡了几分。
温升羽则心里有些恶劣想法地大大方方对他伸手:“顾笙雨,好久不见。”
顾笙雨并不很想握,他看着温升羽另一只手提着的篮子和青菜,道:“你先洗洗手吧,脏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个人表情都有些尴尬。
尤其是一旁手上还有泥土的陈文俊。
“啧,你怎么说话呢?”旁边一道张扬的男声响起。
温升羽往旁边看了一眼,是个留着寸头的潮男帅哥。
帅哥路从白道:“徐予臻,你脑子摔坏了搭理他干啥?”
温升羽心下一凝,坏了,这人认识徐予臻,看样子还挺熟。
自己不会露馅吧。
他只好故作自然道:“没什么,装装样子。”
路从白勾着温升羽的脖子问:“想不想我?”
温升羽不动声色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不大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人跟徐予臻到底什么关系。
温升羽决定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先和他保持距离。
休息间隙顾笙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又过来奚落温升羽:“徐予臻,别以为你找到个靠山就一步登天了,走着瞧吧。”
温升羽还没说话,路从白在旁边听到先忍不住了:“你吃屎了嘴这么臭?”
顾笙雨气结:“路从白,我早看你不顺眼了,关你什么事啊!怎么,看上这死兔子了?呵,你还不知道吧,他早就跟程晏清勾搭上了。”
要不是温升羽拦得快,路从白的拳头就要招呼到顾笙雨脸上了。
温升羽按着他的手。路从白嘲讽顾笙雨道:“把你嘴放干净点。”
见顾笙雨还要嘴贱,路从白嗤笑:“被脑满肠肥的老男人传染了?嘴这么贱。”
顾笙雨倏地笑了:“呵。”
对顾笙雨来说,能被梁辞辛看上,简直是无上荣耀。
梁辞辛和他以前见过的大老板都不一样,他年轻,帅气,温柔,情绪稳定,是所有人心中的完美情人。
顾笙雨对梁辞辛从一开始的曲意逢迎,变成了真切的仰慕和爱。
纵然他曾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也不得不承认,他爱梁辞辛。
而路从白竟然以为他爬上的是一个油腻老男人的床榻。
顾笙雨无论如何都想让他们看看,自己得到的到底是谁的支持。
于是他给梁辞辛发消息问他:“你今晚可不可以来接我?”
得到梁辞辛肯定的答复后,顾笙雨嘴角冒出一个得意的笑。
傍晚时分,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了。
路从白今天自己开的车,正好可以顺路送温升羽回市区。
他们一起走到录制地点外停车场的时候,路从白车对面停了一辆迈巴赫。
只一眼,温升羽的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那是,梁辞辛的车。
兜兜转转竟然又碰到他了。
顾笙雨慢吞吞朝那辆车走去,后座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颀长,高大隽秀的年轻人下来绕到另一边给顾笙雨开了门。
顾笙雨挂着得意的笑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瞥一眼。
温升羽像被钉在了原地,是他,真的是他,是曾经无数个日夜陪伴在身侧的枕边人。
是后来让温升羽痛不欲生、心如死灰的骗子、背叛者。
这一瞬间温升羽什么都明白了,随即感到恶心。
原来顾笙雨真的和梁辞辛在一起。
梁辞辛竟然在自己死后,找了个跟自己五分相像的人玩替身梗。
果然他还是那个梁辞辛,只爱他自己,永不悔改。
路从白拍了拍温升羽:“哎,叫你好几声了,怎么了?”
温升羽回过神道:“没事,走吧。”
路从白开着车载着温升羽道:“你瞅他那小人得志鸡犬升天的样。嘿,我也没想到他能被梁辞辛看上,卧槽了,我还以为他金主是猪头高总。”
路从白见温升羽木木的没反应,他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一件事,你可别跟人说哈。”
温升羽无意识应道:“你说。”
路从白说:“这都是我回国之前发生的事了,我也是听我那几个在国内的狐朋狗友道听途说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可是梁辞辛逆鳞,被他知道你在背后编排他指不定怎么整你。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手段狠着呢,蔫坏。”
“说梁辞辛吧,得有六七年前了,看上个医生,费了老大劲追到手的,就跟金屋藏娇一样,在一起三四年了他那群朋友谁也没见过。后来不知道咋回事,人俩闹分手了,突然那医生就被人杀了,听说死得还挺惨的。”
温升羽心想能不惨吗,被人一刀砍脖子上,动脉血直接飙出来了,还不死不休地在胸前和后背又加了许多刀。
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还隐隐作痛。
路从白接着道:“两年以后,那个杀人的精神病人,结束了强制治疗从医院放回家后,第二天就被撞死了。”
温升羽大惊:“你说什么??”
