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打打闹闹结束之后,萧如菱和李纾仍聊起了家长里短,大概说的都是一些小时候的事。
“哎,嫂嫂你知道我哥小时候的搞笑事件吗?”
萧如菱一听是搞笑事就立刻提了兴趣,还特意把凳子往他那边挪了挪,只为了能占据最佳位置来听八卦。
但一转头看见李邗兖恶狠狠的目光时,她也立刻改了脸色。
“搞笑?他站在那儿就很搞笑,搞得人笑不起来!”
李纾仍察觉到她眼神的方向,于是立刻转过头去盯着他。
“哥,你干嘛这个眼神呐!都是要睡在一个被窝里的小两口,怎么搞得跟盯仇人一样!”
“仇人”这个词可是相当敏感的词汇,一时之间吓得其他们神色慌张了。就连观望的舜姑都开始出来缓解氛围了。
“怎么会是仇人呢?纾仍殿下,这话可说不得的。”她笑得很勉强但依旧尽力维持。
这件屋子里好像一个修罗场,两只虎视眈眈的狼和一只单纯无害的二哈以及一只处于这条食物链底端的小白兔。
但好在这里有只纯种的二哈,纯到把猎物当做自己的亲人。最关键的是,这只二哈竟然是狼群里至宝一般的存在,身无本领却极为受宠。
如此一来,若日后跟他打好了关系,那岂不是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了。
那一夜兴许是有了李纾仍的到来,萧如菱对李邗兖的过去已经有了初步了解,但是这也使得她有些犯难。
他口中所述的李邗兖有担当且能力超群,原本应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却因为自己母亲冤死而彻底变了性子。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最后却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也不知怎的,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萧氏武学堂,古典庄重的四合院式的建筑巍峨展示在眼前,一行行一列列站得整整齐齐的学徒正在院子中间扎着马步。一拳一掌,一招一式都是从基础练起来的。
进门正对着的是“正义堂”,她依稀记得年幼的时候,师祖曾在她的耳边教诲过:正,乃扶正去恶;义,乃义行天下。
谆谆教诲萦绕耳畔之际,她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身着暗蓝色太极服的老人家俯伏在萧氏祠堂之前。
一柱香烧了只剩下半柱,祠堂上陈列着的是历代以来的萧氏武学堂子弟,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全是刻着名字的牌位。
此前,这间祠堂是她从未涉足过的地方。每次无意间经过这里的时候,她看着这扇高大的红木门总是会幻想着里面的场景。
但也总在这个时候被师祖逮着,她的眼睛似乎长在了这里,只要她一停下来超过一分钟,师祖就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冷不丁来一句:“三娘,你又不听话了?”
萧三娘堂堂萧氏第十七代传人,在一众学徒之中就属她的辈分最高。师祖是第十五代传人,而她的师父则是第十六代。
整间院子里,唯独他们两位是她不可冒犯之人,其余的多数都是她的小辈。
这次有幸能一睹祠堂的景象,她便环视了四周,高垒的围墙把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一颗万年松挺立小院内。尤为醒目的是,松枝上挂着几根飘飞的红绸带,好似庙里祈福的红丝带。
清风一拂过,便被吹向空中。红绸带背面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她好奇想要上前一观,却怎么也走不到那棵树下,似乎从堂前到那里之间是一条无止尽的道路。
约莫是风停了,红绸带渐渐恢复平静。在此期间,那几个渗透布条的黑墨大字也大致能看出来。
“祈吾孙辈李邗兖一生安佑”
这几个字深深刻入了她的脑海里,也如梦魇一般缠住了她,令她逃脱不得!
这一切到底暗示着什么?为什么她会凭空来到一个鲜为人知的朝代?为什么萧氏祠堂外面会有关于李邗兖的祈福红丝带?
虽然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劝说自己这只是一个梦境,但是很显然这不是。
这更像是她的灵魂脱离了躯体,再跨过千年时间回到另一个时空。
她被一个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想喊出的话却犹如刀割嗓子一般,愈是要喊出口就愈是难受。
最后镜头一转,她竟然站在师祖面前与她四目相视着。那一刻,她的嘴唇都开始颤抖了,眼眶里泛起的湿润让她双眼起了水雾,鼻子满是酸痛,最后才哽咽出一句:“师祖!”
