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张子的事情对喻沐杨的冲击太大了,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在做噩梦。
起初萧席也在睡,因为葬礼,他们俩前前后后忙了三天,好不容易清闲一天,还折腾着要去拦人平事。
接近凌晨的时候,萧席的肩头已经湿透了,喻沐杨的啜啜哭声终于将他从浅眠里拽出来。
“喻沐杨,杨杨……”他推了推喻沐杨的肩膀,可对方就像被魇住了一样,怎么都醒不来。
萧席心慌,两只手握着喻沐杨的肩膀两边,前后摇晃着,“杨杨,醒一醒……”
喻沐杨的哭声停了,又过了一阵才完全睁开眼睛,傻乎乎地问:“我们到了?”
“没有,”萧席用手指蹭掉他的眼泪,“你做噩梦了。”
“好像是……”喻沐杨晃晃脑袋,他已经忘记梦的具体内容了,只记得他一直在跑,可能在逃避着什么。
“几点了呀?”这么说着,喻沐杨掀开车窗前的窗帘,望向外面。
大概是凌晨,天边泛起暗淡的光,淡淡的雾气裹着喻沐杨的视线。
“还要一阵吧,”他轻轻地说,“一回去就得赶快回学校报到了。”
萧席静了一会,“喻沐杨……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喻沐杨的身体顿时僵硬,他明知逃不掉,这件事情他和萧席早晚都得面对,却还是在得过且过。
说出来干嘛呢,说出来了,一切都得改变。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能理解你心里的困惑。说实话,你愿意把我带来老家,愿意跟我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萧席……”喻沐杨喃着,“我……很意外。”
“我知道啊,我也很意外。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得庆幸自己没出生在你们村儿里啊?不然今天那个被扒光衣服,疯疯癫癫的人就该是我了。”
“你别这么说。”
一想到张子那双疯狂又绝望的眼睛,喻沐杨就感觉揪心,油然而生一种悲悯和共情。
他也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变得跟张子一样?
他不想变成那样。
“我,还得再想一想,萧席。”
喻沐杨抱着胳膊,继续说,“不过无论如何,你都仍旧是萧席,我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偏见,也不会觉得你很奇怪或者用有色眼光看你。你就只是萧席,一直是萧席。”
“那我可以只做萧席,不做你弟弟吗?”
这么说的时候,萧席不禁有些哽咽,眼眶也水盈盈的,迫切又可怜。
喻沐杨闭了闭眼, “我还需要时间。”
“我知道,你想要多少时间我都会给你,我可以等你。但是我不要做你的弟弟了,只把我当成萧席好不好?”
没回答,喻沐杨侧过身子,面对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月光冷冽,浇在他的脸上,喻沐杨已是满面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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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喻沐杨开始有意躲避萧席。
这种躲避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毕竟他们在一个学校学习,晚上回到一个公寓里睡觉,能躲到哪里去。
喻沐杨开始减少和萧席的眼神接触,也不再漫无边际地和他闲谈,插科打诨,追逐打闹了。
他们像两个体面又成熟的合租租客,亦或点头之交;喻沐杨也想改变,可他给不了萧席想听的答案,他是知道的。
这样尴尬的局面一直延续到第一学期结束,学校开始放寒假的时候。
田媛早在半个月前就催着喻沐杨一放假就回家,说要好好陪陪儿子。
她没提过萧席,喻沐杨也不敢主动提。
萧席成了一个会让他心虚的名字。
取完成绩回来,喻沐杨突然看到萧席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穿戴整齐,一副跟他道个别就要离开的样子。
“你要去哪儿?”喻沐杨问。
这样的关心也是久违了,萧席苦苦地笑了笑,“去美国,我得去看看我妈,她也快要生了。”
“哦……”喻沐杨挺想抱抱他的,可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尴尬,做什么都不合适。
“那祝你一路平安,到了那儿就给我发信息报个平安,行吗?”
“嗯。”萧席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至那条狭长的玄关,喻沐杨就站在他身后。
“我能抱抱你吗?”萧席说,“随你把我当成什么身份,我想要抱抱你。”
“好……”喻沐杨张开双臂,萧席松开行李箱的提手,朝他靠近。
只是,预想的拥抱降临前,喻沐杨先获得了一个吻。
萧席吻得热烈,一瞬间,夺走了他的呼吸和理智。喻沐杨的脑子里只剩这么一件事。
萧席正在吻他,舌头快要被吞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