路从白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凶手酒驾,车祸导致这两人当场死亡。用脚想也知道跟梁辞辛脱不了干系,我看他为了他那男朋友真是疯了,你说听起来多痴情种,啧,这才多久搂上新欢了,哎,男人啊。”
温升羽此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梁辞辛的偏执和疯狂他后来见识到了,但没想到能这么疯。
路从白一路将温升羽送到公寓楼下:“诶?不是我说,你发财了?以前你不都住公司宿舍吗?怎么现在搬这高档公寓来了。”
路从白初听温升羽报地址的时候没意识到,等车开到这才想起来问。
温升羽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还没从刚才遇见梁辞辛的冲击里缓过来。
温升羽心情复杂地下了车。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路从白叫住了他:“徐予臻,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温升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路从白,我跟你说个事。”
路从白的脑回路有些不一样,他见温升羽这么严肃,便问道:“什么事,你不会真跟程晏清搞一起了吧。”
温升羽十分无语:“你怎么也听顾笙雨放屁啊。”
他接着道:“我前段时间和顾笙雨起了些争执受伤了,然后和公司解约签了长青。”
路从白道:“什么?!”
路从白前段时间被公司送到国外集中训练去了,刚回国没两天。
根本就没听说徐予臻解约这件事。
他以为这两天在公司没碰见徐予臻是他出活动去了。
谁知道是解约了。
温升羽见他反应这么大,接着道:“我脑袋受伤了,好多事都忘了。”
路从白突然笑了:“你搁这演电视剧呢”
但是见温升羽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路从白挠挠头:“我说你今天跟中邪一样,忘了就忘了呗,忘了我们就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做朋友不就行了。”
当初路从白励志要成为大明星,不肯从事家里的产业,非要回国来进娱乐圈。
路家父母放出狠话:我看没有我发话,你舅舅舅妈敢不敢让手下人签你。
路从白嗤之以鼻,不签就不签,他靠自己一样可以。
于是路从白小少爷隐瞒身份进了业内另一家大公司盛度。
他脾气爆又直来直去,人缘不怎么好。
只有徐予臻愿意跟他说话,还教了他许多东西。
路从白很在意这个朋友。
可惜,他不知道他的朋友已经不在了。
温升羽轻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的,路从白你好。”
晚上从拍摄地返回市区的一路上,车并不是很多。
司机老吴一路平稳地开着梁辞辛的车。
顾笙雨微微侧过头借着不断闪过的路灯的光,悄悄观察着梁辞辛。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身上有些淡淡的酒味,应该刚应酬结束,靠在座椅上,像是睡着了。
顾笙雨大着胆子握上他的手,虽然梁辞辛对他很好,几乎有求必应,但从来没和他有过任何亲密接触。
他不解,试图与他更进一步。
今天是个好机会。
梁辞辛却突然醒了,眼神迷蒙了一瞬,转而清醒。
顾笙雨竟然从梁辞辛脸上看出来了一些失落,梁辞辛声音有些冷淡的意味:“放开。”
顾笙雨突然被他吓了一下,他从没见过这样冷漠疏离的梁辞辛。
顾笙雨有些害怕,他仍壮着胆子问道:“梁总,我今天可以跟您回家吗?”
梁辞辛偏过头没有看他,缓缓道:“我从不带人回家。”
那是他和温升羽的家。
顾笙雨不死心,他接着请求:“去我那儿?你给我买的房子,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梁辞辛干脆利落地拒绝:“不了,我还有事。”
顾笙雨只好作罢。
今天的梁辞辛心情好像很差,他好像终于窥见了一丝,隐在温柔表象之下的,真实的梁辞辛。
等把顾笙雨送到家楼下之后梁辞辛道:“这几天我不在江城,有事打给周铭。”
顾笙雨明白他这意思就是,你有事没事都不要来烦我,于是他声音低低地应了。
然后问道:“您又要出差吗,照顾好自己。”
梁辞辛嗯了一声,关上了车门。
车子再次驶出去,顾笙雨呆呆地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原先他觉得梁辞辛是真的喜欢他,但现在他又看不懂他的意思了。
喜欢,却不碰他,不喜欢?又不遗余力地捧着他。
还是说,梁辞辛不只有他一个人?
看来,他要想办法套套话。
老吴往后视镜里看了看梁辞辛的脸色,然后斟酌道:“梁先生,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梁辞辛打断他:“别说了,我不想听。”
老吴幽幽叹了一口气。
小温那孩子,属实可惜,就连他想起来都心疼得不得了。
更何况后边这位。
车子开到楼下后,梁辞辛下车一个人上了楼。
这个小房子还是当初温升羽买的。
后来温升羽房子、工作,都不要了,铁了心要离开他。
温升羽去世后的这几年,梁辞辛就自己住在这。
他打开门进去开了灯,朗声道:“升羽,我回来了。”
像往常无数个日夜一样,无人回应。
梁辞辛摸了摸玄关柜子上那个碎掉的水晶鹤。
这是那天温升羽说分手时,被梁辞辛一怒之下失手砸碎的。
后来也是他一块一块自己拼了回去。
但如同破镜难重圆,裂痕是永远修复不了的。
梁辞辛洗漱完后回到卧室,躺在属于他们的那张床上。
手搭在另一边空落落的枕头上。
许久,在黑暗中他哽咽着开口:“升羽,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该死的是我才对。”
如果可以以命换命,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全部,来换温升羽。
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求遍了各类神佛,尝试了无数方法。
妄图他的爱人能有来世,能有和他再次相见的机会。
可天不怜念,枕边人早就变成了一捧骨灰。
可他似乎不明白,迟来的深情比草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