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冷肃的硝烟蔓延张扬开来，犹带几分雨后未洗净的血气，被压制到角落里的甜香微弱又显著地彰示着存在感，才让人恍然不是身在古战场。

硝烟味霸道弥漫，甜香丝缕不绝，两种信息素慢慢开始相互纠缠交融，冷冽的肃杀渐渐褪去冰冷。

自动机器的指示灯亮了又灭七次后，顾影终于清醒着睁开了双眼。

最先涌入大脑的全身酸软疼痛，而罪魁祸首还霸道地揽住他的腰身，充满掌控欲地将他抱在怀中。

秦封的确遵守了诺言没有进行完全标记，但没有彻底占有猎物的猛兽更加暴虐而不加节制，以至于顾影无法评判出秦封究竟是理智的顺水推舟还是本能的放纵狂欢。

顾影在不惊动秦封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脱离了这个怀抱。他弯腰拾起散落的衣物，机器人的待机指示灯照射到他遍布青紫吻痕和指痕的腰线，在墙壁上投射出动人的弧度。

皮革制式的衣物在穿戴中摩擦出细小的声音，Alpha匀长的呼吸声忽然停住，Omega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回头察看，一切如常。犹豫了几秒，Omega放弃了穿戴，赤脚踏上厚厚的羊绒毛毯。

空气里充斥着轻盈蓬松的香气，这是信息素交融的结果，尽忠尽职的空气净化器频繁地将浓重黏稠的麝香气味排出，却排不掉短暂标记中的AO延绵不绝的信息素反应。一贯清冷持重的Omega脸上罕见有了丝红晕，沿着羊毛毯走出房间。

检索到人类信息的球状飞行物飞到了顾影身前，清脆地“滴”了一声，顾影无声地竖起食指抵唇。

飞行物乖巧地不再发出声音，投放出了光屏：【您好，有什么为您服务的吗？】

顾影轻点光屏：【你是谁?】

【我是安吉拉，迭代1150次的人类助手哦。】看到顾影不解的眼神，它开始进一步的解释：【我是秦封主人研发的低等蠕虫病毒，侵占了这个地方的系统，获得了一小块的控制权。】

圆圆的飞行物开始邀功：【是我让升降平台把你们两个带上来的，这七天的食物饮水洗漱智能辅助也是我开启的呢。】

光照进了囚笼后，秦封就开始了分化，顾影的记忆不太清晰连贯，只有不断被索取的战栗还残留在身体里。他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飞行物的浑圆轮廓，微哑地低声道：“谢谢你，安吉拉。”

小圆球快乐地在空中飞了三圈才转到顾影身前：“不用谢，小美人，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顾影抿了抿唇：“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小圆球：“顾影……阿影，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作为一个前身病毒的控制系统，安吉拉未免太过活泼了。顾影点点头：“我可以去前面看看吗？”

安吉拉：“没问题，我只控制了很小的一块区域，利用光影才不被发现的，你不要走出红线的范围哦。”

顾影在安吉拉的伴随下走完了这个区域，的确是个非常狭窄的三角区，拥有盥洗间的房间占据了这个区域一半的面积，而能源源不断生产食物的小厨房又占去了三分之一空间，剩下的就是银白材质的走廊。

顾影看着小厨房停滞的流水线：“为什么没有运行呢？”

安吉拉拟人化地伸出翅膀挠了挠圆圆的球体：“你们只有两个人类，一直生产，不就会浪费了吗？”

顾影沉默了片刻：“你这样使用食材，不会被发现吗？”

安吉拉自信满满：“不会的，我只截取了很少一部分食材，这个地方非常的大。”

顾影抬头注视着安吉拉：“你知道这是在哪里？”

安吉拉在空中打了个旋：“嗯，资料残缺，我毕竟只是偷取了很少很少一部分权限的伪系统。”

顾影来到了安吉拉控制范围的边缘。银白色的走廊相互倒映反光，远远看上去无穷无尽。

太安静了，甚至让人生出不可名状的恐惧。

一个能肆无忌惮掠夺小贵族的地下势力，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顾影伸出手指，想要穿过这片红色的光幕。

安吉拉的声音带上了机械的电子音：“我建议您不要穿过红色警戒线，外面的主系统随时可能进行扫描探查。一旦脱离我的保护范围，它可以锁定追踪到您。”

顾影垂下眼睫，右手禁锢器的冷银色表面反射出警戒的红线。他收回了手：“安吉拉，你会告诉秦封我醒来过吗？”

安吉拉声音恢复了活泼：“如果主人问询的话。”

顾影回到房间，注视着床上的Alpha。因为感知到标记的omega回归，Alpha蹙起的眉峰舒展开来，闭着的双眼下血水已被洗去，神造般的俊美容颜在睡梦中更显得澄净，谁都不忍心惊醒他这一个好梦。

顾影轻轻躺下怀着繁杂的心绪浅眠，又被半梦半醒的Alpha弄醒，和着轻盈的香气，堕入光怪陆离的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秦封睁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他抱着怀中的omega，用了0.2秒接受这个信息，1.2秒链接上了意识海。

习惯的痛楚没有传来，意识海海水奔涌如常甚至比分化前更强大了几分，也许，是因为和高匹配度omega的信息素交合了？秦封巡视到意识海的中心，最深处出现了一处漩涡，他的精神力探入，失去了视力的双眼开始发痛。秦封不再管意识海的异常，抽出精神力开始构建外界。

