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聆秋在看地图。
玄华大陆分为人妖魔三界,因修真的大多为人族或类人族,人界又名修真界。
两千年前妖界与人界相合,共分为凡人所在的人间及燕云十六洲,其中燕云一州至五州分布三大宗门及五大家族其三,也是玄华大陆最大的六个州其五。
剩下那个大州即燕云第十四州,虽然地界广袤,但与被封印的一部分妖界、整个魔界深渊相接,环境恶劣,黄沙漫天,迥无尽头。
用闻镜生的话说,就是无人区。
凡人所处的人间则与燕云十六洲相隔海涛凶险的蓬莱海,非修士无法穿过,所用货币也有所不同。修真界统一使用灵石。
相聆秋要找龙傲天的升级线,自然得从源头追起,即龙傲天踏上修仙路时拜入的第一个宗门。
他和闻镜生根据地图和信息确认许久,认为燕云第十六州的凌泽宗概率最高。
十六州与蓬莱海相接,离人间界最近,凡是人间来的修士,皆从此处上岸。
这也是十六个州里最弱最穷的一个州,总共只有两个宗门,财力和实力加起来连留仙宗也比不过。
相聆秋从车上跳下,手中长剑飞旋,稳稳当当在空中接住他与闻镜生。
他站在剑上,指着地图上名为凌泽宗的宗门后山:“梦里男主应是在此处坠崖,与我初见。我观察许久,只有此处能坠崖。”
闻镜生不置可否,突然说:“他可能已拜入宗门。纵然时间线提前,你二人也依旧有可能撞上,达成初见剧情。”
相聆秋想起来那个梦心情就下跌,他冷笑一声:“那岂不正好?我将他一剑捅了,初见变血案,省得他祸害我。”
闻镜生听着意识里【闻秋当前好感度减-3】的播报,说:“嗯。”
相聆秋还要再说,袖子里突然窜出一只松鼠,吱吱叫着一巴掌拍在闻镜生脸上。
闻镜生面无表情地两指揪起疯狂摇他衣服的松鼠:“……你把它带过来的?”
相聆秋面露无辜:“它抓着我的袖子不放,非要过来,差点把我的袖子抓花。”
闻镜生:“……”
不用想都知道,相聆秋这矜贵性子,他宁愿带一只松鼠也不会喜衣服被抓花。
但是……
松鼠吱吱的声音传入他耳朵时自动变了一个调:【好感度怎么又扣了?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好感度池和龙傲天身份捆在一起的啊,再降就要负100了!别在他面前提你那龙傲天身份了求你!老天爷!谁来救救我的电压!】
它愤怒地大叫:【我升级个代码,一会儿不在,你就又花积分买摩托车。谁之前说在修真界骑摩托车太丢人绝对不骑的?是谁?!我龙傲天培养系统自带的系统商城是让你在修真界当霸总的吗?!】
闻镜生被吵得头疼:“闭嘴。”
相聆秋见他头疼,把手一伸,那松鼠黑黝黝的眼珠瞅了瞅相聆秋,跳到他手里,拿头蹭了蹭他的手心,一副受了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相聆秋惊奇道:“桃桃这么温顺,怎么隔三差五见你跟吃了灵剑似的。”
闻镜生面无表情:“……可能是在骂我败家子。”
“胡说八道,你哪里败家了?”相聆秋摸了摸松鼠柔软的皮毛,又笑道:“而且最近桃桃怎么瘦的那么厉害,不是说做给我的糖醋鲤鱼被桃桃吃了一半吗?”
松鼠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闻镜生。
公报私仇,背地说一只松鼠的坏话?是人吗?
闻镜生轻咳了一声,突然伸手,碰了碰相聆秋的手腕,手上触感温热,相聆秋一愣,下意识反握闻镜生的手:“怎么了?”
闻镜生低头看剑下与剑周云遮雾罩,面色镇定道:“被松鼠吵得头疼,恐高。”
相聆秋不疑有他,将他牵得更紧了些:“罢了,你牵紧我,我怎会让你掉下?”