以为回应她的会是师祖的关心,哪料她却如同没看见一般,径直穿过她的身体走到门口遥望天际。
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透明状的人体,完全没有了实质的身体。无奈悲痛之余,她只好承认这就是一个梦境。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是她太想念回家而产生的思乡之情罢了。
待她转过身要去看看师祖最后一眼的时候,她却意外开口了。
“天道若有轮回,可否保佑他们平安度过难关?这一世又牵连了一个无辜的人,萧氏欠她的尽数难还啊!”
听到此处,她有些疑惑,保佑的他们是谁?什么叫又牵连了一个人?萧氏欠的又是谁?
直到她走到那棵万年松树底下,奇怪地是她竟然也跟着移动了过去,明明刚才还难以过去的。难道她的灵魂是被师祖召唤回来的?
那几根红丝带安静地垂落着,她看了几眼,真可谓奇也怪哉,那上面赫然写着三个熟悉的名字:阿齐娜,李邗兖,李纾仍。
那一刹,她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到底是不是梦境已经成为了纠缠在她心底的一个执念了。
更有甚的是,师祖弯下腰在树底一个隐密的洞中拿出了一个盒子。这个木盒子看似已经有了些年头,边缘褪色能清晰看见原本的木色。
她缓缓打开盒盖子,里面放着一本类似古籍文献的书本,边角有些破损应该是被翻的次数太多了。
这是一本外封一片空白的书籍,但里面有无内容或者是何内容也无从知晓,因为师祖只是用手轻轻在上面抚摸了一下,然后在顿了一下之后,就把木盒子的盖子合上了。
“半生异世,半生现世,与生而来的宿命,甩不掉也躲不掉!”
师祖是何意?为什么感觉她话里有话。不知为何,她从来都不知道师祖的过往,只知道她十八虽那年意外失踪,待归来之时已经是已是半百年纪了。
那一段失踪的日子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只是自那以后她就开始了信佛祈神的日子,她信命也信缘分!
最后,在一阵哄闹声中她被强行拉回了现实,一睁开眼就是天光大亮。
营帐外好像聚集了很多人,细细听来有男有女,有哭有笑的。她正要准备出去观望的时候,竟然奇怪地发现桌子上有一个似曾相识的木盒子。
这不是梦里师祖从树底下拿出来的盒子吗?她快步走上去,打开瞧了一眼,一模一样的本子放在里面,一样的破损程度,一样的封面空白。
正猜测着昨晚或许不是做梦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整齐有序的叫喊声:“殿下救命之恩,没世难忘呐!”
她由此一惊,决定赶紧把这个盒子藏起来,若是里面有什么会暴露身份的内容也好避免被人发现了。
匆匆藏好之后,她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伸着懒腰走出营帐来。
只瞧得,一众平民百姓正对着李邗兖俯伏在地,痛哭流涕诉说着感谢的话语。
隔着人群望去,李邗兖与她正好被这些人隔开了。她穿过人潮看到了李邗兖深沉的脸色,仿佛这一时刻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也朝着人群中望过去,无数攒动的人头也没能遮挡住萧如菱,他的目光飞快锁定了她。
就这样,两人相视而看了好久。
目光所及之处皆无阻挡,视线以内尽是彼此。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率先道出心声:“殿下感万民之心,将我一众年迈弃兵收归于此,除此以外还念妻儿孤苦者,特设浣衣房在军营旁边以便将士能照顾妻女,如此大恩大德,我等当以命守护!”
此言一出,众将士齐声高叫道:“以命守护!”
李邗兖赶快扶起老兵,道:“宋统领乃是资历高深的前辈,在场其他人也都是跟随前任将军征战过沙场的英勇战士,论资排辈的话,大家都应该是我的前辈。”
“我所做之事,是出于尊敬,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此一来,这个李邗兖还真是不像表面那般凌厉,这么多人都能说出他的好话,这便证明他其实也是个好人。
再结合着李纾仍昨日同她讲述的前尘往事,也能有所对应。她脚步沉重走回营帐中,简单换好衣服以后,她就走进人群之中,同大家一起听着李邗兖这些年做过的好事。
有一说一,这些人真的基本都是年岁较高的老兵,而这个浣衣房从她来的第一次也能看到基本都是一些中年妇女,院子里也时不时会有一些小孩子嬉戏打闹。
她看着李邗兖有些出了神,年纪应该二十出头一些,但行事作风除了对待她以外确实都挺沉稳老练的。那也就是说,他与萧如菱一家确实仇深似海。
所以,一切还得从自身原因说起。她正沉思默想的时候,有个妇人认出了她。
妇人向她走近,大喊了一声:“王妃,你是宁阳王妃吧?”
萧如菱被她突如其来称呼搞得有些木愣,但下意识还是会摇手否认。