如流水般的精神力从指尖蔓延开来，流过床角、天花板、渗到门外的走廊。而怀中的Omega更是被一层又一层的精神力包裹住，这些可以碎金裂石的无形丝线，将Omega的每一寸身体数据详尽地反馈到秦封的大脑中，却拼凑不出一张完整鲜明的Omega容颜。秦封生出了无意义的浅浅遗憾，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整合——顾影虽然因为Omega的先天限制骨架纤细，身高和体魄强度可比一般的Alpha，想到感受过的精湛格斗技巧，秦封心中把可比划掉改成胜过。顾影有着良好的受教育背景，偶尔简洁干练得不像贵族，倒是有几分军方的作风。

秦封一贯将信息分为有用和目前无用，收集到的顾影信息对他来说价值寥寥——弗洛斯死后已经无人能真正威胁到他的生命，他对顾影也没有任何既定概念上的偏好。秦封被顾影因为经历所铸就的锋锐吸引，却不关心这个人的过去经历，听起来很矛盾，实际就如同小男孩被橱窗里的机甲模型吸引不会深究它的产地和制造过程。

这是他记忆以来，唯一一件称得上宝贵的玩具。秦封迟疑了3秒，还是将顾影这些零碎的信息放进了最高级别的记忆区域，恋栈了片刻Omega温软的触感，终于在飞行物的催促中轻轻抽出胳膊，起身离开房间。

圆形的光球在秦封手中跳动：“您忠诚的安吉拉已扫描完毕。暗火基地80％的区域处于休眠阶段，按照主人您的要求，没有进行激活。原系统的数据资料丢失23.7％,已获取的完整药剂配方包括且不限于精神力的愈合和再次开发、身体素质提升。原基地生态区域的三千名动植物素材因为前系统闭合式防御全部缺氧死亡，已进行消杀清理。另外，探测到基地附近有大量曜石，暗火应该迁址不久，开采度很低。曜石可以作为基地补充能源，是否继续进行开采？”

“继续维持开采”

圆形的光球在空中蹦跶旋转，平板的电子音硬生生演绎出了慷慨激昂的情绪：“虽然现在的基地是一个巨大的空壳，但这绝对是我一生中见过最完美的攻防一体工事，更别说系统里保存的生物科技知识能让全人类震撼。主人，现在离征服世界，只差您的一个指令。”

“你才诞生了十天”秦封冷酷地指出了这个事实：“而十天前，所谓拥有了基地就能征服世界的前主人才死在我面前。”

“这是因为主人您的精神力在宇宙中也犹如恒星般耀眼强大，独一无二。”见到征服世界的口号不能引起主人的兴趣，光球小小拍了个马屁，又兴致勃勃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在分化标记期间，您的预配偶有完全清醒过一次。”

“预配偶？”

“根据大数据显示，有过短期标记的AO有33.1％的概率会进行永久结合，主人您应该没有其他的择偶目标，所以我把阿影的权限提为您的预配偶。”光球瞅着秦封的脸色，试探道：“当然，如果您对这个数字不满的话，我可以把基地改造成一个大型的舒适牢笼。大数据显示，AO在长期的单独高压环境中，结合率是99.89％。”

“听起来是个令人心动的提议。”秦封有了一些兴趣，失去焦点的冰蓝色眼眸对上了光球：“他现在的确不属于我。”

“就从你开始实验吧。”精神力的边缘转化成蓝色的信息流注入光球，不由分说调快了光球的内部流速。

第1151次迭代，缺乏素材，测试失败。

……

“第1627次迭代，缺乏模因，测试失败。

……

第2374次迭代，建立完整模型，动机设置异常，测试失败。

……

数字不会窒息，但安吉拉作为已经有独立意识的智能生命，在调快的信息流速里重复无数次单调的失败实验，就好像置身在只有一个人的漫长囚笼里。它调动所有资源求解，终于在几百次的迭代中传达出了信息：“我可以找到您如何得到阿影的最优解。”

流速停下了。

光球如获新生，飞快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无害小女孩的虚拟形象，在空中展开：“主人，安吉拉遵循您的一切意志。”

秦封看着安吉拉：“你这样听从指令的东西我有很多，不珍贵也不用在意。”而顾影是还未完全得到的宝贵玩具。

安吉拉圆圆的大眼睛中传达出童稚的求知：“您是指，不能损害阿影的特性吗？那对主人您来说，阿影不能失去的特性是什么？”

秦封露出些许困惑，在囚笼中的一切伪装言行都是带着血腥味的好奇试探，他某种程度上已经足够了解顾影，却不了解面对顾影的自己：“顾影很心软，又很冷漠。我还没拥有他，就把他打碎了的话，他以后就再也不会对我伸手了。”

“您是指要正向反馈的主动善意？那其他人可以吗？”安吉拉小心翼翼地建议主人多增加几个择偶备用选项，以提高成功率。

“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秦封的声音有着前暗火之刃理所当然的傲慢冷酷。

安吉拉的服务器飞速运转：“主人，经过检索，目前最匹配您要求的方式是恋爱。数据显示，在恋爱中，恋人往往变成从属关系，可以进行无条件的分享和占有。”

安吉拉换着话术兜圈子的行为得到了秦封的认可。在这一人一机看来，交合是生理行为，占有是物理和精神的支配，而恋爱听上去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安吉拉的语气轻快：“现在就只差主人您追求阿影，然后阿影同意交往，你就能拥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