系统自动播报:【检测到亲密度上升,已自动转换为好感度,闻秋好感度+5】
松鼠木着一张脸:【……】
你装,你继续装。
两手相牵,手心与手心相触,闻镜生眼里荡开些微笑意。
二人御剑一圈,将要下落时却犯了难。
凡是宗门,必有护宗大阵,非外人不得闯入,故而他们想要直接去宗门后山悬崖也有些难度。
脚下屏障厚实,相聆秋闭眼感应,又睁眼看向闻镜生:“下不去了,再降下恐怕要惊动门中守阵的长老和掌门。怎么办?”
闻镜生沉吟:“两种办法。一种是直接走正门。”
相聆秋:“正门?大摇大摆进得了吗?”
闻镜生说:“畏畏缩缩反而引人起疑,只当你我正当行走至此处,来拜访歇脚而已,传书长老,请他写一封拜访信就是了。”
相聆秋点头,拿出传音玉佩,传前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那另一种呢?”
闻镜生答:“扔两三件天阶法器及宝物,甚至扔整个芥子到后山,以过路人不慎丢失的名义进后山去寻。”
相聆秋:“真有人信这种鬼话么?”
闻镜生:“寻个由头强闯而已。你只需做好伪装,不被发现即可,若是实力足够强,小宗通常也毫无办法,甚至不敢追查。”
相聆秋挑眉:“怎么这样,太无耻了!”
闻镜生瞥了他一眼,相聆秋这才收敛了,正色道:“我知你不会这般做事,反倒是那话本里的龙傲天,正干了这样的事。”
闻镜生倒也没生气,指了指他手里的玉佩,说:“所以我们不做强闯之事,传信罢。”
相聆秋不闹了,给留仙宗长老传了封信。
相聆秋在留仙宗甚是讨喜,留仙宗长老接了他的传讯,二话不说秒传了凌泽宗长老一封信,只说是弟子进行任务时在此歇息数日,如若凌泽宗不介意,也可让孩子们切磋交流。
凌泽宗一口答应,原因无他,凡是宗门间弟子上门拜访,大多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必定带有伴手礼。
尤其是大宗,几乎没有低于天阶的法器。凌泽宗乐得薅这种羊毛,血赚。
厚重的青石大门轰隆一声向外打开,一青袍玉冠青年立于门下,冲二人温温一笑:“我乃凌泽宗掌门门下费凌,二位可是留仙宗之人?”
他一看见相聆秋,先愣了一下,眼里露出掩盖不住的惊艳。
相聆秋对这种眼神习以为常,笑盈盈道:“辛苦费兄了,我名闻秋,这是我的友人。”
闻镜生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说:“闻镜生。”
费凌目光扫过二人紧握的手,神情微讶,笑着道:“我所料不错,我师尊令我特地来接风洗尘的对象果然不凡,凤表龙姿,不枉我一番等待了。”
相聆秋完全没觉得自己和友人十指相扣有什么不对,他从闻镜生手中抽出手,从袖中拿出一件储物袋,递给费凌:“小小薄礼,有劳了。”
费凌收了随礼,也没立即拆,彬彬有礼道:“二位请随我来。”
相聆秋就又去牵闻镜生掌心,给闻镜生传音:“你不要拿拐杖了。”
闻镜生默不作声,并未拒绝相聆秋的主张。
出乎意料,凌泽宗占地竟也不比留仙宗小太多,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穿过长长的石阶,沿途不断有弟子御剑穿过。
费凌走在前面,身姿笔直,一路受到各种弟子的行礼或问候,他温文尔雅地一一应和,颇有君子之风。
相聆秋悄悄给闻镜生传音:“非我刻板印象,只是他看起来不像小宗之人,宗门也不算小宗。”
闻镜生:“燕云五大家族之一的费家,这一代有主脉有三子一女,两子一女皆入大宗,唯有三少爷,据说是不喜欢大宗的条条框框,不知踪影了。”
相聆秋立即了然:“怪不得,原来是来凌泽宗做散财童子了。”
五大家族底蕴深厚,这位三少爷的钱力虽不至于让凌泽宗变得排名多靠前,但让宗门不那么惨淡,资源上升一个层级并不难。
相聆秋若有所思,一个做了这种叛逆行径的大少爷,看起来居然这么温文尔雅?
费凌一边走一边问:“二位此次是因何而在我宗停留?宗门任务么?”
相聆秋笑了笑,用了早已编好的借口:“是追查魔气来源,明华宗弟子在十六州做任务时突遭妖魔袭击,死伤皆有,其中三个传送到七洲雨山,这消息也就传到了七州。”
“明华宗?”费凌温声说:“明华宗的事,缘何秋道友来了十六州?”
