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沐杨在一周之后的周日搬家。
入了秋的天气总是灰突突的,但那天是个久违的晴天。
齐明朗和老幺帮他拎着行李,一起走出校门,萧席就等在正对着校门的那棵树下。
落叶已经从金黄过度成红色,成排的树木的枝叶都泛着红,萧席的脸上也映着喜悦的红晕。
“明朗和小伍,你还记得吧?”喻沐杨眨着眼睛,兴奋地给他介绍。
萧席点头,“记得。”
“长高了!”齐明朗看着他,“你突然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你哥都特别担心你,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怕你出什么意外了。”
萧席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又近似受伤的表情,喻沐杨抱着一个大纸箱,用肩膀撞了齐明朗一下,警告道:“你说这个干嘛。”
“就随便说说,看到他突然想起来了。”齐明朗面色如常,“反正回来了就好。”
“是,回来了就好。”老幺的两只手都拎着编织袋,喻沐杨跟萧席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拿一下。
将袋子交给萧席,老幺笑眯眯地看着他,“几年不见,萧席哥变帅了。”
“那可不,”喻沐杨笑着帮他答应,又招呼他们,“走吧,去我们的新家看看。”
老幺的手空了,就张罗着要帮齐明朗拎箱子,咋咋呼呼地叫嚷着,“行啊,我可期待了,以后要去你家开party。”
齐明朗嗤之以鼻,“都要中考了,还每天惦记着玩儿。”
喻沐杨追上萧席,忽然发现对方在笑,问他:“你笑啥?”
“没事。”萧席收敛笑容,又恢复成以往淡漠的样子。
“我们”的新家。
他说“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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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搬来的是喻沐杨从小学到高二积攒下来的所有行李,按年份来讲这点东西确实不多,不过真的要搬起来,还是得动用三个人的蛮力。
接近小区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上次勒索老幺的那位“少爷”和他的几个兄弟迎面朝他们走来。
老幺小脸一白,缩到齐明朗的身后。齐明朗也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了,戒备地看着他们。
“别紧张嘛……”对方举起两只手,笑得不怀好意,“我又不是来找你们的,警察叔叔教育我,让我别再骚扰你们。”
“那,那你要干嘛?”老幺伸出个脑袋,胆怯地问。
“我找他啊。”那人笑着,指了指僵站在路口的萧席,“他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总得问问他现在住在哪儿吧?”
随后,那人看向萧席,目光似毒蝎,似冷箭,“哥们儿。”
萧席未动,背对着喻沐杨一行,“我跟他们聊几句,你们先上去。”
“哟,这么快就处上小对象了,我说你怎么老在一中附近晃悠,原来是早有预谋啊!行啊萧席,没看出来啊,李良那个小骚.货每天勾引你你都不中招,原来喜欢这种清纯的啊……”那人看着他身后,“说吧,这三个人里的谁啊,哥以后多帮你关照关照。”
“你够了!”萧席的声音沉得可怕,眼神带着凶狠,是冷飕飕的警告,可惜喻沐杨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
“萧席,要帮忙吗?”齐明朗也没打算走,摘掉手表塞进老幺手里,一副要干架的姿态。
毕竟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那人很快就识破了,“可以呀,搞了个小黑皮,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啊?”
他身后,那些穿着花里胡哨的兄弟们开始笑。
“你们先走,”萧席压抑着怒火,扬声说着,“我没事,十分钟之后,我肯定会上楼。”
“萧席……”喻沐杨从后抓住他的胳膊。
“快走,我真的没事,”萧席道,“你快带着他们上去。”
萧席这人倔得可以,喻沐杨他们不走,他就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双方就这么僵持着,那人的眼神来来回回在他们身上扫过,让喻沐杨毛骨悚然。
就这样,喻沐杨带着齐明朗和老幺先上楼,老幺过来要拿萧席手里的编织袋,萧席闪了一下,“没事,我待会儿拎上去就行。”
趁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人趁势俯下身,朝着老幺的耳朵里吹了一股热气,吓得老幺一激灵赶忙跳开了。
“诶,等等,”老幺要走,那人忽然握住他的肩头。齐明朗拧着眉头看向他,才刚搬起来的行李又要放下,想要与对方理论。
那人又朝他们笑,“别紧张啦,我把这个给你嘛。”
他拉开老幺的口袋,往里面塞了个东西。进了电梯老幺才惊魂未定地拿出来看,是他一直想要帮小弟收集的卡片。
“恶心死了,”老幺将卡片揉了揉,等电梯门一看,就避之不及地扔进垃圾桶里, “谁稀罕啊。”
齐明朗反而被他逗笑,边走边承诺,“待会儿回了学校,我和沐杨一人再给你买两包。”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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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萧席从巷子里走出来,在自动贩售机里买了瓶纯净水,拧开瓶盖,囫囵灌下一口,漱了漱,吐出来的东西里站着血丝与胃里的粘液。
他揉了揉酸痛的肚子,拎着袋子,面无表情地往回走,耳畔仍回响着刚才的对话。
“下周三就要交货了,你不在,你让我们拿什么交代客户?”
“我不想做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大画家,画画还得看灵感?当初你跪在王哥面前发了什么誓,搞了个对象就全忘了?”
“我,我想画点自己的。”
“那也不冲突吧?”那人用胳膊抵着萧席的脖子,“你想画什么就画,没人拦着你,但是这次这单要是黄了,你、还有你那个相好,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我什么时候可以不画了?我不想再给你们画了。”萧席说。
那人本来要走,闻言又转过身,笑着说:“等你有一天能远走高飞,出个国啊,或者找个没人的山沟里待着……不过,你要是跑了,你在这里的相好,你的那些朋友,他们就帮你偿偿债。不会画画也没关系,有什么就还什么,跟你交朋友就算他们倒了八辈子血霉,你要是够狠心就这么办。”
出国是吧……
萧席兜里的手机仍在震动,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他妈妈打来的。
出国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走了,喻沐杨怎么办?
他是漂泊于云端的风筝,看似自由散漫,但控制着他的那根线始终我在一个人的手里。
那是他的牵挂,他的秘密,是照进他孤单的童年以及迷茫年少的光束,他灿烂又平凡的思春期。
那是喻沐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