相聆秋说:“与明华宗无关,我宗有数个外门弟子在此历练,长老得知此事,念弟子心切,令我将弟子们安全带回,以防意外。”
他又说道:“妖魔肆虐,想来是十四州的封印松动,虽已有大宗组织了人去追查,但凌泽宗毕竟离得略近,费兄也可小心谨慎些。”
费凌含笑感谢:“多谢道友提点,我稍后便去上报掌门。”
他递给二人两个通行令牌,又说:“我已安排弟子为二位道友准备住处,若是道友不嫌弃,也可在宗门内闲逛,虽然无有留仙宗的青山绿水,但如今也能算山清水秀。”
相聆秋就等他这句话!
他含笑收了令牌:“客随主便,自然不会嫌弃。”
又走了没几步,费凌以上报宗门妖魔动向消息为由,先一步御剑去了山顶,唤了两个小弟子来领他们去住处。
住处很巧,就在后山。
小弟子问:“二位师兄是住一间房还是分两间住?一间房两张客床。”
相聆秋想也不想:“一间。”
“两间。”
相聆秋一愣,转头和闻镜生传音。
“你不想和我住?”
闻镜生沉默一瞬,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说两间?”
闻镜生是凡人,无法传音,沉默不语。
相聆秋原本没想那么多,他们晚上要去后山,一间房行动最为方便,即使不去,相聆秋也是修炼打坐,几乎无眠,一张床足矣,更别说一间还有两张床。
两个男的,住一间房又怎么了?
小弟子狐疑地看着两人,总觉得有一种微妙的气氛:“那二位到底是一间还是……”
这次闻镜生说话很快:“一间足矣。”
……
房间在走廊最里侧,后窗直通后山。
相聆秋在屋里检查了一圈,心里还算满意。这房间布置精致,正适合他这样对环境住处很是挑剔的人。
房间是木屋,配备齐全,屋内后院竟还有温泉汩汩。床为白玉,床边的金玉碟子上配备了灵果制成的果干,用琉璃罩子拢住,罩壁上都是弥漫的灵气。
房间挂画山水皆备,甚至还有练功房,到处都写满了我很有钱四个字。
闻镜生说:“应该的确是费家的三少爷了。”
他拿起金碟,碟子旁用篆书写了几个优雅的小字:养金阁限定。
旁边弟子自豪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师兄给的,养金阁去年的新款限定,自带灵纹,二位也可以将吃食放在碟子内,时间一久,它会逐渐使吃食沾染些许灵气。”
闻镜生颔首:“我知道。”
弟子有些惊讶:“二位贵客果然见多识广。”
相聆秋和他聊了几句,又送了小瓶的地阶丹药,对方喜笑颜开,说道:“二位如果不介意,明日我宗擂台赛考核,也可前来观战,我们师兄说了,押中胜者的人可以赢金玉或灵石法器,二位也可来参加。”
相聆秋笑道:“多谢,若有时间,定会一观。”
那弟子高高兴兴离开了,相聆秋挥手开了个屏蔽的灵阵,问闻镜生:“今晚我们就去后山看男主坠崖的地方罢,看是否能遇到些奇遇。”
闻镜生沉默同意,二人静坐在房间,相聆秋在床上打坐,闻镜生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再大也不过是一方空间,他和闻镜生各坐了一边,又显得距离有些远。
相聆秋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入定,时不时睁开眼睛看向闻镜生。
他修为比闻镜生深许多,窥探闻镜生时不动声色,对方始终不曾发现,一动不动。
闻镜生突然低咳了两声,相聆秋匆促闭目,嘴角悄悄扬起,不知为何觉得这样有些好玩。
一直到薄暮冥冥,走廊上脚步渐息,山中的灯色渐次亮起,又一盏接一盏熄灭。
树枝疏密婆娑的暗影顺着窗缝斜斜打在地板,万籁俱寂,相聆秋睁开眼,身姿轻盈地落在影子前。
闻镜生:“找到能隐身的灵咒了?”
相聆秋点点头。
他推开窗,正要抓着闻镜生的手腕往下跳,突然听见闻镜生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思考,如果遇到突发事件或被发现该如何应对。”
相聆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切换无耻的方案二。”
闻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